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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甘蓝很想很想回到五岁的时候，因为在那个时候，她的哥哥很疼她。

她的哥哥名叫甘笛。甘蓝记得，甘笛曾是最温柔的哥哥。

他什么都让着她，给她好吃的好玩的，也喜欢带着她一起玩儿。

但甘蓝不知道，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这一切都变了。那个温柔的哥哥变得陌生又冷漠，不愿和她玩闹，甚至不想同她说话。

甘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特别委屈，每次见到他都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希望可以得到他的注意。

他也注意到了，却是一脸淡漠地别过目光，淡漠地同她擦肩而过。

甘蓝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触到的，是冰冷的霜雪。

她被压得喘不过气，这才发觉等待是无效的。

甘蓝不管不顾地抱住甘笛的胳膊，任由他怎么骂她怎么推她，她也抱得死死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用脚踢她。

甘蓝重重地摔到地上，浑身又麻又疼，胳膊擦伤，她也浑然不觉，只呆呆地看着他，眼里含满了泪水。

而甘笛却是看也不看地上的甘蓝，无情地转身，潇洒地走掉。

后来，甘蓝再也没有轻易靠近过他，因为，怕挨打。

而甘笛则是很满意这样的距离，心情好时，也会和她说几句话，例如，“甘蓝，妈妈叫你过来吃饭。”“甘蓝，妈妈叫你早点睡觉。”

虽然他的每句话都要加上“妈妈叫你”四个字，但她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毕竟，他没有完全不理她。

甘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默默地关注着他，再在他的一次次冷漠里等待他心情好时温情的召唤。

这一切，仿佛一把利刃，割破她的肌肤，却有污血流尽后的释怀。

02

“哥哥，你要喝饮料吗？”

“哥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甘蓝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游戏机前的少年，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五分钟过去了，甘笛像没听到一般打着游戏。

甘蓝觉得，哥哥应该是太投入了，没听到。她便想拍拍他，再问他一遍，可又碍于他不喜欢她碰他，就拿来一根筷子戳了戳他，“哥哥，你想吃什么？”

不凑巧的是，就在这时，游戏机屏幕上突然跳出“game over”。

看到甘笛正要发作，甘蓝心里一惊，急忙跑得远远的，躲在沙发后面，探出脑袋来，小声问道，“哥哥，你想吃什么？”

“你怎么这么烦人！以后不要再问我了！”甘笛不耐烦地吼道。

“哦。”甘蓝失落地缩回脑袋，垂眸出了门，又掏出一个漂亮的小本子，放在地上，工工整整写下几个字:哥哥打游戏的时候，千万不能打扰。

甘蓝松了口气，将本子小心翼翼放入口袋，下了楼低着头向商店走去。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了甘笛的声音，“甘蓝，给我带一瓶可乐吧。”

甘蓝猛地抬头，向三楼的位置看去，眸里满是笑意，大声喊道:“好！”

她只是单纯地想，自己可以帮哥哥做些什么，就已经很幸福了。

可她的想法，甘笛从不知道。

03

今天是甘笛的生日，可是他不在家。

甘蓝关了灯趴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

这是一片繁华的地段，对面的歌舞厅中五彩灯光闪烁，甘蓝将隔音玻璃打开，嘈杂的音乐顿时涌入房间。

哥哥就在那里面，和他的朋友们过着他的十八岁生日。

她也想去，可她不满十八岁。

她只能在呆在家里，听着那里传来的音乐，仿佛就能感受到哥哥的快乐。

甘蓝轻轻闭上了眼睛，嘴角微扬，却有几滴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听大人说，十八岁生日是最重要的生日。于是，她为哥哥的生日准备了一个月。她想给他做个蛋糕，于是便上网查，从书上看，还去同学家跟一个阿姨学着做。

可结果呢？她亲手为哥哥做的小蛋糕却被冷落了。

她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和伤人的话语。

他碰也没碰那蛋糕，就冷哼一声带着他的朋友们去了对面的歌舞厅。

他不需要她了。甘蓝突然发觉，她学做蛋糕的一个月里，他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却视她如同隐形人，从未在乎过她。

甘蓝关了隔音窗，落寞地钻进被窝里，任由黑暗将她包裹。

妈妈还在加班，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寂静清冷，黯然涩然，谁也不知道，被窝里的人儿还在默默流着泪水。

其实，去伤害一个人很简单，那就是将那人的真心踩在脚下，将那人的真情视若空气，然后冷漠地走远。

04

哥哥要去上大学了，听说那里离家很远很远。

甘蓝默默跟着妈妈走在商贸街上，看着琳琅的物品，心里无甚起伏。

今日妈妈带她来为哥哥选些礼物，甘蓝却在犹豫该不该买。

据她所知，哥哥是不会接受她的礼物，可她又不愿扫妈妈的兴，只能硬着头皮挑来挑去。

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挑了几件像样的礼物。包装好后，甘蓝便抱着礼品盒随妈妈回了家。

她还是有些期待的，也许今日哥哥看在妈妈也在的份上，会欣然接受。

而坏的结果，她不敢想。

进了屋，便见甘笛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嘴里叼着一个棒棒糖。

“甘笛，快过来拿礼物！”妈妈一脸笑意地喊道，“妹妹也给你选了礼物呢！”

甘蓝抱着礼物换了鞋，刚抬头，便见那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正双手插兜地站在她们面前。

甘蓝深呼吸一口，低着头将礼物递给了他。

一秒，两秒……甘蓝觉得每过一秒便像是锋利的刀子插进心脏，越插越深。

“我不要。”

一锤定音，就地处决。

甘蓝垂着头，浓密的刘海遮住眼睛，那里有泪水在打转，却不再落下。

“甘笛！”妈妈突然冷了脸，呵斥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等他们都去了书房，甘蓝才松了口气，胡乱抹掉眼泪，将礼物小心地放在桌上，想要去自己房间里休息休息。

路过书房，里面一男一女的说话声透过门，不太清晰。

说实话，甘蓝其实是特别好奇妈妈是怎么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哥哥的。

甘蓝不禁驻足，附耳门上。

“我就是不喜欢她！她又不是我妹妹！”

“哼，她怎么就不是你妹妹了？你当初还说，你想要个小妹妹，如今有了，你小子竟然还敢耍脾气！”

“我那时才五岁，是想要个妹妹，可你为什么要把你亡故的朋友的女儿接过来！还骗我说她是你生的！”

“你不喜欢也得喜欢！她就是我女儿，你妹妹！”

“才不是！”

甘蓝心脏突突地跳着，小脸惨白惨白的，慌乱地走进自己房间，关了房门。

没想到，她并不属于这个家。她本不是他的妹妹，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能关爱她？可是……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十三年啊……

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滴在桌上的白纸上，晕染出一朵朵忧伤的小花。

05

甘蓝坐在客车上，抱着背包看着车窗外，心里十分平静。

她在哥哥走之前先离开了。

既然他不愿她做他妹妹，她走便是。

可甘蓝不知道，她不成熟的想法，冲动可笑的做法，将她的妈妈快要急死了。

此刻的甘笛正拿着一张白纸，愣愣地看着。上面只有小小的两行字:甘笛哥哥，我知道我不是你妹妹，虽然你从不在乎我为你做的事情，但是我在乎。

甘笛细细想来，的确如此。

她年年都送他生日礼物，可他却不以为意；她每天都看天气预报，然后提醒他加减衣服，可他却觉得她太唠叨，反而骂她像个老阿姨般；她怕妈妈太辛苦，一到周末就将他们的衣服撸了去洗，可他视而不见，穿着她洗的衣服嫌弃她……

或许，他真的错了。他明明比她大五岁，却像个弟弟一样躲在她的羽翼下，又不断地伤害她。

原来不懂事的一直都是他，他还没有真正地成人。

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高度自信少年，竟在此时感到了无尽的后悔。

可那个良善的妹妹如今却已离开他身边，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她也许不会再回来，也许会回来，但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孤注一掷地将感情投入一个不会爱人的人身上，然后轻贱自己，最后粉身碎骨。

因为，她曾经在乎过的，他却当作泥土。

因为，漂亮的无价之宝，摔碎了再黏住，也不过是次品。

因为，做过的没有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