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圳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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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末日】

01

“秀丽,秀丽,你在家么?门铃按了半天,也没人接,你咋样了么?”被一连串电话铃声炸醒的谷秀丽,伸手划过手机,立刻从听筒里,传来姐姐谷秀华急切而又短促的呼喊。

“我没事,在家呢,刚不小心睡着了!”谷秀丽简单梳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又顺手拖过一个靠枕,然后半躺在床上,把免提打开,手机放在床头,和姐姐说话。

“刚罗毅给我打电话,说你被车撞了,让我赶紧过来看看,你伤得不要紧吧?”

撞车?对!

谷秀丽想起来,自己确实是被车撞了,就在菜场那个转弯的犄角旮旯边,当时,她刚买好菜,从菜场里出来,正准备往回走,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横冲出一辆白色轿车,把她和单车一起撞倒在地,土豆、番茄也从菜篮中摔了出来,滚出老远。

“你找死啊!”一个戴着大金项链的光头男人,迅速从车窗里侧身探出头,从脖子和裸露的臂膀处,画龙雕凤的纹身,清晰可见。

“我…..”摔倒在地的谷秀丽并没感觉到任何疼痛,她只知道就这样四叉八丫地躺在路中间,非常不雅,于是,下意识地,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把散落一地的菜,给胡乱收拾好,再把单车扶正,在这期间,她甚至还不知觉地扭了扭腿,活动活动腰肢。

在她做这一连串动作的过程中,那个肇事的光头男就像个木雕一样,坐在车子里一动不动,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优秀传统,从菜场附近路过的人们,立马就自发围成一小圈,站在那,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着,仿佛是在欣赏一部现场版的话剧。

“这就走了?我车咋办?”看着谷秀丽站起身要推车离开,那木雕光头男又活了过来,并迅速拉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谷秀丽以及围观的人就仿佛看见从车里滚出一团肉,半蹲在前轮边,用手指来回摩挲着,众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下意识地跟着光头男人那粗胖的手指头来回移动。车右侧前挡板那里擦伤严重,乳白色的车身被单车擦出几道又粗又黑的横杠,像是一道道裂开的豁口,黑白分明,异常刺眼。

“我…..” 谷秀丽有点慌张,她知道这车损有多严重,因为罗毅的车就常年停放在小区的地下车库里,虽然谷秀丽她还没有拿到驾照,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拿到驾照,她天生俱来害怕一切高速旋转的物体,但罗毅每次去4S店保养车的单据,她都有看过,也曾为了一两条并不起眼的擦痕,罗毅坚持要花费几百元去保养维护,让她心疼不已,她时常对罗毅说,你咋养个车比养老婆还精细?就算我脸上不小心划这么大的口子,我也绝对舍不得花上几百块冤枉钱去医院修补啊!

“你懂什么!”罗毅每次都是这样对她说,虽然谷秀丽一直嫌弃那辆一直闲置的车,也一直心疼它昂贵的保养维修费,但罗毅在车这方面,也从来没少花钱。但今天,谷秀丽不能心疼这车损,而是真紧张,她知道除了菜篮里的菜,就算加上她的口袋里还剩下的一百块,那也是绝对不够赔偿。

“靠!这么严重,你的两个眼睛是长来出气的吧!”那团肉蹲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心疼得就像是自己的亲娘被撞坏了似的。

“报警吧!”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报什么警?你他妈的没看见是这个臭女人在故意闯红灯?你们是一伙的吧?故意碰瓷,是吧?”听见有人说要报警,那光头男也顾不上心疼爱车,立马站起来,三步两步蹿到谷秀丽面前,对着众人怒吼,甚至还挥起拳头来乱舞,然后又转身对着谷秀丽恶狠狠地说:“赔钱吧!一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这场意外的撞车事件,处理结果却非常简单,最终以谷秀丽掏出口袋里仅有的一百块现金赔偿了事,虽然当时围观的路人都绝大部分站在谷秀丽这边,让这个被吓懵的保姆报警,但谷秀丽她真心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她突然清楚地记起,确实是因为她分神,闯了红灯,才酿成这起车祸。

“你省省吧!我用不着你管,你也没资格管我,死三八!”

在过马路的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儿子小虎早上被她强逼着去上学时,恶狠狠地回头怒骂她的情景。

02

“开门啊,秀丽,你在干什么呢?”电话里谷秀华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谷秀丽的思绪,她从床上小心地挪下去,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门口,给姐姐谷秀华开门。

“伤得怎么样?让我看看!”

“没事,就是擦破点皮。”谷秀丽在被撞倒地的那一刻,包括她后来一路骑回家,她确实没觉得疼,但就在快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血已经从裤管里流到脚面上了,仔细检查后,发现是小腿肚那里被拉了一个小口,幸好没伤到骨头,但此刻却是一阵阵钻心地疼。当然,更让她心疼的,还是那被讹去的一百块钱。

“你傻啊?为什么不报警!就算是你不小心闯了红灯,他是机动车,撞了你,他也有责任,应该是他赔偿你。就算不要赔偿,也应该让他送你去医院检查下,真要被撞出内伤就彻底完蛋了!你居然还没记下肇事车的车牌号?哎!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蠢、这么笨的女人。”

本来想让丈夫安慰一番的谷秀丽,除了得到罗毅的一通责骂和怪罪之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另外,谷秀丽也把早上儿子骂她的事情和罗毅讲了,她非常希望丈夫罗毅能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一起说服儿子,让他认识到错误,并向她道歉,但罗毅坚决不同意。

“你是孩子他妈,给他穿衣吃饭是你每天应尽的责任,况且小虎他还未成年,你说他不向你道歉,你就不给他做饭?那他放学之后回来吃什么?难不成让他每顿都吃垃圾快餐,你也真是想得出来?把他饿坏了、吃坏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电话那头,罗毅一脸的不耐烦,感觉这谷秀丽就纯粹是没事找事,而且越发任性到不可思议。

“难道我天生就应该是他的保姆么?我要今天被车撞死了,是不是还得爬起来给他做饭?我是个人,就算是你家雇来的保姆,也需要被尊重!”谷秀丽满心委屈,再想到儿子小虎对他的态度,以及罗毅的不理解、不支持,她忍不住哭泣起来,尤其在讲到最后一句时,已哽咽到无法发声。

“好了,好了,别哭了,烦死了!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我就回来!”不容谷秀丽多言,电话那头罗毅就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谷秀丽在床上哭了一会,然后翻开手机里的相片册,一张一张,查看以前给儿子拍的照片,从小到大,每一张都要仔细看很久很久,有时候还要忍不住放大了看,同时,她也很难理解,为什么以前一直都乖巧听话的小可爱,自从沉迷于游戏之后,就突然之间变成一个恶魔了呢?

“王伟说他们在上海的生意做得并不好,尤其最近几个月一直都在赔本!”谷秀华说。“还是姐夫好,每次回来,什么都跟你说,不像罗毅他回来,从来就不跟我讲这些!”谷秀丽言语之间明显有些羡慕姐姐。“罗毅他就是这么个人,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作风,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男人嘛,就应该有个男人样!我倒是很看不上你姐夫的婆婆妈妈呢。”谷秀华并不以为然,她又看了看谷秀丽一张憔悴的脸,接着说:“不过,你是该好好捯饬一下你自己,你拿镜子照照,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看在深圳的小保姆都比你会打扮,难怪今天路人都把你当成保姆,并同情你,否则你都没法脱身!这身衣服都穿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换套新的?女人的好日子也就那么几年,一旦过去,就成残花败柳,再爱你、再喜欢你的男人也没法再爱了。对了,我听王伟上次回来,无意中说过,说罗毅在上海好像一直有个相好的,叫什么黑玫瑰,小七啥的,你可要小心,可别到时候人财两空。”

“姐,这些年,这样的话,我的耳朵眼早被灌满了,但哪次不都是杯弓蛇影,自己吓唬自己。居家过日子,能省则省,我又不需要出去应酬,买那些好看的衣服干嘛,普通的卫衣就够我穿的了。”对于姐姐谷秀华说出来的话,谷秀丽并不入耳,她深知罗毅的为人,虽然性格秉性好强,但要他做出抛妻弃子的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倒是看着眼前描眉画黛、敷粉施朱,明明已经人到中年,还硬生生要把自己往十八岁打扮的姐姐,倒是替她有几分担心,谷秀丽知道,在深圳,姐姐偷偷背着姐夫王伟,倒是有几个在健身房里做教练的年轻相好,而且也知道姐姐没少在这些年轻教练们的身上花功夫,花钱也如流水一般,基本做到有求必应。

每当她和罗毅私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罗毅总是开玩笑似的跟她说:“你姐姐这样也挺好啊,一个女人家留在深圳,孤单、寂寞也在所难免,像你姐姐这样既多金、又不需要同你一样整天围着孩子转的富婆,不知道在深圳有多少小鲜肉盯着呢。当然,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让你姐姐给你介绍一两个像样点的,否则这枯燥的日子,也过得太烦闷了。”

谷秀丽闻言勃然色变,气哼哼地说道:“你这说的是怎样的混账话?我可不是那样的下流人!”

“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么?等我把在上海的业务做顺利了,我就请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或者把上海的业务全交给姐夫打理,我回深圳来开个分店,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每天都在家陪你和小虎。”

“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当然,这样话说了很多年,也都没能兑现,从儿子小虎三岁时起,罗毅和姐夫王伟选择去上海创业开始,就一直这样说,如今小虎已经十四岁,长得比谷秀丽还要高,罗毅他也还是没能撂开手,而且甚至比之前更忙,整天就像是个空中飞人,全国各地到处跑,找业务,见顾客,能回深圳来的时间,竟然比之前还少了,儿子小虎的变化,也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说实话,谷秀丽都不知道儿子是何时迷上网游的,等她发现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泥潭深陷,彻底从游戏中爬不出来,为了催促他每天吃饭上学、禁止打游戏,母子俩一直鸡飞狗跳,战事不断。

刚听到姐姐谷秀华说罗毅他们在上海碰到困难了,谷秀丽又忍不住开始替他们担心。但她也知道,这种担忧是徒劳的,就算她愁到肠穿肚烂,罗毅也绝不会把上海业务上的事跟她吐露半个字。此刻,作为全职家庭妇女的谷秀丽,也只能担忧眼面前的事,儿子小虎该怎么办?这孩子近期极度厌学,尤其不服谷秀丽的管教,说到急眼时,他会对谷秀丽污言秽语咒骂,甚至有几次还和谷秀丽动起手来,虽说他并没有真正对谷秀丽挥拳头,只是推搡谷秀丽,但也是毫不留情,不知道轻重,被大力推倒的谷秀丽,每次都是摔得不轻,尤其是她那磕到沙发边缘的小腿,紫了好大一块,半个月都没能消下去。或许,等罗毅回来,小虎就不敢这样,不会再痴迷游戏,这孩子从小到大就一直崇拜罗毅,在这个家里,也只有罗毅说话,也最好使。在听了姐姐的一通抱怨之后,谷秀丽倒像是又看到希望了,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是被儿子小虎气到吐血的时候,她总是暗暗地想:如果罗毅他们的公司真的运行不下去,甚至倒闭,那样就最好,罗毅或许就能真的彻底收心,回深圳来,当然,这样的话,是绝对不能在姐姐谷秀华的面前说的,因为她知道,她的姐姐还指望着姐夫王伟在上海赚钱给她花呢。

谷秀丽在心底里是非常可怜她姐姐,但也万分不理解她的不安分守己,也不理解她每天过的那种醉生梦死的日子有什么好,那根本就不是正经生活,而是彻彻底底的堕落,一旦传回老家去,像姐姐这样的情况,在早些年代,是要被浸猪笼的。她也从没想过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姐姐,会放浪形骸到今天这个地步,对于那些在姐姐眼中始终爱不够、心中始终割舍不下的所谓真男人,谷秀丽也非常清楚这些男人想要在人老色衰的姐姐身上得到什么,但那绝对不会是爱。

也曾经有一次,在家闲得实在无聊,谷秀丽跟姐姐一起去过那家健身房,也碰巧在私底下不小心听到那些不应该被她听到的私密谈话。

“嗨,于小哥,你的那个老情人又来了?”

“什么老情人?那就是头野兽,好吧,超级大恐龙,你看她那张老脸,十斤白面粉扑上去都填不满她那满脸的褶子,偏还要装成十八岁,你看她那妆,化得跟鬼一样,不,鬼见了都要怕,一想到就令人作呕,倒胃口……”

“你就口是心非吧,我们几个,就数你,她最中意,难不成你们办事的时候,你还让她专门蒙着脸不成?”

“算了吧,老子爱的是什么,你又不知道,这年头,谁会跟毛爷爷过不去?老子那是在用青春换明天,不过话说回来,这野兽也确实有钱…..”

“听说她老公是在上海开公司的老总,你在床上多努努力,把她伺候舒服了,今年多赚她个百、八十万也没问题,不过你小子也要悠着点,俗话说: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小心精尽人亡。”之后就是一些猥琐、恶俗的笑话,谷秀丽无法也不忍再继续听下去。

当然,从此之后,谷秀丽就再也没跟姐姐去过那个混蛋的健身房。虽然也曾私下劝说过姐姐数次,但沉迷于此道、无法自拔的姐姐谷秀华根本就听不进去,谷秀丽也只好听之任之,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谷秀丽在面对姐夫王伟的时候,仍觉得有些后怕,唯恐东窗事发,幸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相安无事,同时,她也不得不佩服姐姐的神通和演技,在王伟回深圳小住的那段日子里,谷秀华就会乖顺得像一只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化妆都不化,每天菜场和家两点一线,想法设法煲各种滋补汤给王伟喝,完全一副不问世事、贤妻良母的好形象,但只要王伟一离开深圳,谷秀华就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打扮得花枝招展,几乎是天天泡在健身房里,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让谷秀丽惊讶不已,因此,她也始终相信,在她姐姐的身体里,应该是同时住着两个人,两个截然不同性格的人。

03

“老公,你好久没来了哟!”在上海浦东的喜来登酒店里,罗毅正站在镜子前穿衣,在系领带的时候,床上的小七也醒了,但有些宿醉的她,还不想起床,翻个身,趴在床边轻声说道,任凭一双玉臂悬空,垂在床边,一头染成棕红色的长发全盖在那张被酒色掏空、略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完全和床头挂的那幅裸女图一个造型。

“最近确实有点忙,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罗毅没有回头,透过眼前的镜子,他看了看小七,也回味着昨夜,不眠不休的疯狂。

自从他上个月和姐夫王伟闹得不愉快之后,确实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每周都要过来照顾小七的生意,公司流水上千万,居然账上现金一分不剩,还倒欠材料供应商一堆款,这着实让罗毅出离愤怒。

“你说这事能怪我么?你去打听打听,现在上海的人工、原材料哪样不上涨?现在这大环境,开公司就是个坑!”同样表示愤怒的,还有他姐夫王伟,但此时满腹委屈的他,确切地讲,更像是一条癞皮狗,罗毅让他把账算清楚,他不但拿不出来账本,就连那些花费的具体金额,他都说不清楚,只管往人工和材料上去赖,反反复复说了一下午,也就那么几句车轱辘话。

“那你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啊,我天天在外跑业务,公司可都全是交给你来管理的么?如果单价有出入,成本上涨,没有利润可赚,你作为公司的厂长,你是不是该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啊?要不是这次请来专业的财务审计,我还被蒙在鼓里呢,现在公司就成一个空架子了,你让我咋办?你说这个责任该谁来承担?”面对自己的亲姐夫,罗毅极力耐着性子,但言语之间,也不免有些急躁,气得直拍桌子。

“小罗,你急什么急,你这是典型的不信任我么?我可又没贪污公司的钱,你说这样的话,太伤我的心了!”王伟居然委屈得像个孩子似的,蒙着脸哭起来。

“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要哭也是我来哭,还轮不到你!”罗毅知道这笔糊涂账是没法说清楚,但又不知道如何怎么办,面对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的王伟,和随时可能就停摆的公司业务,他火冒三丈,却又无处发泄。“砰”的一声,他丢下继续装疯卖傻的王伟,摔门而去,一个人坐在车里,连着抽上五、六根烟,在密闭的空间里,他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罗毅不知道该去找谁诉苦,也不知道该找谁去解决这个烂摊子,王伟?他知道这个姐夫已经靠不住了,要不是老同学告诉他公司可能已经周转不灵的话,他压根就不知道公司已经被王伟给彻底玩垮了。

“罗毅啊,你们公司是怎么回事?区区几万块的货款,你姐夫他就赖在我们公司里不走,非说要今天拿到手不可,另外,居然还要提出跟我们谈改合同,三个月一结的账期他说都接受不了,非得每个月一结,你们公司有这么缺钱么?要不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早就轰他出门了。”说实话,接到老同学电话的时候,正在重庆出差的罗毅非常意外,也很吃惊。

对罗毅来说,公司正处于上升期,就今年而言,他已经陆续从老顾客手上翘到好几笔大单子,包括这些年在上海的老同学也一直支持他创业,愣是把该发给别人的单子高价转给他,而这些单子一旦做成功,一年赚个几百万绝不是问题,但听了老同学的这席话,罗毅明显感觉是公司的资金运作出了大问题,否则,王伟不至于做出这等自绝后路的糊涂事来,于是,他立刻中止出差,紧急购买了当天从重庆返回上海的机票,但他没想到事情已经演变到如此糟糕的程度,潘多拉魔盒已被彻底打开,严重的连锁反应已让局面完全失控,唯有坐等资金链断裂,公司宣布破产。

“老婆,你拿去投资的钱何时能赎回啊?”等罗毅一出门,本来哭瘫在地上的王伟立马翻身起来,拿出手机,火急火燎地问谷秀华。

罗毅套上西服,走到床边,把小七的身子翻过来,拂开那一头长发,在小七的脸上轻吻了一下。

“老公,我爱你!”小七趁机抬起手臂,勾住罗毅的脖子。

“我也爱你!”罗毅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眼前的这位和自己相处多年的风尘女子,确实有能力让身心疲惫的他无比放松,尤其是他在最困难、最烦闷的时候,也只有抱着她,才可以暂时忘却所有那些扰人的烦心事。

但往往开心永远都只是暂时的,痛苦才是永恒!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罗毅和小七一直断不掉的缘故,小七也曾提议让罗毅把他养起来,但罗毅不同意,因为那样做的话,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但罗毅的断然拒绝,也丝毫没能让小七灰心,甚至会让她更爱罗毅,时刻准备着,想要给罗毅生个孩子,但罗毅也坚决不同意。

04

此刻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的还有谷秀华,她没想到那些天天和她恩爱有加,你侬我侬,口口声声“小宝贝”叫着的健身教练是如此的市侩,而且翻脸无情。王伟给她的那些钱,她都投进健身发展项目中去了,而且每次都是几十万、几十万地死命往里砸,毫无投资经验的她,在这些人的豪言壮语的许诺和甜言蜜语的围攻下,深信不疑。这些人轮番在她耳边宣讲,在这个人人都讲究养生的时代,投资健康才是最赚钱的项目,而只要投资了这些项目,就像是站在风口,等风来了,猪都能飞起来。

她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也特别盼望着猪能飞起来的那一天早些到来,以早日实现财务自由,这种想法如此强烈,以至于,走火入魔的谷秀华,不仅仅是在深圳,哪怕她回到乡下,在陕北的乡村旮旯里,只要能看到这些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的健身中心,她都倍感亲切,甚至还特别有成就感,就像这些店都是她谷秀华投资开的分店一般。

但梦醒得有点早,甚至还特别残忍。自打谷秀华上门要钱之后,那些曾经打得火热的教练们开始刻意避着她,有时候明明看见人就在店里,却避而不见,谷秀华在健身店门口闹过、哭过,甚至多次报警,但最终,所有的那些投资都打了水漂,在这个凡事都讲究证据的法治时代,就算警察来了,也毫无办法。那些野男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从来就没有帮谷秀华做过什么投资,也从来没承诺过有任何高利益回报,而所有资金往来,都是谷秀华的会员费和健身消费,以及他们帮谷秀华在香港买的那些名牌包的费用,一条条的账单打出来,丝毫不错,这让谷秀华彻底傻了眼,偶有账面上,存在一些差异,健身中心就说那是谷秀华自愿赠送给他们教练的特别服务费,如果谷秀华坚持,这部分是可以全额退还给她,但那也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闹得后来,健身中心也急眼了,看到谷秀华来闹,就直接报警,最后,连警察都相信,所有投资健身房连锁店之类的话,都是谷秀华臆想出来的,是因为健身花费双方存在争议,谷秀华是要刻意存心讹上健身中心。

走投无路、心灰意冷的谷秀华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在一个凌晨时分,谷秀华被早起的街道清洁工发现已吊死在那家健身房门前的榕树上,这家涉事的健身中心在闭门谢客、停业整顿之后也很快易主,换了新的门庭,而和谷秀华有过瓜葛的教练也相继离开,转眼消失在深圳的茫茫人海之中。

有关一个富婆痴心养汉,梦碎香陨的传闻,曾一度尘嚣在深圳的街头巷尾,但在繁华又嘈杂的深圳,很快就被大街上南来北往的车轮碾碎,隐入尘埃,就像那个从陕北的农村里走出来的女子,谷秀华从没曾来过深圳一样。

罗毅的公司也破产倒闭了,他和姐夫王伟也完全闹翻,罗毅发誓要把挪用公款的王伟告上法庭,告到他把牢底坐穿为止,而谷秀华的意外死亡,更是让整件事雪上加霜。

“罗毅,你的心咋这么狠,就为了那么点钱,就把你姐给活活逼死了?你居然还有胆子要把你的亲姐夫告去坐牢,你这人还有点人性没有?我倒要看看,你的良心是咋长的?”在谷秀华的葬礼上,仅听信王伟一面之词,从没走出过黄土高原,一辈子只知道在地里刨食吃的谷秀华的大哥,却变得异常愤怒,并对罗毅大打出手。

罗毅头部中了几拳,破碎的镜片划破了额头,鲜血飞溅,他只能双手抱头,痛苦地倒在地上,双脚蜷曲着,像是躺在母亲的子宫里,失去理智的谷秀丽冲进厨房,从厨师的手上抢过菜刀,护在罗毅的身边,与大哥对峙。

“如果没有开公司,或许姐姐就不用这么早死了,如果当初不是我求着罗毅,让他拉姐夫一把,那亲人之间或许也就不至于决裂到这种地步!”回程的火车上,忧心忡忡的谷秀丽看着车窗一闪而过的黄土高原,再看着喝醉了,满脸伤痕,躺倒在座位上沉睡的罗毅,陷入深深自责之中。

05

公司关闭之后,罗毅去法院把起诉王伟的诉状给撤了,甚至在资产清算的时候,还把家中的那辆轿车给卖了,换来的钱给王伟做最后的补偿,当然,从王伟来说,他也还是极度不满意,他在所有凡是他能遇见的同行、顾客、供应商面前抱怨,讲连襟罗毅没有人性,过河拆桥,甚至恶意诽谤他,拿莫须有的罪名要告他坐牢……

或许,被金钱迷失本性的他,早忘记了一个事实,他王伟才是在谷秀丽的哀求下,罗毅找他来做合伙人,但在罗毅一心找业务,而授权他独立在公司里运营的这些年里,王伟早已习惯把自己当成这家公司的真正主人,而罗毅,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帮他跑腿的、随时可以踢开的业务员罢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罗毅无意再去和这种烂人纠缠,也没时间去解释,就算公司倒闭,他也并没有能彻底遂了谷秀丽所愿,回深圳去,不甘心就此失败的他,选择继续留在上海,做一些善后工作,同时,在那几个要好的老同学、老顾客的帮助下,继续做一些贸易生意,毕竟他的顾客群、他的人脉也都还在上海。

经历过这些家庭风波之后,儿子小虎好像也比之前懂事不少,虽说考试成绩在班级里永远垫底,但谷秀丽有一天,却惊讶地看到,小虎在家里,也能主动放开手机,自觉地拿起课本,认真读书,而且对她的说话的口气也比以前和善了不少,虽偶有恶言脱口而出,但他也能立马道歉,“妈妈,我错了!”。

谷秀丽感觉现在日子又可以有奔头了,虽然大哥、王伟他们还不肯原谅她们一家,尤其不能原谅罗毅的绝情寡意。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条陌生的手机短信又掀起轩然大波。

“姐姐,我是小七,我怀孕了,我非常想要这个孩子,也是罗毅非常想要的,希望姐姐能成全!”

小七?怀孕?成全?谷秀丽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响,眼前顿时金星四溅,她从没想到,这个数年来,曾让她听到耳朵听到长茧的名字,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手机里,而且,还如此肆无忌惮,她一分钟都不能等待,找到罗毅的电话就直接拨过去。

罗毅没接,而是直接挂断,谷秀丽就不停地拨,在拨打十几个电话之后,才听到罗毅压低了嗓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他说:“在见顾客,有事回头再说!”

“不行,必须马上说清楚,罗毅,如果你再敢挂断我的电话,我就立马从楼顶跳下去,你就等我回来给我收尸吧!”这次,愤怒到极致的谷秀丽没有丝毫妥协,直接在电话里咆哮。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谷秀丽听见罗毅在电话中对什么人说了一句,然后是“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紧跟着是一连串小跑的脚步声。

“什么事非要现在说不可?你是孩子的妈,就不能容忍他吗?他现在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就算是发生天大的事情,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罗毅有些恼怒,他想当然地以为一定又是捣蛋的儿子小虎给谷秀丽惹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小七…… 是不是那个王伟说过的婊子黑玫瑰?…… 你好有本事 ….. 居然在家破人亡的今天,还有兴趣把她的肚子搞大……现在人家上门逼宫来了,还让我成全你们呢…..”谷秀丽一字一顿地说道,咬牙切齿,语气冰冷,让电话那头的罗毅听了,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这个臭婊子!”罗毅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但在电话中仍和谷秀丽高声辩解,说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别人发错了吧?现在我真的没空,等晚上我和你再细说,你看好不好?”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把这个家、把你让给她就是了!”说完这句,谷秀丽直接把电话挂断。这还是谷秀丽第一次掐断罗毅的电话,而且理直气壮,就算他再打过来,也都直接挂断,最后,她彻底关机,并把自己深埋在被窝里,狠狠地大哭一场,姐姐谷秀华意外去世,为保护罗毅,拿刀和大哥对峙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如此凄惨、如此痛苦,谷秀丽感觉自己已陷入一个深渊,无力又无助,除了放声痛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哭累了的谷秀丽,又开始恨自己的傻、自己蠢,恨自己没早些把姐姐的话当回事,同时,她也开始反复玩味罗毅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一个女人家留在深圳,寂寞是难免的,你也可以让你姐给你介绍一个。”

是不是在上海创业的这些年,罗毅他也是孤单、寂寞的,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去找女人?是他主动去找的那婊子,还是那婊子勾引他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罗毅又会跟她讲什么,是不是还是和跟她一样,什么都不讲?但肯定是讲过她人老珠黄了,这小婊子一定很年轻,要不然,她怎么会在电话短信上叫自己姐姐呢?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谷秀丽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流。

站在镜子前,谷秀丽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女子,眼睛红肿,眼袋下垂,因缺乏运动,严重虚胖而变形的身体,她试着把自己的头发盘起,用手死命扒拉眼角,但岁月爬上的鱼尾纹却怎么也抹不平,她觉得自己槽糕透了,姐姐谷秀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是该好好捯饬一下自己,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个什么样子,在深圳的小保姆都比你会打扮,这身衣服穿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换身新的?女人的好日子也就那么几年,一旦青春逝去,就成残花败柳。罗毅在上海有个相好的,你要小心,可别到时候人财两空。”她再一次瘫坐在地板上,抱着头,感觉自己已经无可救药,而且从里到外,已经输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妈妈,你怎么啦?生病了么?”谷秀丽也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小虎放学回家,才被儿子惊醒。

“没怎么,妈妈想你大姨了!”谷秀丽挣扎着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去厨房给儿子小虎做饭。这些天,她也确实有些想谷秀华了,有时候门铃响的时候,她都以为是谷秀华像往常一样来窜门,但每次带给她的只有失望,在一个偌大的深圳,除了儿子小虎和丈夫罗毅,她再没有亲人了。一想到丈夫也快要被一个狐狸精抢走了,她又忍不住失声痛哭,但为了怕儿子小虎听见,她把油烟机开到最大风速。

06

“我怀孕了!”当罗毅又一次和小七躺在床上的时候,小七把罗毅的手牵过去,按在她的小腹上。

“谁的啊?”罗毅并没有觉得意外,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上一声,他知道,小七在跟他交往的同时,也还和另一个上海人,叫阿菜的男人保持着和他一样的关系,而且对于阿菜,小七从不避讳罗毅,有时候甚至还跟罗毅讲,说:阿菜愿意娶她,但结婚的前提是要小七给阿菜生个孩子,以延续他家单传的香火,但在小七心中,她一直在摇摆,始终没松口。

宁娶从良妓,不娶出墙妻!对于阿菜这种男人,罗毅倒也是真心欣赏,有时候,他也认为,阿菜就是小七最好的归宿,小七也确实年纪不小了,奔三的年纪,是该考虑找一个真心懂她的男人,安安分分地过相夫教子的太平日子,所以,罗毅今天听说小七怀孕了,还由衷地在心底里替小七高兴,但作为一个男人,女人嫁人了,新郎不是我,那滋味也着实不好受,甚至有些酸酸的。

“还能是谁的,当然是你的啊!”小七翻身坐起来,把罗毅的手直接甩开。

“你疯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在深圳有家庭,有儿子。”看小七真是生气了,罗毅也翻身坐起来,靠在床头,摸出一根烟,点燃后,狠吸了几口,待他猛然想起,身边的女人,小七已经怀孕时,又转手把烟给掐灭了。

“罗毅,我爱你,这些年我只想跟你生个孩子,我也知道,你一直也是还想要个孩子的。”

“我公司破产了,今天吃了这顿,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下顿,我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经常来光顾你的生意,迟早有一天,我是要回深圳去的。”罗毅像是没听见小七的话,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不要钱,我也不要名分,但我不允许你离开我!”小七从床上跳起来,狠狠地抱着罗毅,就像罗毅马上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呵呵~”罗毅咧开嘴笑了,像个孩子一般,或许在他看来,那只是他听到的又一个笑话,自经历姐夫王伟的事件之后,他便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身边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小七,甚至他还会想到吊死在健身房门前榕树上的谷秀华。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谷秀丽的电话,只要我想通知她,我随时都可以。到时候,我让你深圳也回不去。”

“你随便吧,就算你告诉了她,又能怎样呢?大不了我净身出户,但也绝不会跟你在一起,所以,这个孩子,就没必要留了,在公司破产之前,我给你的黑金卡又存过一笔钱,除了还完账单,应该还有些富余,等钱花完了,你就把那张卡扔到黄浦江里去吧,没几天了,注销日期就自动生效,另外,忘记告诉你了,这张卡我也早已经设置好了,只能花费多出来的金额,不能透支!”

“你这种男人,真冷血!”小七转头过去,不想再理睬罗毅,但在罗毅熟睡之后,又忍不住去亲他的脸,他的额头。

但罗毅也真是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小七,还真的给谷秀丽发去短信,这个女人想来为了能留住这个孩子,也真是疯了,但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到底是爱的结晶,还只是一个棋子,又有谁会在乎呢?

本来,谷秀丽还想和罗毅冷战几天,罗毅也不想这么快结束上海的生意,彻底回深圳去,但又一个意外发生了,谷秀丽遭遇到网络诈骗,一眨眼的工夫,三十万就被转账转走了,而起因也是来自一条陌生的短信。

“想看你老公出轨的证据么?请点以下链接!”

都说愤怒的女子智商为零,谷秀丽也不例外,她疯狂地按照指示一步步往下操作,甚至于在输入银行卡号和密码、验证码的时候,都没能及时清醒过来,她只想知道,那个叫小七的,跟罗毅纠缠了十年,一心想要跟罗毅生个孩子的,现在来逼宫的黑玫瑰,到底是个怎样的狐狸精?

“你的借记卡账户8765,于10月23日网上支取人民币300000.00元,交易后余额13.14元【中国银行】”

当这条银行短信弹出来的时候,谷秀丽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去楼下自动取款机上去查了余额,她才确信她遭遇到了传说中的网络诈骗,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报警啊!”罗毅心中骂着“蠢女人”,但也只能在电话里高声呐喊。

在警察的帮助下,这笔钱最终成功追回八万,但其他的钱则被迅速被分解成多个账户,流向海外,在罗湖派出所里,当从公安人员手上接回这八万块钱的时候,到崩溃极限的谷秀丽抱着罗毅,忍不住嚎啕大哭。

抱着哭成泪人般的谷秀丽,罗毅心生愧疚,此刻他也在深刻反思,背井离乡、抛妻别子,在上海闯荡的十年,到底给这个家、给这个为了保护他,而不惜把刀刃对着自己亲大哥的女人,带来了什么?说实话,罗毅也早厌倦了商场上尔虞我诈,尤其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觉得他这样辛苦的付出并不值得,但男人的自尊还不允许他轻易认输,这些年来,他一心只想打造一个强大的商业帝国来证明他的实力,哪怕就算姐夫王伟把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帝国偷偷据为己有,甚至毁掉,他也从来不曾认输,但就在这一刻,他的冷酷和好胜心却彻底被眼前无助又绝望的谷秀丽软化了,心中始终坚强如铁的壁垒,犹如垮塌的城墙一般,轰然倒地,土崩瓦解。

“秀丽,我决定了,不再去上海,就在家里守着你和小虎,你说这样好不好?”罗毅在谷秀丽的耳边轻声说道。

“真的吗?那小七她怎么办?你们的孩子又怎么办?”谷秀丽忘记了哭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盯着同样眼圈发红的罗毅,急切地问道。

“那不是我的孩子,她之所以要这样做,要给你发那条短信,也不过是想逼我就范,再多讹诈几个钱罢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罗毅再次把谷秀丽揽入怀中,并致以最真诚的道歉,同时,在他的眼前,却飞速闪过王伟和小七在他们计谋失败之后,那副懊恼和不甘心的嘴脸,罗毅又忍不住偷偷笑了。

07

两年以后,一个周末的午后,罗毅在书房里,给准备参加中考的小虎教英语,讲语法,父子俩为了一个单词的用法,争论不休,尤其是小虎,自学习成绩跟上大部队之后,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层出不穷,而罗毅的彻底回归,也给这个沉寂多年的家庭充满了欢笑。

谷秀丽不懂英文,她帮不上忙,只能在客厅里,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着、听着父子俩之间的对话,夕阳穿过窗棂,悄悄爬上她的肚子,照在她隆起的腹部,谷秀丽明显感觉到这个调皮的孩子又在她的肚子里玩滑滑梯,小脚不停地蹬踢着她的肚皮,谷秀丽在肚子上轻轻抚摸,她现在只盼望这个淘气的孩子能是个女孩,因为罗毅喜欢。

罗毅的手机也震动起来,提示有两条短消息进来,他打开来瞄了一眼,其中一条是小七发来的,上面写道:“老公,今天是我和王伟的大喜之日,请祝福我吧!”另一条是他在深圳新的贸易合作伙伴发来的,说:“罗毅,晚上来‘老地方’酒楼,我给你再推荐个优质顾客。”

罗毅看完,轻按一下,然后把手机丢在一边,继续听儿子小虎读英文。

DON’T LOSE HOPE, YOU NEVER KNOW WHAT TOMORROW WILL BRING.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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