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常问。
我:妈妈,为什么别人家有奶奶,我家没有奶奶的?
妈妈: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很远的地方在哪?为什么她不回家?
妈妈:她去世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去世”这个词,以为“世”是一个地方名。
六岁那年,我在上学前班。某天上午上课时,接到老师的通知说我家里有事,要我回家。出了班级门口后看到哥哥跟堂哥站在校门口,等我,但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回到家后,看到爷爷面无表情的睡在大厅里,不懂为什么爷爷要睡在这儿,问妈妈,妈妈说爷爷去世了,再问妈妈“世”在哪?可爷爷就躺在这啊,妈妈看了我一眼没回答,别过头哭了。后来的事情我忘记了,只记得家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跪在地上哭。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去世”这个词。
四年级的时候,某天看到妈妈在哭,问她怎么哭了,她说外公去世了。后来妈妈去了外婆家,七八天才回来,回来后还时常默默流泪。
五年级时,某天放学回家,发现家里养的小猫咪一动也不动,问起妈妈,妈妈说它死了。然后我跟哥哥都哭了,哭到不行,再然后找了个地方把它埋了,隔几天去祭拜一下。这时候我好像懂得去世、死亡是什么了,但也不完全懂。
再后来,到现在。我好像已经习惯了死亡的存在。也慢慢地用局外人的身份接收别人的死讯。每天的新闻里都人遇难,每部电影、电视剧里都有人离开,每一步路都是小生物的尸体。
1月9日上午十一点起床时,我连续打了几个很重的喷嚏,感觉告诉我有事发生,两天后在朋友圈里看到胡老师的死讯,太突然,难以接受。(胡国强,广州美术学院副教授,于1月9日中午心肌梗塞离世,享年56岁)排山倒海都是他曾经教授我的绘画知识,闭上眼睛都是他小孩般的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来像月亮形的牙齿,右上排还缺了一颗牙),最后的一次联系是17年9月10日,教师节那天给他发的信息。我依然记得几年前,他意味深长的跟我说:陈影啊,胡老师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创办一家自己的美术学校。那时胡老师才50出头,觉得他是有时间去实现梦想的,也一直为梦想而奔波。
一直想约他吃饭,但没落实到行动上。12日在他的追悼会上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很多美院的老师,气氛虽有些沉重,但在等待之时各位也没忘聊自己的事。追悼会开始之时,在为胡老师默哀的时候,历历在目的都是他生前的微笑,各种场景都是他很开心的状态。他很安详的躺着,一动也不动。有人说,不要用眼泪送故人,要对他致谢致爱。在心里给他道千句万句谢谢后,还是忍不住默默地流泪,因为,我很感谢他——我艺术生涯的引领者。
我们总是习惯于有明天,也很习惯把事情交托给明天,总觉得明天会更好,却不曾想今天也能更更好。总感叹过去,忧虑未来,但却忘了活在当下,就此时,此刻,才是我们最珍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