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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她没有变成蝴蝶，却飞走了
字数：3124
时间：2017-3-1
1.
时间很公平，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并且还傲娇，管你是失恋、失业还是失身，它都自顾自地走下去，从来不会停下等你擦干眼泪再追上来。
时间说了：老子凭什么可怜你？
所以，即使和袁小丽已经分手，日子还是得继续过，大学最后的一个暑假与我的情殇遭遇时，注定会搅得我们家鸡犬不宁。
我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迷失了自己，天天坐在屋子里发呆，像一个从上世纪穿越到现在的人盯着桌上的钟表想入非非。窗外偶尔传来各种琐碎纷扰的声音：两个大妈又因为水电费的事儿吵架了，楼下的野狗又因为抢食吠叫了，看热闹的麻雀又叽叽喳喳叫个没完没了了。
我强迫自己的意识像乌合之众一样涣散，因为我知道一旦它们聚焦起来，势必来一场声势浩大的“造反”，索要让它们去回忆往事的权利。而我始终不敢“放权”，我掐断了自己16岁之后的所有记忆，因为从那年开始，我才认识了袁小丽。
我爸问我还打不打算专升本，我摇摇头说毕业后就去找工作，我妈问那袁小丽怎样打算的，我说她也不升本了。
我把手机随意扔在一旁，除了西城的老同学来电话告诉我下个周三将有一次聚会之外，它再没有响过，那场聚会，我没参加，袁小丽也没有。
大三开始后的前三个月，我仍然与李峰和王学涛斗气，他们对我漠然如路人，我尴尬地苟活在不足五平米的床铺上。我本来还以为进入大学的最后一年后，离别的悲伤情绪会从大三的第一天就开始弥漫，然而这不过是我的又一个一厢情愿的错误猜测。
周围的人忙着升本，找实习单位，绞尽脑汁地在简历里添油加醋好证明自己在大学期间多么优秀，而我，得过且过吧。
12月初，外语系举办了一场经验分享会，宣传海报上写着S师大出了一位雅思8.5的牛人，我分明在详细信息里看到了“主讲人：袁小丽”的字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还是在分享会当天去了学校礼堂，里面座无虚席，我来到了二层，挤过人群后才找到了一处能看到她全貌的地方，我隔着栏杆看着坐在主席台上的她从容地讲述自己的备考经历。
她说自己为这场考试准备了半年，从今年4月份开始，一直到10月，她申请的院校仅要求雅思7分，期间，她考了一次，正好合格，但她想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静下心来学习，为什么不多考一点？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们在4月分手，从那之后她就静下了心。
“嘿，那妞儿谁啊？长得可真不错。”
“外语系新的学生会主席，叫袁小丽，听说已经和男友分手了，现在单身。”
“那我去追她怎么样？”
我旁边站着两个獐头鼠目的小子，贼笑的样子令人生厌。我慢慢靠近了其中一个，用右肘狠狠顶在了他的肋部，他诈尸一般地要发作，但看到我之后，立刻没了气势。
如果有人给我一面镜子，我能猜出镜子里的我的脸上一定挂着要杀人的表情。
2.
楼上的打斗声并没有引起袁小丽的注意，她的目光始终徘徊在她眼前的台下，“我会在12月22日冬至那天的下午两点先从J市飞到印尼的雅加达，在那里转机前往布里斯班，最后到达目的地黄金海岸。”
或许分手对一个人的伤害真的可以大到让她变得记性不佳或者会像祥林嫂那样絮絮叨叨的程度，这些话她明明在开场时就说过一遍了。
“至于我在澳大利亚的联系方式，到了那边安顿下来之后我会发布在S师大外语系的贴吧里，欢迎大家与我联系交流。”
她的话筒出了点问题，在一声尖锐刺耳的尾音中，她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虽然我知道了袁小丽飞往澳大利亚的日期，但心里依旧没有涌起一丝波澜，照常在宿舍里混吃等死，挥霍时光，慢慢适应独处的日子，适应着没有爱情和友情的日子。
我暗自庆幸自己像一架在飞行过程中遭遇了意外的客机，但好在最终平稳着陆，安然无恙，原来分手不过如此，它还不足以毁掉我。
冬至一天天逼近，接连几天，我开始觉察出，事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一股特有的情愫像潜伏期结束的毒药般开始在我体内发作，让我寝食难安。12月21日晚，我彻夜未眠，无论我用什么方法，数羊，在脑袋上蒙两个枕头还是在耳朵上套一副耳机，都无济于事。
其实，周围根本没有噪音或者影响我睡眠的因素，我知道那些“噪音”在我心里，是由一个叫袁小丽的女生发出的。天光大亮之际，宿舍里已空无一人，李峰和王海涛不知所踪，我决定起床去操场跑步。
有人猛然拥开了寝室的门，带起一阵疾风，我从来没见过代乐乐这么惊慌失色，她从前一直是李峰身边那个唯唯诺诺，不急不躁的依人小鸟。
“袁小丽去机场了，刚走，你在干什么？”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我吼道，但在我听来，那还不够与市场里的女摊贩的最普通的吆喝声的音量持平。
我颓然坐在了床铺上，不知如何回答她。我想去吗？我想，但是我不知道怎样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台阶。
“你快去找她啊，快去，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你是不是傻？她不是去旅游，只离开一天，一个周或者一个月，她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苏州、厦门或者深圳，那是澳大利亚，她要去三年，你知道吗？”
代乐乐竟然被自己的排比句给弄哭了，呜咽着。
李峰走了进来，面无表情，他叹了口气，“宿舍门口有辆出租车，车牌尾号832，我给司机说就停五分钟，你要是想去的话现在抓紧，别强撑着。”
我起身冲出了寝室，拦下了已经在调头准备离开的出租车。
3.
11点整，车子停在了出发大厅的自动门前，这片区域的大部分声音都是行李箱的滑轮触碰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骨碌骨碌”声。第一次来机场，我有些手足无措，那些在荧幕上轻松起飞降落的客机，我都不知道如何才能登上它们。
在服务台询问了半天之后，我被告知如果我想找一个马上要坐飞机的人，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播放机场广播，第二种就是靠碰运气。我选择了第二种，或许那种神奇的缘分能再帮我一次，我根据标识，急切地向右国际/港澳台出发字样的地方走去。
前方出现了中国海关的标志，但门口执勤的武警拦下了我，让我出示登机牌和证件，我拿出身份证，他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能再前进一步。
也许，那一天真的有缘分存在，我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余光即将与身后的一切完全告别，那束马尾还是在我的眼角出现了。
袁小丽好久没扎过马尾了，上了大学之后，她更习惯于让头发披散在双肩，她说这样更有女人味。
她就坐在距离我不到二十米的旅行箱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手指不停地按键，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的勇气终于消失殆尽，还是不敢去面对她，我躲到了身后的礼品店里，像个间谍一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口袋里的手机连续传来了尖锐的蜂鸣声，那本来是一条短信，只是因为字数太多，分成了几条送达过来。
“一个周前，我就想好这条短信的内容了，但我没有提前存储好，因为我始终觉得能够再添加些细枝末叶让它变得尽善尽美一些。”
“现在我在机场等待着边检，距离澳大利亚，我还相差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那天在病房中，我不该那样说冯静，我知道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触动了你的禁区”
“抱歉。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会失去你的日子，所以，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我的世界里充满了兵荒马乱，那天在学校礼堂中举办的经验分享会中……”
“我一直在搜寻着你的身影，很可惜，最后我还是没有看到，后来许娉婷告诉我，她看到了你在二层，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三年的时间足够长，可能会长到我们忘记彼此之间的存在，或许三年之后我回国时会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你，你也会重新认识袁小丽。”
“感谢上天选择让你出现在我人生中的这个阶段，在两个相隔将近一万多公里的城市，愿我们都能安好，我爱你，杨小和。”
我读完了短信，抬起头，她已经不知所踪，我心里的一方天地还是塌陷了。
绿色的箭头指向着她的手机号码，我一遍遍地拨打着，但电话里一遍遍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我像个被人用鞭子抽打的陀螺，在机场大厅里不断旋转着，头晕眼花，想象着袁小丽现在正在接受护照检查，过安检，穿过登机口等等。她迈入机舱的一瞬间，或许会回头望一眼，想努力看到些什么，或许不会。
大家都不必像琼瑶剧中那样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说谁谁谁变成了蝴蝶飞走了。我的袁小丽，她没变，我心知肚明，但她同样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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