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有枝紫玫瑰
那个傍晚,也或者是第二日的傍晚,因为她犹豫了很久,时间是记不太确切了,而在当时,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个事件的发生,虽然后来人们议论纷纷,到了那个晚上,人,或者还有一些不是人的生命——是神,或虎豹,都满怀心事地仰望星空。
她并未在那个傍晚离世,然而当时所发生的那个静止、无声的事件,在本质上是被异口同声而各怀所思的念头(他们创造了一个流传千古的意象)宣称为一个女人一生中干的最后一件事。历尽了岁月的打磨和语言的反复推敲,她停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旁,这棵桂花树常年花香袭人,还有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男人,他青筋暴露,目眦嘴裂,手持一柄闪亮的斧头,不停地向着桂花树砍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砍,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像一台机器,造出来,就是为了砍这棵永远也砍不断的桂花树——可想而知,这一切显得是那么虚空,一座花园,一株桂花树,或许还有一个四方的水池,冷冷的水面,让她看到了自己悲伤的脸庞。
唯一的安慰是,她发现了一枝紫玫瑰,这枝紫玫瑰从未在人们的传说或狐疑的目光中出现,在神设定的场景中,也没有紫玫瑰的镜头。她从四方的水池中汲起了一捧水,把紫玫瑰握在了手心。她低吟着那几行不可避免的诗句,她自己,说真的,对它们已略感疲倦: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接着,那个启示,或那个意象来临——圆月升起,四海膜拜,此时大地上是丰收的景象,人们满怀着希望的好心情,刻薄地传说着住在月亮上的那个女人,他们看到她悲伤的脸,看到了茂盛的桂花树,看到了挥舞着斧头的吴刚,甚至还在想象中送给了她一只白色的兔子——以此展现他们善良的心肠。
可是,没有人看到那枝紫色的玫瑰,神也没看到,虎豹也没看到,或许,这么多年来,没有谁意识到,她的手心里,有一捧涟涟的水波,生长着一枝紫色的玫瑰。这枝玫瑰,就如同盘古辟地之初生长的第一枝玫瑰,它在她的永恒之中,甚至我们都不能提及更无法感知,只有一点点的暗示,还无法表达,它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镜子里的一件事物,它存在,却没有。
这启示之光,或这个意象之光,在她离去的那个傍晚照临了她,现在,它穿过时光与传说,穿过38万公里的距离,推带着紫玫瑰的光辉,照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