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陈三

陈三不像是正经的人名,似是乳名,或陈家羞于出此有辱门风的不肖子弟而以排行称之。可是,陈三这名字一经上了戏曲《陈三五娘》却如雷贯耳,响当当的一个经典名词,堪与现今一些明星媲美争光。《陈三五娘》这部大戏登省进京,产生的轰动效应不可估量,影响之广不言而喻。今天,人们心目中的陈三已非孽子瘪三,而是演绎千古爱情绝唱的星级人物,痴男共仰,怨女齐慕。自从此剧诞生之日起,关于陈三生活原型的追踪寻迹,便长年不绝。陈三确有其人,河市还有可以佐证的地名陈三坝。

河市是泉州一个古镇,古近代的名气绝对不亚于福建的石狮,广东的深圳。它是个区域贸易中心,从河市的命名推断,这里曾经河深船济,商铺林立,所谓“帆影风樯河埠头,著罗衣葛闹市中”,水路通泉州湾,陆路达南安、仙游、惠安。地灵人杰,就因河市是先期开化之地,产生了如余大猷、陈三的传奇人物。

拜谒陈三的祖籍地吴宅,一见那似是而非的遗址,不由滋生“英雄无觅孙仲谋处”之感。旧物失了真实,新居少了沧桑,更无历史积淀可言。本地人指认名唤陈三坝的位置,现已不见任何遗迹。究竟在此坝五娘有无浣衣,陈三是否戏水,他们也不甚了了。

潺潺的濠溪水,从陈三的大宅前流过。陈三就是甘醇的濠溪水养育长大的。当时溪水清且涟漪,沙砾可辨,鱼儿往来翕忽,景致美不可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泉男”(古有“泉男化女”之誉,说的是泉州的后生帅,莆田的姑娘靓)的标杆陈三,身材高挑,脸盘白净,眉目传情,一副可以博得妙龄女子芳心的长相,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小白脸,未嫁将嫁妙龄女子的梦中情人。再说陈三的出身大户人家,不然怎么有盘缠伴家丁招摇现身潮州呢?说他是纨绔子弟一点不错,内具的气质是一般农家后生难以企及的,一回见面就赢得金枝玉叶般的赵五娘的青睐。我以为,陈三足有魅力,足不简单,让千里之外已订终身的大美人跟自己私奔。尽管因此招来灭家之灾,但把他打入耻辱的十八层地狱是不公平的。我以为,我们得为他翻案昭雪。

在河市,仙公山南麓矗立着服缨佩剑的余大猷将军塑像,供人瞻仰,引发爱国爱乡情思,是一桩复兴教化的大好事。我以为,在濠溪水滨竖立一樽陈三白玉雕像未尝不可。陈三在对待爱情、亲情上绝对是榜样,是标兵,是红旗手。古有王勃的交趾省亲,他省家父的亲,而陈三省的是兄长广南运使的亲,当时交通不便,千山万岭阻隔,须历经数月的餐风露宿才能见到亲人,其尽悌之举能不令人为之动容吗,那些锱铢必较、相邻不相往来的为兄或为弟不也应当想一想吗?在爱情上,《西厢记》的张君瑞受几天相思之苦就轻松得到肌肤之亲,而陈三却三年历尽屈辱,备尝艰辛呀!《为伊割》道出有情人切肤透心之痛。

古往今来,一见钟情之事举不胜举,陈三的痴迷异乎寻常,那是走马一瞥的钟情,当时陈三从黄家后花园的围墙边经过,活该有故事,恰恰五娘在阁楼偶现艳影,陈三就那么历史性的一仰头,就那么零点几秒,便定格在心里,是夜辗转反侧,心似汹涌的江海,其后连日失魂落魄,茶饭不思。本为省亲,到此为情所困,为情羁旅。不过陈三是清醒的,不像张君瑞寻死觅活,若无红娘从中帮忙,必定休矣。陈三振作精神,装做磨镜匠,为取得在赵家呆三年的差使,故意打破价值连城的传世宝镜,这实在是良苦用心!痴情若此,可感可慕!陈三应以情圣供奉膜拜才对得起这个洛江的台面人物。就中国的名人效应看,我们作为洛江人是冷淡了陈三。

偌大的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各种文化载体展示的书生佳人何其多,而能确认发生之地的实在不多,著名如陆游与唐婉的沈园,张君瑞与崔莺莺的永济寺,王金龙与苏三的洪洞,而堪与比肩还有陈三的故园——泉州的河市。可叹的是,人家都做了像样的旅游文章,这里还那么阒寂,那么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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