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提湖,坐落于康提市中心的一座人工湖。四面环山,红瓦白墙的房子逐阶生长在山脚、山腰之上,湖便是中心。康提的山不大,不是陡峭、高耸、巍严的山,但每一寸土地都笼罩着青葱的植树,很是丰茂。建筑在山上的房子大多也不高,至多的即在六层左右。所以当环山、建筑、康提湖映入眼帘,是谁也不压过谁的。相映自然,和谐。
湖岸有公路,环湖有步行路,中间由大树或是重石间断分隔。像国内大多数城市湖一样,湖走进了人的生活,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背着书包、穿着白色校服、双辫双花、黑眼明眸的女学生;坐在湖边条形石板凳,穿着沙丽的年轻闺蜜们,还有在湖边跑步的年轻人和散步的老人。不过不同的是,这里的湖相对简陋,湖边步行路也不平整,所以当你行走时,难免还要上下,做出一些不太优雅的动作。
其实我正要说的是,这微小差别的背后隐藏的大不同。国内大多数城市湖,是属于城市化的,是有教养的湖。而康提湖,是真正属于人和一切有机体的湖。不,不是从属,而其本身就是融合一体,相互组成的部分,是一个大的有机体,行走坐卧,体会动念都是野趣横生,毫不违和。
城市化是一头猛兽,闯进了篱笆院,把庄稼和土地一顿翻腾后的狼藉。把昆虫、茎叶赖以生存的现状曝晒出来,而后不得不在这一片废墟之上重建生活。城市化后的城市,已然不属于这片土地原来的主人,猛兽的冲击形成的惯性和腥骚味儿也需要时间消散。若干年后,当几代人更替,事故成为故事,眼见者全部入土,新新一代把城市化当做了城市原来应有的面貌,变得有教养,亦或是易于被圈养。我担心,他们是否把废墟当做了家园,把猛兽当做了祖宗,把有教养当做了传承。
人类变异的方向、进程是由自然主宰的。可惜的是这自然中包含了一部分人、一部分人所训化的但又驾驭不了的猛兽,(比如水泥钢筋和人工智能)这些非自然的因素。法则代替了天择。即便如此,我对下一代依然抱有期望(因为每一代人都不曾让我们失望)。
说回湖,我曾在康提湖边,一座近山上的酒店住过一晚。推开窗户,有一个刚好的阳台,当然是不封闭的。山下是一座有历史底蕴的豪华酒店,恰好是晚餐临末尾的时间,我俯瞰下去,大约还有两三桌的样子,露天的餐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我再抬头看向湖,衬映在湖对岸的建筑,在山上染出光晕,斑驳的倒影在湖中。夜晚的湖,是深色的,从远处看是狭狭的一个不规则形,因为难以瞥见全貌。
阳台的光是明亮的,有两把椅子和一张圆桌,都是藤制的。我坐在方框型的阳台空间,迎接从湖面吹来的晚风,混杂着从楼下传来的音乐和人们交谈碰杯的笑声,顿时有了看湖的心情。
与我而言,实属难得,同样作为城市化的人,要想放下教养,哪怕是片刻逃离,都需进入梦境。就坐在光亮和深邃之间的一方,回荡于嘈杂和空灵,在远方捧着一本《瓦尔登湖》和看着远方的康提湖之间,我时而清醒、游离。
还有一种看湖的方式,我也曾体会。那是一种平视,近距离的方式。就蹲坐在水边,在湖水的涟漪可能打湿你的鞋的距离,往往在脚下你会看到很多细小的砂砾,它们被湖水带上岸,日积月累的洗刷,被磨得圆滑,被水浸湿后,对比度和饱和度被拉到最大,在太阳下还能反射出光泽。就是在这样的距离,我试过捡起一块稍大略平的石头,扔向水面,然后看击中的落水点,扩展的波纹,听“咚丢”的一声,然后恢复原样的水面。虽然我不知这样的行为有什么寓意,但起码我自认作为一个想要融入的一方,我找到了一种简单直接明确的方式,跟湖发生了关系,并收到了回应,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跟湖是在一起的,我在湖边。那湖,是云南的泸沽湖。
我也曾坐着一艘小木筏划向湖中,水面留下痕迹,透露出船的行经路线,并随着距离越远扩展的越开阔,从上俯视下来,应该是一个很长的大于号的形状,我喜欢躺在船上(事实上我也喜欢躺在草地上),随着船在湖面上微微荡漾,阳光不是很强烈,或是我把帽子扣在脸上,双手交叉用来枕头,平躺在船上,任由船把我带向远方,我想这样懒懒的睡上一个黄昏午觉,在树叶的沙沙和湖水的摇曳中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