并不如想象中美好,说的就是我现在身处的这个用来避世的小岛。想象不止是我来之前的想象,也有我通过照片、文字传达出去唤起的你们的想象。
荒岛渔村,这几个字符合久在城市生活人们的一切想象,出海打渔,淳朴笑容,生猛海鲜,安静得除了海声什么也听不见。这些意象确实能够在西岛上找到,你若短期停留会找到这些你想要找的画面,就像你若抱着找茬的心态就总能在我文章里找到错别字一样。但稍稍停留久一点,那些美好意向背后的东西就无法屏蔽掉,会一点一点敲碎你的想象。
第一次来西岛的轮渡上,一个本地人跟我说,他受不了城市里的吵杂,但这边的噪声却有另外一种噪声。西岛因为旅游业正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仅码头附近沿海小路旁,就有三四家客栈、酒店、酒吧正在紧急施工,这里没有城市里几点到几点不许施工的规定,早上七八点各种施工声音就会依着海岸线响起,持续一整个白天。白天你走在海边的感觉也因此十分诡异,一边是美好的海浪拍堤岸的声音,一边则是混杂在尘土当中的金属水泥碰撞声。往渔村里面走,看到的尽是荒废了的珊瑚垒起来的房子,当地人渐渐有钱,便拆去了珊瑚造房的传统,盖起了几层小楼。村子中也因此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白天走在渔村里你见不到什么人,年轻人大多不在岛上生活了,中年人白天则大多在景区工作,村子里面剩下的就是小孩和老人。常常能看到的景象就是,小孩和老人一起坐在家门口前,眼神不知聚焦在哪里,但是同样的空洞,长久地发着呆。我没事就喜欢在村子里闲逛,经常接收到好奇甚至带有一丝警惕的目光,持续伴随我在村里的每一条路,不会中断。常常和村民交错而过后无意回头,就会发现对方会长久地回头打量我,甚至会停下车子和手中的活计。这里的村民对待外来人,既不是完全新鲜的好奇,也未到见怪不怪的熟稔,正处在两者之间的过度,投来的目光成分复杂。
早上起来后,我习惯到一家海边的小摊上吃碗海南粉。去的多了,和几个当地村民混得脸熟。有个村民终于忍不住好奇问我,怎么在岛上呆了这些天,这个发问好像也同时问出了同桌另一个大叔的好奇。在他们看来,岛上并不适合年轻人长住。
“年轻人不能在这长呆的,会把人待废掉。西岛是中国最大的监狱,只不过是来去自由罢了。还留在岛上那些年轻人,在景区养老,一个月1500,算好正好够你吃的,就等着你耗死在这。”
这个大叔跟我讲了他三个孩子的故事,大儿子在外面到处抢劫,各地到处跑,“没准哪天就被抓起来了”,二儿子在澳门开赌场,三儿子则还在岛上读书。虽然没有太多的评价,但语气中透漏着极大的愤懑,说完嚼上一个槟榔,吐出一口鲜红的槟榔水儿,骑着摩托车朝景区那边开去。
我想和还留在岛上的年轻人聊聊,但我找不到他们。白天在景区,晚上在家或者KTV,我很难在找到和他们交流的机会。前两天晚上出去溜达,在一家KTV附近转,看到一个喝得半醉的年轻人从房间里出来,伏在摩托车上打了很久的电话。不远的房间里传出各种旋律,大多伴随着嘶吼。这个年轻人也在嘶吼,冲着电话不断地大喊,你到底爱不爱我。为了盖过KTV的音响声,他只得一遍一遍大声吼问,看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
我在远处看了一会,他并没有发现我。在这两种嘶吼声中掺杂着隐约的海浪声,我突然觉得有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