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小的时候,生活在农村,家里唯一现代一点的东西可能就是电视,而它也正是我当时最热爱的兴趣了。
偏远的大巴山区,几乎没有与外界联系的纽带。父亲自打我出生就一直在外打工,但他几年都不曾回家,感情上、记忆中都没有外界的什么印象。电视却不同,它带来了视野,带来了愿望。
出去走走,见见外面的世界可以说是多么自豪的事情啊!听周围的同学讲那些外面的风景、好玩的事物、多远的地方,说实话——真的羡慕到嫉妒。话确实酸,但想出去看看的愿望却一直那么强烈。
六年级,小学升初中的时候,为了能够去县城的学校读书,爷爷奶奶把姑妈寄给她看病的钱拿来带我去参加县城重点中学的考试。第一次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第一次看到什么叫做城市,第一次知道了夜晚还可以那么明亮。多喜悦的心情啊!出去看看真的挺好,可电视里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了,有太多地方都想去看看,都想去瞧瞧。
楼顶的天台上,有一把椅子,坐在上面观看城市的夜景,突然就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名诗人。“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看到远方天空的明月,又突然低声浅吟到,“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可是渐渐临近的脚步声也使自己本就浅吟的声音变得更低以至于终止。原来是姑妈叫我下去吃饭。来到了相隔千里的珠海,看到了电视里所呈现的“外面的世界”,可是怎么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出门在外也快十年了,见到的外面的世界也有不少,但发现它与电视里的世界怎么就不一样呢?明亮的夜晚好像更加漆黑,它不会让你迷路,但会让你迷失。
拥有诗人的气质就该当一位诗人,但不读书又何谈去当一位诗人。那次高二辍学后,离开姑妈家就去了父亲务工的地方——广州。在那个刚贴好瓷砖的民房内,我一个人占了一间屋子打地铺,父亲和他的伙计在隔壁的屋内。在那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月,但一个月的相处感觉还是很陌生,话也没说几句。起初,自己还有点钱管自己的吃喝,可后来钱也用光了,又不敢开口问父亲要。直到,——好像快一整天没有出门去了,父亲也许因此猜到了我还没有吃饭。晚上的时候,便进来问我情况。可能是生疏的久了难以熟悉,我一直默不作声,只是继续看着席子上的几本书。父亲继续猜着可能的情况,问我是不是没钱出去吃饭了,还说叫我去吃他们的伙食。我之前尝过可是吃不惯就拒绝了,只是我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说什么,仍然盘坐在席子上看着书。他慢慢地解释说:“现在还没有钱,你先去吃点。”他们的伙食是包工头开的灶,我一个没干活的总觉得吃白食不好。听父亲的这话我不知怎的,突然觉得父亲不够伟大,脾气也就上来了,也很干脆地说了一句:“不吃。”气氛陷入尴尬之中。
不久之后,他出门去到了隔壁,但一会儿后又回到了屋里。他塞给我两百块钱并说了许多话,好像有些心里话也有些无奈的话,可更多的好像是无奈的话:“我只会干这个,也只有这个样了。”从那一刻起,我所埋藏的所有希望都破灭了。也是从那时起,知道了什么是命运,什么个人的命吧!
“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老师是这么讲的,长辈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次辍学之后的的下半年九月,我又进入了学堂继续学习。可是感觉我再像以前那样死读书,只会变成一个书呆子,而且我还认识到,我一直不会独立,太过于依赖,所以求学的目的还在于摆脱依赖,重塑自我。好像过于注重性格及心理的重建,学习上没有了之前的成绩。
高二毕业就面临着职教的分流。这是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而将一批人分到职业高级中学去,提前选择自己未来的专业。可是那时候的我连想都没有想过以后要做的职业,更找不到自己一辈子不放弃的一种事业。迷茫好像充斥着我的世界,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那一天,我好像想得更明白了,或许也是想得更不明白了。那一天,我给班主任递交了退学申请,先斩后奏,再次离开了校园。那一天,我还未满十八岁,只不过也相差无几。
十八岁,意味着一切都得靠自己;十八岁,意味着独立是必修课;十八岁,开始了混迹于社会。
十年来,当我刻意追求独立的时候,我发现独立显得非常恐怖,因为它让我觉得孤独,甚至于孤僻。任何一项决定都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刺开障碍,但也可以割开血脉。渐渐之中,我觉得我有许多的话想诉说,于是发现了文字的乐趣。一个词,一个字的差别就可以表达出心里那微妙的不同之处,除此之外,好像找不到可以描绘出奇特心理的形式了。可能是这个原因,让我确定了自己可以一辈子不放弃的东西。
微妙的心理感情用文字是最好抒写的,但是喜欢文字不单单是为了抒发心情,也有很多奇怪的梦。怎么会有倾斜的地板在吸引着你,而且还被吸进去了;怎么会有悬崖顶的城市,一出城门就无路可走。
离开校园,逃到了很多地方,可能让你落脚的却只有广州。都说这里消费高,但即使你身无分文也仍可以生存下去,因为这里有工厂。只要愿意,随时为你敞开大门,但当你进去的那一刻,你也失掉了自由,至于希望,也许就是想象罢了。
几年前的手机电池大部分都是可以拆下来的,所有会用到一种万能充的充电器。当年我就进厂干过这种东西。电子厂的节奏非常之快,因为是毫无感情的机械流水线。一条拉下来二十来人,每人完成一道工序。若你的上游快、下游快,那产品就会堆积在你面前的工作台上,这时你会被训斥,而且还会被同行所瞧不起,更会有人背后说小话。工作上是条条框框、死板又繁琐,工作后也劳累与无聊,但是我仍在坚持看书,因为我还相信希望,相信梦想。用文字表达所思所想、所见所闻。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同在一起工作的老乡注意到了我。
打卡下班的那个晚上,一群人拥到打卡机边,都想早点打完卡下班休息。没人排队,就看谁先下手,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才去几天,没有理由抢得过老员工。等了一会儿,并在慢慢向打卡机靠近,突然被人问起:“你叫什么名字?”我愣头愣脑的,也不知道是在问谁。直到一位女生拍了一下我并说:“你老乡问你叫什么名字。”这时,我才知道这里还有我的老乡。转头看了一下,竟然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乡音响起了。我怀疑似的问起:“你也是四川的?四川哪里?”她没用乡音回答,只是说了:“四川南充。”并问了我具体四川哪里。我只说小地方。当她问起我名字的时候,我只说:“你待会就看到了。”她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叫她自己看读卡机上的显示。很快我也刷了一道卡,但我没做停留就离开了人群上了宿舍楼。走在路上,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会有人问起我的名字,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念了出来。
初识都是那么愉悦。因为在一起工作的原因,抬头不见低头见,渐渐地,她对我这个沉默的性格给吸引了,我对她活泼的性格也神往了。渐渐地……
一曲相思忆往昔,可惜此生再无往。
夕阳在天空慢慢落下,云彩被染得通红,大地也被照得昏黄。可能夕阳的美,年轻时欣赏不了。再美的天空也无法带走惆怅与孤寂的心情。啤酒喝了一罐又一罐,可还是无法稀释内心的痛苦。不过在夜晚的时分,终究是见到了她。“叔叔,让我跟她说句话吧?”怀疑的眼神继而变得凶狠:“说什么说……神经病。”看着她的背影被她父亲载着越来越远,所有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心口,陪着自己游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长长的街灯照着一个孤独的身影。也许从那时起,夜晚便多情了。
写了很多很多的文字,但仍然无法改变自己思念的痛苦。后来时间慢慢地冲淡了伤痕,可还是没有冲淡希望,直到——
一直活得非常孤独,可却有那么多的感情思想无处安放,对形象的渴求,对表达的渴求近乎发狂。文字好像不足以表述所有的东西,或者自己表述能力还不够好,所以很渴求那种能力。后来,我又入了学堂,踏入了高三的教室。不负努力,最后也踏入了大学的校门。可只怕我是命该有此一劫,谁让我又联系到了她。
高三毕业,跑到广州来做暑假工,又去走一遍那曾经流浪的街道。心理对她还有所思念,不巧的是,在网络上,又联系到了她。希望使我们相遇,希望又使我们相爱。可能是真的忘不了吧!
“你有女朋友了吧?”电话那头的她问道。我停留良久之后说:“有了。”即使撒谎是我不愿意做的事,但还是觉得这样对彼此都好。她停了很久后才回到:“那好吧!祝你幸福,我们以后也不要联系了。”我没有说话,因为当我听到那句“祝你幸福”时,我不自觉地默默流泪了。气氛在彼此的沉默中也沉默了。我没有改口,也没有说话,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我还有大学要读,就算相爱,可相隔两地,几年后又会怎样呢?不是仅有一段经历就叫生活。
理智有个屁用,几天之后,身患情感延迟症的我因为越想越多,越想越无法自拔了。一直坚持的希望不就是她吗?所以再次把电话播了回去。
希望是黑夜里的星星,它为你指引了方向。希望是寒夜里的篝火,它温暖了你的身体。
故事到此,或许可以结束了。曲折求学,但最后却一马平川。只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我想有个家。”听你那真切的话,我发现我想得单纯了。正在读书的我给不了你一个家,可你却想了。你找到了你的家,可我却又退学了。悲剧人生也开始了……
希望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但它却让你迷失在黑夜里,因为只有黑夜你才能欣赏它的美。几年的工厂生涯消磨殆尽了自己的意志,几乎快放弃自己的一生,无论生死。可还有一个声音叫醒了自己,它叫希望——誓为信仰的希望。
2019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