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知了的声音越发重了,渐渐就将马路上的商贩车流声压了下去。顾清躺在凉席上滚来滚去,看着西晒的太阳光渐渐挪到第三根窗棂处,便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屋子分前后节,中间一扇小推门,她脚步轻着,手也收着力,憋着气将那推门拉出一条缝。母亲正耷着头躺在摇椅上打瞌睡,顶上的三叶大风扇也仿佛困了,呼呼一下,嘎吱,又一下,好歹将暑气挡着几分。顾清连呼吸都放慢了,如小猫一般从推门钻出,看看半开的店门,又看着母亲手里摇着的蒲扇终于没了动静,这才又挪着小步,慢慢朝着那摇椅过去。椅子后边是个到顶的货柜,堆放着各式杂货,烟盒糖果罐子盐瓶子,开封的未开封的都挤着一处,母亲是个能干又邋遢的人。
顾清的目标是货柜橱第二格上的棕雕瓶,口子用釉纸封着,细绳子绕着打着结。那里头存着又甜又香的糖浆,又浓又稠的棕色液体,酸甜酸甜——她也不知是什么,反正母亲是这样卖的——“维生素C,一毛一杯”。她慢慢从母亲身边挪过,脚一不小心碰到玻璃柜突出的角,“哎哟”一声被她吞回肚子,眼泪差一分就疼出了。睡着的人手里的蒲扇又无意识摇了几下,时间就此定了几分钟。顾清盯着那棕瓶子,又急又疼,终于一咬牙,滋溜一下钻过摇椅,躲到后头去了。母亲翻了个身,正好将脸朝外去了。顾清长舒口气,麻溜的上了踩脚的凳子,又轻车熟路的从装着扑克盒的箱子后变出个塑料瓶子来。她惦着脚,小心翼翼解开那封口的绳结,将油纸推开半个口,一股子甜腻的气味。顾清贪心的吸了好几口,这才取下挂着的长勺,珍宝般地一勺一勺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