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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绥跑出去之后,我有点后悔。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恶人,给不了别人多大委屈,顶多是不高兴,耍耍脾气,做做样子。可木子却完全不一样,就她刚才那一句话,就足够曲绥喝一壶的。她哭着跑出去,估计心里肯定特难受。
我别别扭扭的看着木子:“木子,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你看,她都哭了。”
“哭怎么了?”木子却不依不饶,好像被水浸湿的是她的床单。木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懂,你就是太善良。我告诉你,这事儿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怎么着,你个黄花大闺女,还希望自己的被单浸上陌生异性的痕迹?”
“不,我才不要,我有洁癖。”我猛烈的摇摇头,刚才的所有困惑和内疚都统统滚蛋了。我才是受害者,女孩子穿过的衣服,我都不会再穿,何况......。
“赶紧把床单拿去凉凉吧,也不是很严重,就湿了一个角。”木子边说边爬上了床。
“你这么一说,我又开始内疚了。”我娇嗔的看着木子。
“内疚个屁!关小懂,你看你这心理素质,别别扭扭的,犹犹豫豫的,能干点啥,能干点啥?”木子懒得理我,翻起了杂志。
虽然认识木子不到半年,她这气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看着在上铺翻着新一期《瑞丽》的木子,内心无限感慨:幸亏木子喜欢我,否则就我这点能耐,还不定被她欺负成啥样呢!萌、呆、天真不是因为太善良,而是因为经历太少,谁又能料到,最终让木子泪流不止的人,竟然是我关小懂呢?这都是后话。
不一会儿,曲绥回来了,眼睛不红也没有血丝,就像没哭过一样。她不但没生我的气,反而给我买了一袋子苹果。看着她递过来的苹果,我内心最后一点内疚也消失殆尽,我终于认可木子的话“内疚个屁”。其实,曲绥或许是害怕木子,担心在宿舍没有地位,日子不好过,所以才忍着委屈,陪着笑脸买的苹果,而当时的我却不自知。
我兴冲冲的接过苹果,去水房清洗干净,然后给宿舍的每个人分了一个。我咬了一口对着曲绥嘻嘻一笑,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曲绥,也跟着我咬了一口,腼腆的笑了笑,只不过她再也没有要求跟我一起上自习。
一个人的自习孤独而难熬,那些高中时期看起来简单的化学符号,在大学里竟然变得异常复杂。我翻着化学书,看着写不尽的化学公式,真是佩服那些科学家的定力。曾经,我的梦想是医科大学,最次也是个中医学院。我自认,医学是治病救人、行善积德,还天真的认为自己能背下整个《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最起码《金匮要略》也得拿下吧。现在想来,我真是太天真。连区区的《无机化学》都跟看天书一样,没有耐力,更何况是那些古人的神著。
我叹了口气:关小懂啊,关小懂,你真是“思想的巨人,行为的矮子”。我突然发现,什么贬义词用到我身上都异常的生动和准确,造化弄人,难道那些词儿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我顿时摇了摇头,不能妄自菲薄,就像那谁——司马迁,看看人家都那样了,还能写出《史记》来。我低头看着这本能砸死人的《无机化学》,我就不信看它比读《史记》还难?
-2-
书看的正投入,有人敲我的桌子。我没抬头,向旁边座位挪了挪。谁知道这位同学又敲了敲我的桌子,好不容易把书看进去,实在没工夫搭理他,咬着牙又向旁边挪了挪。谁知,今天是倒霉,遇到碰瓷儿的了,这位同学没完没了的敲。我的忍耐已经达到了顶点,蹭的一下,我站了起来。刚要喊出声,一台眼皮,看到的竟然是吕思纬。我因生气而扭曲的脸瞬间定格在那里,然后我装作“原来是你啊”的表情,硬挤出了个笑容。
“干什么?”我小声的看着吕思纬。
“小懂,跟我出来一下。”吕思纬凑到我耳边。
瞬间,我的脸就红了。我跟着吕思纬来到了走廊,靠着墙,像一个罚站的学生。
“小懂,你手机呢?”吕思纬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手机?在兜里呢?”我用手摸着裤兜找手机,可是没找到。我忽然想起来,前两天跟付月天表白之后,就关机了,然后手机好像一直在宿舍。
“小懂,你手机是不是丢了?”吕思纬一脸着急:“一直找不到你,很担心你。”
“担心我?”我嫣然一笑,这句话说得我心里美美的。
“对啊,不光我担心你,还有一个人急疯了!”吕思纬平静的说。
“谁啊?我妈是吗?不对啊,你也不认识她啊!”我看着吕思纬眨了眨眼睛。
“关小懂,你能正经点儿吗?我说的是付月天,就是他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找你的。”吕思纬生气的看着我。
提到付月天三个字,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他给我回复短信了?难道我表白成功?
我正想着,被双手放到我肩膀的吕思纬摇了摇:“小懂,你看着我,我和付月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随后放下双手朝我摆摆手:“赶紧回宿舍吧,给付月天回个短信或者电话。我走了。”
看着吕思纬消失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点失落:多么好的一个男生啊!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特别想赶紧回宿舍,看看付月天回了我什么。于是,我赶紧收拾好书本,跑回了宿舍。
九点多了,宿舍里却空无一人。我打开开关,灯却不亮,肯定是这个月电费超标,没有电了。于是,我抹黑在床上翻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我的手机。我打开开关,幸好还有电。打开手机,里面连着数条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除了吕思纬的每日一则笑话外都是付月天发来的。我有点激动,有点感动,借着月黑风高,我有点情不自禁。
“小懂,我知道。”这是付月天第一天给我回复的短信。
“小懂,你变化太大了,我一时之间很难把现在的你和当初的你联系起来。说实话,我挺喜欢现在的你。”这是付月天第二天给我回复的短信。
之后的短信都是这样的:“小懂,你看见了吗?”、“小懂,你手机没电了?”、“小懂,你还好吧。”诸如此类,我翻着手机,看到最后一条短信:“小懂,这么多天你手机关机,也不回我短信,我很担心你。”我苦笑,也就只有这一条,还算深得我的欢心,起码让我觉得这个人还在牵挂着我。我“哼”了一下,难道这就是吕思纬口中那个找我找“疯了”的人?
我一遍一遍反复看着短信,越看越生气。什么叫“我知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我一直在想你,那还不赶紧联系我?你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你,你还找女朋友?付月天,你是想说“你终于知道了吧。”什么叫“变化太大,喜欢现在的我”?那原来呢?那封情书呢?情书怎么解释,逗我玩儿呢?原来的我怎么了,不就是胖一点,呆一点儿吗?不知道那叫“萌”吗?你不是也曾经说过,我是“最可爱的小胖胖”吗?屁话吗?一连串的反问,弄得我脑袋生疼。
“关小懂,吓死人啊!”木子的声音由远及近,门什么时候推开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木子,你怎么回来了。”我低垂着脑袋。
“怎么还哭了?”木子一边帮我拿纸巾,一边把灯打开。
“灯不是没电了吗?”我看着亮白的宿舍。
“什么没电了,你确定你刚才摁的是灯管的开关?小懂,到底怎么了,你看你哭的。”木子边帮我擦眼泪边说。
要不是木子回来,我都未曾发觉,自己的眼泪竟然已经流了这么多。我把手机拿给木子,让木子看。木子看完,二话没说,就把短信记录统统删除了。我看着那一条条对我来说,可能是我跟付月天最后的一线之联,就这样消失无踪,更加伤感。
“哭什么哭,姐姐带你吃烤串喝啤酒去。”木子帮我拿上外套,拉我走出了宿舍。
一路上,我都不敢抬头看前面,影影绰绰的都是成双成对的身影,更有甚者在宿舍楼前依依不舍、拥抱接吻虽热烈却也含蓄,看上去确实很美。
我转头看向木子:“你今天不用去找你家姚姚吗?”
“天天找他?那我还哪有自己的时间啊?谈恋爱,不是卖给爱情,千万别成为那些一恋爱就智商下降的姑娘。到时候,有你好看的。恋爱,要给予对方充分的自由。”
我闷闷的点着头,木子嘴里都是“恋爱圣经”。
终于来到校门口,空气好多了,全是烤串啤酒的香气。啤酒花比起男人来说,靠谱得多。高三毕业的时候,我第一次喝酒。那天,我们全班同学被班主任高老师带到一个酒楼,像办喜宴一样。我跟一个好姐们儿找了个二人小桌坐下,我们桌子正中间摆了四瓶啤酒。老师站在最前面,说着祝福我们毕业之类的废话。具体说了什么,我全忘了,唯独记住了啤酒花的香气。那天,我和她,一人一杯,一人一杯的连着喝。她说:“小懂,你行啊,经常偷喝吧。”我坏笑着看着她:“去你的,谁经常喝?要不是今儿跟你坐一起,孙子才喝。”说着,我们同时一饮而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