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做作吗?一点也不!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真实写照。
谁都会在自己的心底留下一个东西,它是那种没有人能走的进,是一个只能由自己打开的内心世界。只待特定的时间让你自己独享这份安静和孤独。
当你突然发现喜欢热闹的人竟更爱独处,发现自信满满的人在每次开会前焦躁失眠,发现言语污秽常把三字经挂在嘴边的人竟还是某个公益活动的志愿者时你不要惊讶。我们每个人都只把那个想要表达的自己展现在别人眼前,而真正自己的世界却只留有自己独自享受。
有的人就看不出他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而有的人很能被看出来,前一个善于伪装,第二个更直接表达真我。
1
小齐是我那会儿的同事,一个快三十二的人。很能喝酒,平常喜欢健身,身形也很不错。他在我们公司的部门是市场调研,在旁人看来是一个仪表堂堂,精气神十足的单身汉。
一次项目合作的机会,我们几个部门的人临时组成项目组来北京出差,在下榻的酒店安顿好后便想约着一起在这老北京的地儿吃顿饭。酒足饭饱后回来,我和小齐分到一间。我实在太累,洗漱之后便倒头呼呼大睡,但半夜却被一阵沉闷的声音慢慢撩醒。声音从厕所的方向传来,我借着窗外的灯光看到旁边的床上并没有人。听到有人从厕所里走出来,坐在另一头的床沿边,慢慢地叹息,转过身的我能从黑暗中感觉到有个人一直坐在床沿边久久地发呆。
一早,起身后就发现小齐对着房间的窗口抽着烟,他望着远处的建筑物。看我醒来连忙用手指掐灭烟头,烟灰飘落在地上。他恢复了上班的状态,西装西裤衬衫和领带像机械拼接完美地刻在他身上,电视机旁还放着他已整理好的行李箱。
我小声问,昨晚你没什么事吧?
小齐略带尴尬的脸色让我知道自己多问了。他又点了一根烟打开窗口望着外面说,我和女友分了。他缓缓吐出了一圈烟,看着烟慢慢飘出窗,在融入到这世界的片刻被风打散。他接着说,我很想回到昆明生活,她不肯,要我就在上海过下去。小齐转过头说,我的辞职报告上周就递了,你知道也没关系,老周还没批。
说完把才只抽了四分之一的香烟再用手指捏灭,动作娴熟。小齐接着说,他想在云南办一所希望小学,这是他这一辈子的愿望。想必从我的表情上小齐也读出了他常见的惊讶,笑着对我说,我女友听到这消息时的表情和你一样,其实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样。看的多了,我也就懒得说。小齐继续,没人信无所谓,自己做就可以。
说实话,我是不相信,因为我所明白的生活和未来都无法去理解为何他要放弃自己在上海的好工作而回云南创办希望小学,至少这不应该是他这类精英亲自做的事,他完全可以捐款或其他方式,但为什么就这么递交了辞呈?要知道不出几年小齐将会是在这个行业的大佬,什么好工作还不随他挑选。
小齐在出发前对我说,因为每个人都不理解,所以他只能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不会轻易和别人交流,对于他来说,创办希望小学就是自己一个曾经深埋在心底的小愿望。
在这个世界中,在没有遇到同类之前,这个愿望在里面是如此的安静和孤独。
回来后不久小齐还是辞职,只因为公司的业务需要拖延了近三个月,可惜我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就此断了联络。但在公司年会时听人力资源部当时负责小齐社保材料的人说,小齐他的确是回到了云南,辞职的理由一栏还写着什么创办希望小学。还说,那会儿人力资源部和后勤部的人每天都拿这事儿开玩笑,要发到网上去说不定就红了。
我瞧着这些嘴巴,一点都听不下去,悄悄起身走到年会场内的洗漱间,望着面前偌大的镜子,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因为别人走不进,你只能在里面一个人孤独而安静。
难道我们就没有自己的小世界吗?当然有,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小齐的做法是对的,他试着把世界向他信任的人敞开,可惜都不能理解他。在小齐看来,这样的想法只能深埋心底,别人进不来,只有他自己才懂。
我们身边的人有太多这样的面具生活,外面是一个模式,自己独处又是另一个模式。这个小世界就是我们的秘密,秘密可以用来吸引同类,更能被其他人利用攻击你,在每一个小世界中我们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陌生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等待着同类,也同时享受着他人全然不知的,那种深埋隐藏在灿烂笑容下的孤独。
2
大学时代时喜欢上一个人,那是一个让我感到安静淡雅的女孩。我没把这件事告诉谁,觉得自己恋着就行。
她叫安雅雯,名字听着都让我全身发酥,在她身边却总有一个白净高挑的男生叫付盛。雯和盛是高中认识的,也一起考入这所大学。作为暗恋雯的我来说,这种情报功课肯定要做足。我对盛有着雄性本能的敌视。打球的一群人中有个是和付盛住一个寝室,每次打好球就和那个哥们儿跑到他的宿舍,见付盛一次就毫无目的地讽刺一回,比如说他身子板瘦,以后女孩怎么会喜欢他,还说他皮肤太白,比女生还白,哪个女的愿意嫁给小白脸,更无耻地把篮球往付盛身上扔。
付盛从不生气,总是笑呵呵地搬个椅子让我坐下,我一度以为他是个智障傻白甜。
欺负久了,好像整层楼的男生都知道我对付盛不友好,还传我喜欢安雅雯。一个中午我在食堂打饭,安雅雯突然跑到我面前,我心扑通扑通地高速跳着,以为雅雯要对我说什么话,脑子里充斥着:雅雯要表白了,雅雯要表白了,老子打篮球的帅气总算被她发现,我要买什么避孕套,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雅雯厉声正色地说,你!王小海,告诉你,你再碰付盛一下,我就把菜扣你头上!知道了没?还补了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没机会的!
雯说完特地撞了我一下,端的饭菜被撞翻,留下我一个人在食堂发呆,看着桌上不断滴下的红烧汁水,身边还有一群不知趣起哄的屌丝学弟。不出三秒后我便火冒三丈,大喊着看个屁,没看过男人被女人骂。
下午我就找到付盛,看着他那白净的脸我也忍不下心把别人破相,就把拳头全打在他身上,他一脸惊讶地倒在地上。身边的同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拉开,我看到付盛低落着头,我突然一阵心软,嘴还硬着喊,有种再和我单挑,你个孬种,让女人替你出头。付盛站了起来,扶起倒下的自行车在同学们地护送下离开了。之后我全然不听边上的人说什么,一股脑儿地拨开人群。
之后的事情都能猜得到,安雅雯和一群女的冲到宿舍楼下找我理论,我只能避而不见。我从宿舍阳台看到付盛翘着脚走下去和雯说了什么话,一群女生竟一起安慰付盛,老子看着又火大。不过宿舍里的老大说了一句,你别搞付盛了,我们看着也觉得过分,他又没怎么你,而且对你还挺好。我说,好个屁,他抢我的女人,我没打他脸算我积德。老大摇摇头说,都快毕业了,别整什么幺蛾子,今晚你别去付盛那。
之后的日子里,雯看到我就怒视,然后转头离开。付盛看到我则刻意地转过头,或者干脆就从老远处躲着我。时间一长,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想打招呼却也说不出口。心里想,付盛这人也挺好的,打他前还总借我书和笔记看。
学生就这样,一旦考试和找工作的压力来了后就会把之前的事情忘得都差不多。毕业那会儿,我也找了个女朋友,还是在校外聚餐时遇到认识的。但和我所想的谈恋爱不一样,从第一次见面到第一次去小旅馆开房约才一周不到。我有试探性问过宿舍的老大,他一脸神秘的样子问,怎么,爽吗?我也笑而不语。老大接着说,外面的和学校女生不一样,感情都很快,那个措施做了吗?我说,做了。老大问,毕业后呢?我说,不知道,看情况,谁都猜不准。
毕业前同学们最后一次聚餐,我有点醉,走到付盛旁边。边上人看到立马把我拉开生怕我又闹事,我扯开按在肩膀的手对付盛说,你小子,我王小海要说声对不起,今天你打我!我绝不还手!付盛一阵茫然,有点局促,突然他宿舍的几个人过来说,王小海今天都毕业了,你还想闹事?安分点,好歹大家同学一场。我只是笑笑说,我来和付盛道歉的,我像个疯子一样突然搂住付盛说,你那么白,如果是女的,老子干的你叫床。我宿舍的老大都听不下去把我拉开,连忙向同学们道歉。只见付盛低下头默不作声。
第二天我拿着行李去火车站,收拾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未拆包的礼物上面写着王小海收,我看到宿舍其他几位的台桌上也都各有礼物,想着可能是昨晚某个同学送的,便塞进背包里。在火车的卧铺上我打开包装,里面有两个信封,一个是有我参加所有学校活动的照片,另一个很薄,是一张写满字的纸,这张纸我没扔掉,也更不会被未来的老婆发现。
付盛写给我的:
王小海你好,很快四年就过去了,大家也都各奔东西。听说你要去上海发展,我准备留在这里。祝你一切顺利。
有句话我不知道能不能说出口,但毕业后大家也都不会见面,所以我们也不会再有见面的尴尬。只能说,从大学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你喜欢安雅雯,所有的目光都会聚集在她身上。雅雯和我不是男女关系,我们只是高中到大学的好友和同学。所以,你误会了。
但雅雯知道我的秘密,希望以下这些话你听过就不要记住,把信纸撕了,不要留着。
我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就喜欢上你,但周遭,社会和所以的人都会把我看成异类变态。是的,我就是同性恋,香港人嘴里的基佬,英文里的gay。对于这样的感情,只能放在心里,我知道也许会让你觉得很恶心,但如果这样真的对不起。
多余的话也不想写,祝前途似锦
付盛2003.7.11
我没有撕掉这封信,只是时间长了,纸张变黄变脆。
我没有付盛的联系方式,可能即便有也不知以什么理由去联络。同学们的聚会他应该从没来过。而十几年过去,这当中发生的故事和人生经历让我更加坦然,我知道自己不是同志,喜欢女人,但也完全认可不同的感情方式。
每个人都保留着自己的秘密,在心里的某个地方留存着一个人,一个梦或者是一个习惯。存放的久了,就更不容易放它出来,它成为我们血液的一部分,印刻在生活的每一刻。
3
2016年中上海迪士尼开幕,大学校友会发起来迪士尼游玩的活动,作为在上海的组织方之一的我也参与其中并前期统计过来的人。
原来安雅雯和付盛也在其中。
见面时,觉得付盛和我一样还是老了,但依旧白净。很多同学们拖家带口,他却只身一人,但也乐得轻松。看到我,先是愣下,突然从他身后蹿出一个小女孩,付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这是雅雯的孩子,我特地带她过来玩。雅雯有点事,明天才到上海。
付盛笑起来还是那样,特招女生喜欢,但也有了点眼角纹。几个同学在一旁打趣我,怎么,这次不打付盛了?
我说,你们凑什么热闹,十几年不见,以后就是哥们儿。说完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付盛的肩膀。
那一天,迪士尼在夜晚开启了灯光焰火秀,付盛把雅雯的女儿抱起跨在自己的头颈,当烟火绽放,灯光亮起,我在付盛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灵魂和闪烁着幸福的眼神。漫天的烟花照亮的天空,女孩在付盛的头上开心地拍手。
他和我们一样,都有着一个自己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虽然孤独,但安静无比。
女孩说,付叔叔,我下来吧,你太累了。我说,那小海叔叔带你看烟花,让付叔叔好好看?女孩一个劲地点头,我便一把把她从付盛身上架到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搭在付盛的肩膀,说,兄弟,我来抗,你好好看烟花。
当let it go响起,白色烟花在天空再一次绽放看哭了很多人。
付盛也是。
我拍拍他肩膀说,一会儿回到宾馆安顿好这小家伙,我们要不去搓一顿?我饿惨了。好,但你可别再喝醉了。我笑笑,我酒量好着呢。
我头上坐着雅雯的女儿,和付盛一起向大门口走去。这十三年我们的经历又岂能一晚将故事说尽呢?也许这些故事也将沉淀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安静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