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刚从医院拿到的一大包瓶瓶罐罐,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包装药。心里想的是学校今晚的活动,一定要按时赶回去处理活动中的奖品发放。车上人不多,只是座位已经满了,她一个人站在司机背后的隔离窗旁,抓着栏杆。车程很长,还要跨越市中心到最南边的终点站才能下,手有些握的发酸。
自己是过敏性体质,从小时候的不明显转化为长大后的时不时发生,她自己也习惯了。家人想过各种偏方,去医院开了很多药,每个月都上千的消耗,依旧没有为这病症带来丝毫影响。找不到过敏原,家里的经济却不能再支撑这笔庞大的药物费用。可也没事儿,她已经了然如心发病的规律。
辣的不能碰,蛋白质类海鲜不能碰,太烫的食物不能碰,太热不行太冷不行,烟酒更是禁物,必须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因稍一紧张,激动的思绪就会激发腿上,手上,脸上的众多神经,带来那些灼热感般的小红点。最不能在脖子上,一出现就会容易引起窒息,后果也就没有什么后果可言了。
来C城市那么久了,因为工作,免不了会有聚会,还有应酬。吃火锅大家都会照顾她点鸳鸯锅,稍微辣也会让服务员准备几个清水碟子放在面前用来洗刷食物表面的调料,直到成为食物本来的味道。一次吃饭的时候,她心里一个咯咚,刚才大家说笑没注意旁边的同事夹了一块食物涮洗好给她放在碗里,大家都高兴着,她也情绪很好一直客气的说着谢谢谢谢!再一口咽了下去,这是什么肉,没咀嚼出什么味儿来着,海鲜。下意识的马上看了一下手,还好,没有那么快的反应,匆匆吃完回家,那一晚都在不断的查看镜子中的自己,居然没事儿。她不知怎么想起高中治疗时医生告诉父亲的话:这个病不好治,要么跟着你女儿一辈子,要么会在忽然某一个时刻就自己消失在体内。难道好了?
校长生日那天,大家兴致很高,忙完最后的工作,都提议去附近的一家新开的火锅店。进店放好生日蛋糕,鲜花,大家都入坐。服务员过来推荐他们的特色火锅,大家一致同意就点这个。端上来的锅底,上面浮满了红色的像子弹一样的辣椒,随着温度,在里面不断发射等会儿释放味蕾的“小型导弹”。虽然有些害怕,但鉴于上次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突发状况,心里稍安,大家都那么高兴欢喜,不可造次。那晚连最会吃辣的老李都连声说道:好辣!好辣!虽然是冬天,大家都出了汗,看嘴巴,都变成了如锅里红辣椒的颜色,一阵互相取笑。之后切蛋糕,回学校舞蹈室跳舞,晚上的喧闹,大家一起疯玩儿的笑,完美的收官,一切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卫生间洗漱照镜子的她吓了一跳,双眼已经肿的只剩一条直线,整张脸惨不忍睹,脖子处隐隐传来的痒,可来不及抓,已经迅速围上围巾,戴上帽子,看时间,该马上下楼上班了,今天事情还有很多必须处理。同事见了她,都吓了一跳,都问没事儿吧?感觉除了肿一些,脖子有些痒,确实没啥大事。大家还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太耽误。中午趁忙完休息请了两小时,快速的在小区诊所里打了一个大瓶加小瓶的点滴,到了晚上下班回家,依旧较早上没什么变化。太累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下楼遇见小区的阿姨,看着她,着急的让她赶紧去一家附近大家都推荐的诊所去瞧瞧,那儿医生很好。上午索性没什么事情,领导看了状况说去吧,下午一点要开会,按时赶回来、、、连续输了三天点滴后,那儿的医生告诉她:去Y医院吧,那儿是专业的皮肤科诊治处。
Y医院很远,要从C城市的南边到近北边,穿过市中心。这是她第四次从医院出来,确实好转了很多,至少脸基本消肿了,只是脖子后面还有很大一片浮肿的红色印记。她想了很多。。。
这件事还没有告诉父母,还是不说吧!明天按时汇钱回去,再打电话告诉他们一切都好,让别太担心,他们应该不会起疑,本来辞去公招的她只身来到城市,父母就一直在担心的;同事这段时间也帮了很多忙在工作上,应该病好后好好多感谢人家,就周末吧,大家都有空,一起去CC广场聚聚;在D城的男朋友,这段时间都很忙,给他打电话都回复没什么事儿先忙去了哈,嗯,确实没事儿,他专心在学业上继续深造也挺好,他有自己忙不完的事,这些事自己还能应付的过来;除了那天在医院一手拿着水杯还举着吊瓶,一手扎着针不好活动拿着包想去厕所时候的无奈与无助有想哭,可是都还好,一切又快要走上正轨了。才毕业一年而已,一切才刚开始,哪那么容易被打败!想到这儿,她自己还送给自己了一个微笑。
振作精神后,回头看,还有很远。只有再转过头,又想起妹妹,妹妹高三了,也快高考了,压力肯定很大,她喜欢吉他,等她毕业,一定要送她一把好吉他才行。窗外阳光真好,以后可不能让自己在这么任性了。今晚活动人数应该会来很齐,奖品都分类好了,大家为此还排练了一个集体舞蹈小苹果,想到老张滑稽的舞姿,她不禁又笑了。自己从小就很喜欢跳舞,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触,现在工作了找时间一定好好报个舞蹈班。
忽然一阵急刹车,前面有车倒拐,不能马上降下速度的司机紧急刹车,车上惯性,椅子上坐的人猛的一惊,还有的被摔倒一侧。她在那阵急刹车中来不及用另一只手抓住栏杆,整个人像忽然被巨大吸盘吸住似得,向后飞去,在重力作用下,被强行扔在地上。
车上一片哗然和咒骂声,她仰面趴在地上渐渐恢复了意识,背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药品撒的一地,试图想站起来的她发现这钻心的灼烧感让她也根本动不了。车窗外人影绰绰,鸣笛声一片,她都听的模糊,只是脑子里定格一个字:“舞”。
她的舞,还没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