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潘正在村口等接儿子的校车。几分钟后，一辆黄色的车停下，鸣喇叭。小潘忙将儿子扯到身前，再拉着他走到车门口。儿子被车上的幼儿园老师带走了。

小潘今年22岁，刚才送上车的是她的第三个孩子。

故事从小潘15岁那年开始。

15岁，小潘本应在上初三的。但她已经辍学一年多了。家中父母文化程度低，不明白接受教育对于孩子的重要意义，就任由她由不想上学到最后离开学校。

15岁的年龄，邻居家比她还小的姑娘正在为中考拼命，小潘已经在超市打工了不短时间。

小县城的镇子上，偶有外地人经过。他们大多来自周边经济情况更差的县区，来这儿找工作。明辉就是其中之一。他理着比较时髦的头发，成功找到了工作。

三月的中原小盆地，干燥的风夹杂着西伯利亚的冷空气袭来，仿佛整个冬天都延长了几分。在一个沙尘肆虐的下午，明辉进了小潘工作的小超市。

彼时，小潘正在整理货架。

“方便面在哪儿？”明辉问。

小潘回头，左后方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生正歪着头看向自己。

小潘带着明辉来到小超市的西北角，指着那里堆放得很高很高的箱装方便面，停了两秒然后离开。提着方便面，明辉在经过小潘时冲她一笑，就算表示谢意。

几天后明辉再来，显得与小潘很是熟络，不住地问东问西。几分钟下来，两人已交换了基本信息，互留了手机号。

那之后，明辉给小潘打了不少电话，甜言蜜语哄个不停。很顺利地，两个人开始交往，明辉依然来超市找小潘聊天。

一个月后，明辉告诉小潘他要回老家看看。小潘希望他可以带上自己，明辉答应了。

夏初，空气已经隐隐地开始升温，有了几分燥热。明辉的家，离小潘在的小镇距离不短。坐了几个小时的公交后，两个人又步行半个多小时才到。房子很旧，有一面墙是土房，上面有不少麻雀凿大的洞。洞里面，是麻雀们的家。

小潘和明辉一起坐在最大的屋子里，听着头顶的风扇咯吱咯吱地响。明辉的母亲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却有着五六十岁妇人的沧桑。眼角的皱纹和嘴边的法令纹都很深，皮肤松弛，头发花白。她对小潘的到来很是高兴，热情地招呼小潘喝水看电视。小潘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未来的儿媳了。

小潘是家中的独女，父母全部的指望就是她，对她很是娇宠。也因此，小潘任性，说一不二。虽然觉得明辉家里条件不好，但因为很喜欢这个人，打算跟着他过下去。回来后，两个人的感情继续升温。

八月初的一天，小潘的村子中流传着一句话：小潘和男人跑了。听到消息，有人嘲讽有人担心。有人和小潘父母说起这件事，母亲先是唔哩唔哩地骂了小潘一顿，然后继续嗑瓜子。父亲则一直显得很是痛心，又无可奈何。一百多公里外，小潘和明辉用打工赚来的钱放开肚子吃喝，很是自在。

十一月，小潘回来了，带着明辉。小潘父亲先是把小潘叫去狠狠训了半天，然后对明辉仔细打量。小潘看着父亲闪着光的头顶，心中想着村里人肯定在议论纷纷，不过她不在意。

吃过晚饭，小潘对父亲说：“爸，我想和明辉结婚。我已经………已经有他的孩子了。”父亲乍一听并没有反应过了，愣了几秒后顿觉怒火攻心，指着小潘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小潘低下头，表情并不怎么悲伤。

腊月，小潘要出嫁了，没有几个娘家人肯去送她。小潘父亲很着急。邻居和小潘家是很远很远的亲戚，在小潘父亲的恳求下，邻居的老爷爷带着他的孙子一同去送小潘。

回来后，老爷爷对家人说起明辉家的条件，叹气连连。说起婚礼，也是简易得很。旁人听了，只觉得那里是穷山恶水，小潘的生活不会很好。     

很久都没有小潘的消息传来。

一年后，小潘带着儿子回来。这时家中也装了空调，冬天里屋子里很是暖和。村中关于她的留言已经传到了镇子上。很快，小潘又离开了。村中人说，小潘又飞了。

之后小潘几个月回来一次。后来小潘又带回来了一个婴儿。不到二十岁，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小潘的故事就要结束了吗？不是的。

邻居家的孙女，在小潘离开又回来的几年间并没有见过她几次。高中课业繁重，回家时偶尔问起小潘的情况。有次问起小潘的母亲，爷爷告诉她小潘妈妈在半年前就因糖尿病并发症去世了。

高中毕业的暑假，孙女发现小潘日日领着一个刚回走路的小男孩儿在街上转来转去。女孩问妈妈，才知道那是小潘又一个儿子，才知道小潘已经和明辉“离婚”了。现在小潘和一个叫灿兴的男人在一起，那个小孩儿就是灿兴的儿子。问起小潘为什么要离开明辉，妈妈告诉她，因为灿兴比明辉有钱。

小潘从路口往家走，回到很长时间里只有父亲一个人住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