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镂玹一句话都不说,气氛突然显得有些尴尬,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还是感觉喉咙里痒痒的。
镂玹兀自扒饭,吃完饭站到门口逛悠,等着承渊和绝云吃完上路。
一辆马车从客栈前经过,马车里的人有意掀起珠帘,兮颜美貌如花,凝视着在门口徘徊的镂玹,她将她的绣帕丢下,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祈求。马车离去,镂玹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还是最近心事太多,多心了。他上前捡起绣帕,然后回到客栈。
他坐回桌子前,将绣帕丢在桌子上。
“女人一般会在什么情况下朝一个男人丢绣帕?”镂玹怔怔地问道。
“当然是在喜欢这个男人的情况下。”小风脱口而出。
“是吗?可是我怎么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喜欢两个字,反倒是看到了求助的神情。”镂玹自言自语。
“这绣帕是谁的?”承渊问道。
“兮颜。”
绝云看着镂玹发亮的眼睛,一言不发继续吃饭。
“怎么是她?她不在暖春楼当她的花魁跑出来做什么?”
“不知道,那个驾车的马夫好像是昨天见到的那个人的手下,叫什么黑蝙来着。”镂玹突然意识到。“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否则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丢个手绢给我。”
“或许她真的是看上你了。”绝云低头说道。
镂玹听着,竟有一丝偷笑的感觉。
“她看上我了,那你呢?”
承渊耳朵一震,看向镂玹眉宇峻峭的脸庞。他从来都是这样,口无遮拦,直截了当。再看绝云的表情,她抬起头看着镂玹的眼睛,然后慢慢转过脸去,频繁眨眼的动作,暴漏了她的心虚。她夹起碗里的一块肉,镂玹伸手抢过送进自己嘴里。
“镂玹,别玩了,其实我跟洛伊是有婚约的,所有以后你就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当威胁直逼眼前,承渊索性摊牌。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有婚约的事情。”绝云和承渊不禁惊讶,这件事情他们从来都没有对镂玹提过。
“我昨晚想去绝云的房间给她这个簪子,结果就不小心听到了。”镂玹说着从怀里取出簪子。一只凤簪,墨绿的青铜色,像是刚出土的前朝旧物。
“你听到了也好,以后就别再口无遮拦了。”承渊叮嘱道。
承渊像是没听到一样,擦拭过凤簪,然后站起来,慢慢插在绝云的头上。他笑道:“我就知道这个一定配你,好看!”
“镂玹,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承渊眉头挑起。
“听明白了。”镂玹重新坐下,然后勾起嘴角朝承渊道:“承渊大哥,我们竞争吧!”他语气果断,心怀不轨,像是笑里藏刀地在宣读战书。
“我看你真的是没听明白,我说我跟······”承渊再一次声明,绝云却打断了他的话。
“他听明白了。”绝云道,然后放下碗筷,出门坐上马车。
绝云坐在车内,掀起另一侧的窗帘,她会心笑着,看着窗外人流穿行,远处百鸟离巢。
“云儿,那我们就真的不管这帕子的主人了?”镂玹掀开门帘,站在车外问道。
他似乎还没见过她如此会心的微笑,像是透明的睡莲被微风吹拂在水中,不见丝毫杂质,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绝云依然笑着,温柔的看着他的脸,有时候,相爱是不用告白的,我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我们彼此相爱。
就这样互相对视而笑,过来半晌她方才开口道,“你知道她被带去哪了吗?”
“这我怎么知道,马车都走了好一会了,追都不知道该往哪追了。”镂玹有些沮丧。
“那你当时怎么不赶紧去追,还有空跑回去聊天。”
“我不是跟你们一伙的吗?哪有跟别的女人私奔的道理。”
“你还有空在这磨嘴皮子,不想救人了吗?”
“我想啊,可是我又不知道她人去哪了。”
“把帕子给我。”绝云伸过手去,镂玹不解其意的递过去。
绝云拿着帕子给酒鬼闻了闻,然后酒鬼又低叫了两声。她满意地笑着,将帕子与绳子都交给镂玹。
“给,它会带你找到那个看上你的姑娘的。”
镂玹被酒鬼牵着,他跟在它的后面小跑而去。承渊坐上马车,小风小心地驾车跟在镂玹的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承渊觉得,镂玹与绝云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说,可是到了他这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与他在一起十年的绝云交流。他有些尴尬的坐在车里,一言不发。他在想,这时候提起婚约的事情是不是有点逼婚的感觉,他明知道在绝云心里他只是一个很亲很亲的哥哥,而在镂玹面前,她似乎更能放开了做自己。他不能给的快乐他轻而易举就能给她,可他为什么还是不愿轻易放手。
酒鬼寻着味道来到一户别苑前停下,院子有些偏远,在巷子里的最角落,隐蔽而普通。但正是因为这样,更让人觉得有几分不可见的危险与阴谋。
“小风,到了?”承渊掀起帘子问道。
“好像到了,少爷,酒鬼不走了。”小风答。
“伊儿,你在车里等我们。”
“恩。”
承渊下车,镂玹牵着酒鬼回来。
“怎么样了?”承渊问。
“酒鬼走到这就不走了,应该就是这儿了。”镂玹说着抱起酒鬼,一手掀开帘子将酒鬼递进去,绝云接过绳子。
“你不下来吗?”镂玹问。
“不了,你们去吧,你不是想英雄救美吗?快走吧!”
“吃醋了?”镂玹此刻还不忘调戏。
“没有。”绝云似笑非笑地平淡一语。
“其实你要是穿上舞衣,站上暖春楼的舞台,那花魁一准是你的。”镂玹献媚。
“知道了,你们快去吧,完事我们还要赶路呢。”绝云催促道。
“那我去英雄救美了,你在这小心点。”镂玹下车,又嘱咐小风道:“把车牵去巷口的地方吧,总觉得这里是个是非之地,在这太危险了。”
小风听了,虽不明其意,但是见承渊少爷也点头示意,就牵着马车往回走。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要不要跟我公平竞争。”路上镂玹挑衅地朝承渊笑道。
“我们都是有婚约的人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承渊回避他的问题。
“婚约?拜了堂的老婆都还不一定会陪自己到老,更何况你们连拜堂都还没有,现在连夫妻都不是,想悔婚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说的轻巧,你觉得洛伊会轻易提出悔婚吗?”
“那你难不成要用一句婚约捆绑绝云一辈子。”镂玹的语气里裹满斥责。
承渊不再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是不是在为难绝云。他向前走几步,跳上墙头窥视。
镂玹紧随其后,趴在墙头上朝院子里望去。见四周无人,他们悄声跳进院子里。
院子是普通人家的院子,但是内部的布置却尤为讲究。假山池鱼,藤蔓翠竹,一看就是一家达官贵人家的小型庭院。许是谁用来金屋藏娇的住所,亦或是为求清净雅居之地。
他们顺着墙根小心地探寻,客厅方向有声音传来,他们小心地凑在门外听着。
“你的小命就攥在我的手里,本王既可以赎你出来,也可以将你打入地狱。我今天在这跟你浪费口舌,是本王还愿意器重你,要是你真的放肆惹恼了本王,你信不信我让你今天就消失在院外的水井内。”
“璟王爷,小女子真的不敢惹怒王爷,只是要我参与弑君大事,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担当得起如此重任呢。”兮颜跪在堂前,颤抖着说道。
“我都说了,你要做的就是按我说的跳舞,其余的事情自然不用你操心。”璟王爷冰冷的说道。
“可是······”兮颜刚要开口,却被王爷打断。
“没有可是,我这是在给你下达命令,不是在与你商讨。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璟王爷说完起身离开。
承渊与镂玹赶紧躲了起来。
凌千枫从屋里出来,眉间尺随后也走了出来。承渊和镂玹从远处将眉间尺的轮廓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二人不语,相视惊讶。
“乌鸦,你留在这儿看好她,让她每日跟着舞师勤于练舞,不可懈怠。”承渊站在院子里叮嘱道。
“是。”乌鸦领命。
眉间尺回到屋里,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兮颜。
“你只需要跳好你的舞就行了,其余的事情不用担心。”眉间尺说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可是,事成之后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兮颜又怎么会不知道被卷进宫廷斗争的女人最终都会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你放心好了,他既然敢亲自去暖春楼,就说明他不怕别人知道你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既然你是他要敬献给吴王的人,那么他自然不会将矛头指向你,因为指向了你,无疑就是指向了他自己。况且,吴王一死,谁还会去追究一个舞女的责任呢。”眉间尺喝了一口茶,接着道:“说道灭口,还担心的那个人应该是我。”说完,他放下茶杯出去。
兮颜望着他走进阳光的背影,泛着光晕,却无比黯然。
承渊和镂玹跳墙出来,等王爷的马车过去之后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为什么间尺大哥会在这里?还有,那个人竟然是吴国王爷,怪不得昨天在暖春楼那么嚣张。”镂玹看着离去的车影道。
“听他们的意思王爷要用一个女子来行刺,难道要行刺吴王的人是间尺?”承渊猜度道。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要找人来杀他的亲爹?”镂玹感到吃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间尺要去行刺吴王,这才是大事情!”承渊说完又感叹道,“江山易主也不用感到惊讶,在中原历史上,这种篡位之举数不胜数,更何况吴王荒淫无道,由他儿子出面重整江山,也不失是百姓之福。”承渊说完,一边往回走着,一边继续烦闷眉间尺在这件事情上所扮演的角色。
“那间尺当刺客既是为父报仇,又是替天行道了?”镂玹跟在后面道。
“那你就不担心间尺此去就是去送死吗?”承渊回过头来问道。
“不是有我们在吗?”镂玹耸耸肩,无比轻松地笑道。
“看来你早就打算好了。”承渊道,“我们还是先回去跟洛伊商量一下吧!这么重要的事情间尺竟然都没有跟我们说一声,看来他是做好了一个人去报仇的打算。”
“一个人去杀万民之主,间尺大哥真是不要命了,绝云一定会生气的。”镂玹在后面想到绝云生气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轻松!”承渊瞪了他一眼。
“这不是还没有去行刺吗?你着什么急,凡事要从长计议,我相信只要绝云知道了这件事情,间尺大哥想要去当刺客的远大梦想就破灭了。”
绝云的马车就停在稍远一些的巷口,酒鬼呆萌的似睡非睡,趴在绝云的身上打瞌睡。
凌千枫马车从一旁走过,酒鬼冲出马车一边叫着一边追了上去,绳子从绝云的手心被拽了出去,绝云赶紧下车追了上去。
“酒鬼!”绝云跟在后面喊道。
“停车!”凌千枫道。
酒鬼停了下来,冲着马车乱吼绝云赶紧牵起绳子。
“我们又见面了。”凌千枫说着跳下车,“要不要到舍下一聚。”
“不用了,我们还要赶路呢。”绝云谢绝。
“赶路?你们不是本地人?”
“我们只是途径吴国。”
“既然如此,那我倒是更应该尽尽地主之谊了。”
“不必了,我们还有事在身,不易在此耽搁行程。”
“是吗?那你就不想到本王的府上与你哥哥眉间尺一聚?干将的女儿洛伊。”凌千枫的脸上满是寒气,让人看不透他的半点心思。
绝云站在那里,像是听见来自地狱的声音。她抬起头窥视他的眼睛,竟看不出任何的善与恶,冰与火,像是亦正亦邪的湖水在他的眼睛里停止了躁动,却又暗潮汹涌。
“我大哥怎么会在你那儿?”绝云表现的很冷静,她知道,如果眉间尺因为是罪臣的儿子被抓,那么她早就该听到风声了,而她到现在都从未听过大哥来到吴国的事情,这就说明他不是落入了官府的手中。
“你放心,他很好,我们现在可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感情深的很。”凌千枫莞尔一笑,像是毫无心机的儒雅书生。
“你想做什么?”
“就是想请你到家中做客。”
“好吧,你稍等一会,我去交代一声。”绝云说着牵着酒鬼回去,将绳子交给小风。叮嘱道:“一会少爷回来让他们先回客栈,我去去就会,如果太阳落山我还没回去,就带着酒鬼去找我。”
“小姐,还是等少爷回来再说吧。”小风放心不下。
“没事,你跟川白大哥在这等着就是了。”
“笙儿。”一小块指骨从车内飞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好吧!”绝云答应道,将林川白别在腰间,转身离去。
“小姐,小心点。”小风在后面喊道。
绝云坐上凌千枫的马车。
“真不愧是剑师干将的女儿,女中豪杰。”凌千枫赞许道。
“王爷过奖了。”
“小王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只是可惜了干将大师,没能见自己的儿子成就一番伟业,也没能见自己的女儿出落得如此可人。”凌千枫说着,不恭维也不轻薄。
“你还没告诉我我大哥为什么会在你的府上。”绝云追问。
“你难道就不想给你的父母报仇吗?”凌千枫的声音犀利,像是一把尖刀刺进绝云最不堪一击的心脏。
“你是想借助我们兄妹二人的手帮你夺得吴国天下,而又丝毫不玷污你的英明,事后,你以你孝子的形象登上王位,然后所有的罪名都将会落在我们兄妹二人的身上,神不知鬼不觉。你这一招真够英明的,一箭双雕,既可以除掉我们装点你的英明神武,又能除掉你的父亲,坐拥江山。”绝云像是在分析别人的故事,冷静而透彻。
“真可惜你是干将的女儿,否则我还真想让你当我的王妃。”凌千枫真真假假地说道,嘴角一丝微笑,眼里却满是迷雾。
“你就不怕我们兄妹俩会杀了你们父子俩吗?”绝云试探地问道。
“不怕。”他的眼里闪过一剑寒光。
绝云笑了,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却又觉得可笑。
“原来你请我当府上一聚,是为了拿我当人质。”绝云的聪明有时候让人胆颤,她将黑暗看得如此透彻,一双在黑夜能够审度万物的眼睛。
凌千枫有些惊讶,他只说了报仇两个字,她就将他所有的动机与计谋都猜度的一清二楚。她绝对没有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好对付,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否驾驭得了她。他的计划,会不会毁在这一个女子的眼睛里。
“你怕了?”绝云随和一笑,笑颜如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可是她却最清楚淤泥的秉性。
“有点。”凌千枫在她的面前倒也没有了惺惺作态的必要,将所有心思摆在台面上,倒也是去了伪装的沉闷与繁重。“既然知道你是我的棋子,为什么还要上车?”
“我不上车又怎么能断定我的猜测呢?”绝云轻松一笑,像是风中的纸鸢,丝毫没有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她在空中飞着,线在地上追逐着,她与天空对话,与秋风交友,她与地面相距千里之遥。她若想逃离,扯断了线即可,她决绝而又了无牵挂。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听到地上孩童的笑声,她的飞行已经成为别人的欢乐,而她也在别人的欢乐中幸福摇曳。她不再是一个人,她的生命里温暖如春。
“你就不怕成为我操纵你哥哥的棋子?”凌千枫问道。
“我只怕我们都成为了别人的棋子。”绝云的眼神空洞。
“你什么意思?”凌千枫听出了她的话中有话。
“我只是凭空猜测而已,希望是我多想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转而又消失不见,她竭力掐断自己的不安,转身望向窗外不断向后的人群与店铺。
承渊与镂玹终于走回巷口,小风见少爷回来,连忙跑过去。
“少爷,小姐被昨晚在暖春楼见到的那位公子给接走了。”
“你说什么?”承渊惊愕道。
“小姐说让少爷放心,她把酒鬼留下来了,让我回客栈等着,要是晚上还不见回来再去找她。”小风道。
“知道了。”承渊听完还是不放心,他站在马车旁来回踱步。
镂玹站在那里,神色凝重,绷着俊秀的脸庞,皱起两道剑锋般凛冽的眉毛,满眼都是担忧之色,却呼吸沉稳,心跳如常,还不至于自乱了阵脚。许久,他长叹一口气,眸色里落满了尘埃。
“怕是绝云的身份早就被那王爷掌握了,一个做好了弑君准备的屠夫,并且还找了眉间尺做他的屠刀,他又怎么会是无能之辈。”镂玹说完,爬上马车。“先回客栈吧!”镂玹朝车外喊去。
“你还能坐得住吗?”承渊爬上车抱怨道,“如果真如你说的,现在当务之急,我们就要马上去救洛伊。”
“先等会再说吧!绝云应该自有打算。”镂玹的拳头已经握紧,眉头拧成一团。他猛然转过身解开包袱,“白骨精!”他喊过一声却没有反应,他又牵起帘子朝外喊道:“小风,骷髅架子是不是也跟绝云去了?”他的声音急切。
“不知道,不过小姐确实带了一块骨头走了,那块骨头还会说话。”
“那就好,先回回客栈吧!”镂玹终于大舒一口气。
“你是说林川白也跟着去了?可他的骨头不是都在这吗?”承渊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放心吧,林川白跟着去了,有什么事他会回来告诉我们的。”镂玹见承渊还是一脸迷惑的样子,只好进一步解释道:“那骷髅的意志可以存活在一块骨头上,现在这堆骨头不会说话了,说明林川白不在这,而是跟着绝云走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奥,原来是这样,有他在也好,关键时候还能回来通风报信。”
“放心吧,雨绝云要姿色有姿色,要头脑有头脑,要功夫有功夫,没有人能够轻易动得了她。”镂玹微笑地说道,但是说完之后也不见了笑容。
“那就先在客栈等会,要是一直没有消息我们再去找她。”承渊将包袱包好,神色凝重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