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行万里(二十)——从黑水到红都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当王维还在出使塞上时,我们已经准备离开黑水城了。一个县城,有好几个名字。居延,黑水,额济纳,亦集乃,还号称东方航空城,实在令人困惑。做攻略时,网上介绍说到额济纳,说“弱水三千取一瓢饮”,想来,其中应该是大有渊源。留心查了有关记载,这才明白,“额济纳”是“亦集乃”的转音,而居延是西汉时的称谓,当时属于匈奴牧地。  夏商周和秦朝时期,曾隶属过乌孙国和大月氏。后来,骠骑将军霍去病入居延收河西,始见“居延”之称。西夏时,匈奴为党项所灭,西夏语称“黑水。额济纳河为弱水流经时的名称,《水经注》将其译为“弱水流沙”,苏轼的诗句有“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记载。历史上,额济纳的辖属几经变迁,一会归内蒙,一会儿归甘肃酒泉,所辖的苏木(乡)也随之移属或者有些噶查(村)被分置。由于神州飞船从酒泉发射,而发射地一度曾归辖额济纳,时空交相错杂,蹭个热度自命“东方航空城”理所当然也算名副其实。看来,史地史地,历史地理口齿相依,时空时空,时不移不空。

      弱水流经额济纳,穿越胡杨林,弱水三千取一瓢饮成为额济纳文旅中的一个主要宣传点。此本是佛经故事,相传有一个人非常烦恼,来菩提树下找佛祖开解,佛祖问他:“在世俗眼中,你有钱有势,有疼爱自己的妻子,你为什么还不快乐呢?”这人问答:“正因为这样,我才不知道如何取舍。”

佛祖笑着说:“那我跟你讲一个故事。有一天,一个游客快渴死了,佛祖怜悯他,将一座湖放到他面前,但他却滴水未尽。佛祖很奇怪,问他原因。此人回答说,湖水那么多,而我肚子这么小,既然一口气喝不完,那不如一口都不喝。”讲到此,佛祖对那个一脸不开心的人说:“你记住,你在一生中可能会遇到很多美好的东西,但只是用心好好把握住其中的一样就足够了。弱水有三千,只需取一瓢饮。”想想我们的生活,有些太多的美好,也有着太多的期望,想一口吃个胖子,或者期待未来把胖子一口吃完,都不如立足当下,“只取一瓢饮”。红楼梦中贾宝玉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表达他对林黛玉的舍她无谁的忠贞,也成为多少青春男女奔赴居延的一个理由。

        然而,夏季的额济纳确实没有太壮美的风景,而金秋的额济纳又物欲横流,太过喧哗,缺少那种哲思的静境和爱情的浪漫,弱水流沙但却色而不空,没有“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优,回也不改其乐”的箪食瓢饮的清贫乐道之异趣,只有物价狂涨人车喧嚣的浮躁。这一点,从额济纳第三产业占国民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七十就可窥知一斑。

        离开额济纳,前往银川,途中依然经经过一段戈壁荒漠。车行途中,有一辆车超车过来时,车上的小 伙子摇下车窗向我们招手,我们不知所以。超车以后,他们的车辆竟减低车速,等到两车并行时,大声说 “车上东西掉了”,然后才加速离开。听了, 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难道是后备箱盖开了,如果这样,那就惨了,估计我的相机包恐怕已经被甩在了后面。赶紧停到应急车道检查,后备箱安然无恙,再检查车辆,这才发现是右侧前轮的挡泥板因为高温,再加上车辆长途颠簸,已经扭曲得趔到了外面。谢天谢地,总算无大碍。扭掉挡泥板,继续狂奔向前。途中经过巴丹吉林沙漠,正当风起,风卷黄沙,如一张张金色的苇席在路面上翻卷。担心流沙路滑,我能只能减速慢行。两边的沙丘连绵起伏,一阵风过飞沙弥漫,路边的沙棘很快就被蒙上了一层黄沙。如此看来,大自然沙化的威力太过凶猛,只需要一阵狂风就可颠覆人类多年的努力。比起大自然,人类真的是渺小!想起那些治沙英雄,不由心生敬佩。试想,如果中国的沙漠戈壁都能变成绿洲,那对于中国对于世界,将会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啊!可惜,人定胜天只不过是一句理想化的豪言壮语罢了。


途红戈壁沙漠
被流沙覆盖的戈壁
飞沙漫过公路
公路上铺上了一层流沙
路边的沙漠植物

        下京新高速,走红吉一级公路、国道307,出红尔古玉林收费站后,先后经过了三个省道收费站,每段依然收费15元。心中疑惑,2011年就取消了还贷国道收费,怎么还有收费的?网络查询,看到有的是去年有的才刚开始收费,307国道陕西段之前还有多处投诉,看来,万事不绝对,事出多有因哈。


路边的骆驼
查哈尔滩收费站

        看着贺兰山越来越近,然而地图上依然显示在阿拉善盟,走了一天,依然没有走出内蒙的一个盟,新疆够大,内蒙看来也不小,一个盟竟然让我们猛跑了一天。

        踏破贺兰山缺,进入贺兰山腹地,左边的高高的山脊上有连绵或断续的明代长城遗址,然而遗憾的是,因为开车却没能拍摄一二。旅途漫漫,遗憾也不断呀。

      进银川,夜宿华住会旗下的你好酒店宁医大附属医院店,这个酒店名字好,你好你好你好!

        7月29日晨酒店用过早餐,驱车西夏王陵。不过有点奇怪,十几年前来时还是叫西夏王陵,现在却都不再叫王陵,而直接称“西夏陵”,肯定事出有因。网上查问,才知果不其然。因为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中,“王”的地位比“帝”要低,如果叫“西夏王陵”,实际上就是否认历史上“西夏国”的地位,有贬低之嫌,所以,正确的名称应该是“西夏陵”。 如果不是心中生疑,真的会糊糊涂涂,却不知“西夏王陵”是错误说法。看来,学问学问,一定要学会发问。“学而不思则罔”想来也是此理。

        快到西夏陵,看到远处的贺兰山层峦叠嶂,云翳低垂,黑峰白峰层次分明,甚是奇异。白峰应该是阳光透射,而黑峰却可能是云彩阴影,在大西北,强烈的阳光下云彩的投影,经常会造成这种黑白的强烈对比。

远处黑白分明的贺兰山

      因为来的早,西夏陵中人还不算多。博物馆里和其他博物馆都差不多,在西北地区,馆藏文物其实都不是多么丰富珍贵,不过是游牧民族生活作息的展示。 然而,西夏的李元昊作为西夏的开国皇帝, 确实是个绕不开的人物,创制西夏文,颁布秃发令,开疆拓土,裂土称帝,奠定了宋、辽、西夏三分天下的格局。然而,整个西夏的外交政策,也不过是出尔反尔的典型代表,是对“”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的最好注脚。

西夏博物馆


西夏陵陵区高达,零落的陵冢分散在空旷的戈壁荒漠上,远看像一个个被丢弃的玉米穗,又像一个个土蜂窝。阳光炽烈,路远天热,只能是乘坐景区公交。如此也好,因为车上随着移步换景,会及时播放着各个陵冢的介绍。李元昊的3号陵是景区的核心也是线路的终点。根据路标先后看了门阙,祭台,月城,鲤鱼背等。陵前那么大的露天盗洞,如同一个小型的池塘,让人震惊,盗墓贼的猖獗,在这辽阔的荒漠上当时似乎难以让人知晓。


        天很蓝,云也很白,远处的贺兰山清晰可见。“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岳飞的满江红自然涌现,靖康耻虽然是指北宋徽钦二帝,然而面对外敌,历史上屈辱的总是腐败的朝代。如今国力强盛,风清政通,足以抵挡一切来犯之敌。空中突然传来隆隆的战机轰鸣,原来是三架战机掠过长空。不久,从相反的方向返回,不停地有战机飞过,又有战机返回,时而冲上长空,时而低空飞行。或许,附近有空军的基地,战机正在进行日常的演习。战机的声音震耳欲聋,在这辽阔的荒漠上,自成一道风景。这也是景区介绍说的附近有军事管制区不允许使用无人机的原因。

战机掠过长空
穿过青天白云
冲击蓝天

    离开西夏陵,直接驱车奔赴此行的最后一站:红都延安。对于多数中国人来说,延安可谓是耳熟能详,然而,如果不是组织安排,去延安的机会其实不多,因此,这次我们专程安排了瞻仰红都,追寻红色足迹。

      银川到延安只有四百二十公里,然而路上遇到一段暴雨,雨如瓢泼,车辆只能蜗速前行。好歹时间不长,就又是丽日晴空。出银川不久,在一个高速服务区,我们准备午餐,品尝一下宁夏的羊杂汤。店家明显是回民,看到我们袋子里的馕饼,提醒说不能在这儿吃。我指着从额济纳带过来的金瓜,问“能吃瓜吗”,那个带着白帽的回族店主笑着说“吃瓜当然可以哈”。橱窗里的年轻小伙听了只笑。宁夏回民的风俗看来真严格,可能是真不待见看见我们这些汉民用餐,年龄大的把我们领到了一个角落的独立小隔断里,我们虽然觉着自在,然而也略显尴尬。不过,羊杂汤是真咸,似乎是要用盐水来透析出那清水涮羊杂的肉香,那种咸涩让我们忘了尴尬,直叹“真咸”,这个时候,老板不知道是在嘲笑我们还是在享受我们“真鲜”的夸赞!出门在外,高速服务区的味道真的让人欲罢不能啊!自驾游,切记备好午餐,最好是能自己开灶做饭!

        到达延安是下午五点多,天下着小雨,延安城笼罩在薄雾之中。本以为延安城不大,此时发现黄土高原的沟沟壑壑里,布满了建筑,有些山头被推平,建起了高楼,曲折盘旋,延安城看起来一派繁华和焦躁。

        30日早上,在酒店吃过早餐,开车到延安革命纪念馆,却误入了东门的王家坪革命旧址。不过挺好,这里有老一辈革命家当时的旧居,毛主席所住的窑洞在一处山脚下,紧挨着窑洞的就是由当地石匠凿出来的防空洞,进门有几平方的空间,是当时的一个会议室。有梯子可以爬到山顶的瞭望哨。1945年,毛主席由枣园迁住这里。周恩来的窑洞就在毛主席的窑洞旁边。

王家坪革命旧址

游过王家坪,在院子里一个舞台前,有安塞腰鼓表演,演员情绪饱满,激情四溢。刚演一会儿,鼓声骤停,有两个女的走下台来,像旧时大街上杂耍的一般,走向众人讨要赏钱。围观的众人这时候一哄而散,只留下两个女的尴尬地抱着纸箱子呆在原地。大家感叹,在革命圣地,出现这种情况,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如果这样的演出变成每天定时的免费表演,对于宣传延安,宣传革命,会有更好的效果。景区的管理者和当地的村民,如果一心钻进钱眼儿里,只想着孔方兄,恐怕对于延安的旅游只会适得其反!毕竟,延安对人民的印象,是以纯朴和无私而名垂于世的另外,拦在路上兜售纪念品的陕北大妈,停车场里不论时长一律十元的规定,想来都不会让来延安的瞻仰者对红都留下好的印象,更何况,还有延安熙攘喧哗的街景。

        参观过王家坪,我们进入革命纪念馆。纪念馆很宏伟,广场也大。伟人双手叉腰的雕像,矗立在广场中央。有很多团建的中小学生,以及许多党建的企业,正在广场上宣誓。这时纪念馆面对正南,而伟人遥望东南。和女儿探讨原因,最后结论是伟人看向东南,是对着香港台湾方向,解放台湾,收复香港,毕竟是伟人的愿望吧。

      革命纪念馆里文物丰富,资料和展览都非常翔实,基本上包含了延安时期的重要人物和事件,本打算一点点去认真的参观学习,无奈游览着摩肩接踵,阔大的展厅也显得沉闷,于是只能拉着女儿走马观花,快速远离喧哗,走到在前的展厅,狼吞虎咽地看过一遍。2023年的暑假,哪哪儿都是人流,到处都是游客啊。     

延安革命纪念馆

      杨家岭是旅游的另一站,距离不远。1938年11月至1947年3月,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和中共中央机关在此居住。这期间,党和国家领导人在此领导了大生产运动和整风运动1942年在此建成中央大礼堂,并于1945年4月23日至6月11日在大礼堂隆重召开了中共七大。1943年,毛主席从这里迁往枣园。杨家岭的中央大礼堂外观庄重古朴,古色古香。在解放战争即将开始的非常时期,在这样一个偏居一隅的地方,还有这样一个坚定厚重的根据地,可见当年国民党的江山日下。


中央大礼堂
中共七大旧址

    杨家岭的中共中央办公厅的旧楼,外形像一架飞机,分为楼上楼下三层,外墙用方石砌成,外观敦厚美观。有参观团队在办公厅不宽敞的大厅里唱起了东方红,在这样一个时空里,似乎要把人带回那个红色的年代。

      从办公厅右边的小路上山,在半山脚处有一大一小两个小院,右边的朱德同志旧居,里边有套着的两间土窑洞,左边的小院是毛泽东同志旧居,有三孔窑洞。沿着左边的小道继续往前,在另一个山凹里有周 恩来等领导同志的旧居。在解放战争开始后,就是在这一个个山凹里的一个个小窑洞里,共产党领导革命取得了胜利。延安红都,可谓是名不虚传!

中央办公厅旧址正门


中央办公厅旧址侧影
杨家岭毛泽东旧居

        最后一站,我们到枣园革命旧址参观。现在的枣园革命旧址面积很大,绿树成荫,一栋栋古色古香的土墙青瓦式建筑分散在古树浓荫下。1943年,毛泽东由杨家岭迁来后,住在院子里侧的一个山脚下。住了两年后,于1945年12月移往王家坪。领导人居所不定的迁移,或许也是一种安保的措施吧。枣园里参观的人很多,有儿童,有老人,有学生,都是怀着对老一辈革命家的无上敬仰和对革命圣地的崇拜。在这里,你可能看到许多耳熟能详的名字,可以想见他们所创造的光辉业绩!

      从黑水到红都,1215公里,我们游居延,瞻延安,一路所经,一路所闻,明代冯胜攻破黑水城、西夏李元昊开疆拓土成帝业、共产党丝路蓝缕打江山,串起了中华民族的一部西北史,收获多多,感想 多多。最美的风景在路上,最好的书本也在路上。下午一点多,我们离开延安,500多公里6个小时后,经渑池三门峡返回洛阳,顺利完成疆行万里的暑期之行。自2023年7月12日至今,19天近一万公里的新疆之行,经历了戈壁、沙漠、草原、湖泊,感受了吐鲁番48度的高温,艳遇了白哈巴夜空之美,行走乐趣,美哉此行!

经过渑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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