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竹


我是一粒种子,随风进入了竹林。

我以为自己是一棵竹,却在2020年的那一场雪里,发现破土的自己是株树。我生来仰望着那些枝叶触云的竹;生来就没有风雨的吹打。我看见遥远的红色村庄,洋溢着、欢腾着。我想、我也要长得和竹一样高,不!比它们更高!

罕见地一阵寒风刮来,吹在我脸上,我知道那红色村庄变得黑暗的原因,无数竹为那夜晚失色的红星哀悼,愤骂罪魁祸首——新冠病毒。我沉默着,向上生长着,我讨厌那些牵扯我身体的竹枝,我也能面对风雨!

然而当我长到竹腰的高度时,我才发现“高处不胜寒”,恰逢寒潮的我,收缩着枝叶,瑟瑟发抖。我开始想念竹根处的温暖生活,悔恨自己的轻狂,但我知道我回不去过去的生活了。

我不再向上生长,我开始向更深的泥土里扎根。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阳无力地垂下天际,一群身着白衣的奇怪生物经过我身旁,为首的人手持一张四四方方的大“卡片”,向随行的人喊着:“快,就在前面!”那叫声惊醒了我,当我睁开朦胧的睡眼时,只见雪中留下的几行脚印,我抖抖身子,伸展着碗口粗细的枝干,长叹一声:“这个冬天终于快熬过去了”

我不再畏惧风雨,我坚硬的外壳足够让我蔑视它,这些层层重叠的年轮,是我向自然宣战的战书。为何我注定矮小?为何我生而为树?这一切我都铭刻在每一截被雪压断,被风吹折的伤口上。我讨厌那些晴天,投在我脸上的影子,我要成长为巴比伦的通天塔,让这些清高的竹低下头来。

春寒料峭,我已长出了新芽,这最后5厘米,我一定要超过!夜幕降临,4厘米!3厘米!2厘米......“咔”一声,我终于超过了所有的竹叶,却未达竹梢。这时那些我讨厌的竹枝又开始爬在我身上,这次它们用最后的一片叶,送我越过了竹梢。在空气稀薄的高空中,我明白了竹韵,高处意味着更多的风雨,幼小的我无法承受,所以才有了牵挂;强壮的我仍需要学会为他人遮风挡雨的责任,在最后竹韵才真正地体现:帮助我超过竹群。我明白了这是——奉献,我才发现那些竹身不再青翠,有些枯黄、斑驳,我尽力伸展着枝叶,为这些日渐衰老的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

眺望远方,我发现不知何时,那红星又开始在黑夜中闪耀,似乎比以前更绚烂,更有生机......

2020年6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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