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

一 替天行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开元十一年六月六日,天下第一庄——侠誉山庄上方霞光满天,江湖侠客为之驻足却不知其故,无禅大师捻花一笑,“侠誉出天下至宝,此物翻云覆雨,江湖此后三十年,视其为尊。”此话一出,以少林为首的各大门派及江湖侠客涌上鸠山。

开元十一年六月十日,诸位名门正派和江湖侠士失了心智,在鸠山杀红了眼,短短四日,侠誉步履所及之处皆是鲜血铺地,山庄上上下下七百人在不知原由之际命丧黄泉。所有活着的人把山庄掘地三尺,却未发现无禅口中的天下至宝,看着满目疮痍的侠誉,大家面面相觑。

人声熙攘,站着的人争得面红耳赤,躺着的人闭耳不听。一个蓄着大髯的粗壮大汉见这些人如骂街泼妇般争来争去,挥着手中的大刀站了出来,“你们这些磨叽鸡贼,别吵行不行,要俺说,这宝物肯定还在我们当中,与其争来争去,不如打个痛快。杀尽在场所有人,宝物不就出现了!”说着兴奋的擦拭着手中的大刀。众人见那把亮闪闪的刀,便知说话人是“脑袋疼”庞三,刀若出手,便取对方人头,绝对不疼,如此这般,所有人也不敢掉以轻心。过了一炷香时间,庞三便忍不住了,逮到人便给那人一刀,恍惚间就杀了好几人。

无禅见状赶紧站了出来制止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暂且住手,诸位听老衲一句。”

“说你爷爷,你这老秃驴,莫不是脑袋疼了,想吃爷爷一刀!”

“施主莫急,听完老衲的话,施主再杀贫僧也不迟。”说着走到了人群中间。

“我们到鸠山已有四天,却未找到那宝物,说明我们各大门派和诸位侠士已经将那可能为祸武林的祸根揪除,对天下众生来说,诸位施主行的是善。可若是现在诸位想大开杀戒,残杀武林同门,却是行极恶之事,三思。”

在场所有人想想不必为了这虚妄之物而命丧于此,就纷纷附和无禅所说,“大师所言极是,江湖武林本是一家,不应至此。”

庞三看众人变脸如此之快,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擦擦刀上的血说:“既然没人要打,庞三也不是那扫兴之人,不如在此大宴三日以庆普天之乐!”

开元十一年,侠誉这一天下名庄转瞬即灭,鸠山那场大宴,行着他们的善,枕着侠誉的尸体,喝尽多少江湖恩怨。白骨累累,鲜血殷殷,鸠山又会开出多少美丽的花。

二  修罗笑

开元二十一年,风调雨顺,民不聊生。十年间,各大门派过了太多安心的日子,如今该还回来了。

二十一年六月六日,少林。

一位白衣少年,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只身闯入少林山门,直奔主持无禅而来。

无禅见面前的白衣少年也不过双十光景,面相平平,却长着一双赤瞳。“敢问施主造访少林,是否有事?说出来老衲也能指点一二。”

“若我来取主持性命,大师意下如何?”

无禅面上一惊,想看得仔细,却始终不能看出个端倪来。“施主说笑了,佛门乃是净地,不是屠戮之所,你来错地方了。”

“你是无禅吗?”

“正是老衲。”

“这世间有几个无禅?”

“师傅所赐法号,独有一个。”

“那我找的便是你,不会错了!”少年嗅了嗅手中的剑,又抬眸看了看面前的无禅大师。

无禅见这少年不依不饶,便挥手叫来诸位弟子,“既然施主如此执拗,就不要怪老衲无情,只是今天,死的只会是你。”

“哦?我倒要看看我今日怎么死。”说话间已经窜入十八铜人阵,一人挡万夫之勇,剑声与棍声相杂,宛如乐宴。

无禅仔细观察,只惊呼好快的剑,快得看不清剑长什么样子,而少年也如那剑一般游刃有余,以无间入有间,十八人竟很快败下阵来。十七招,白衣少年只用了十七招,打败了少林技压天下的铜人阵。挥剑,十八人死,回鞘,少年轻笑。

少年站在尸体之上,睥睨着无禅,“还有多少人要上,一起罢!我今晚还要赶着去看金陵翠楼头牌的歌舞,不能耽搁!”

说的如此轻巧,杀人犹如吃饭一般顺其自然,无禅冒出薄汗,“施主好快的剑!可否让老衲一看?”

“你这和尚如此贪心,这剑能看,不过只能给死人看。大师还要看么?”

“老衲一生惜宝,自然要看!”虽然知道自己必死,但是无禅还是觉得有必要看一看。

少年拔剑出鞘,无禅惊鄂,一时间已然愣住。剑回鞘时,无禅手上却多了一道口子。

“我不想直接杀你,你就用你流出来的血在地上写上善字,血竭之时,我自会出现,若你想逃,我倒想看看金陵歌舞和杀你哪个比较精彩!”说完跨上大殿外的赤马,绝尘而去,嵩山离金陵甚远,得花好些时候。

七日寅时,白衣少年回到少林,听一旁的小和尚说无禅写了一千多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听到一旁无禅孱弱的呼吸。

“你还没死?想来也是厉害,哈哈!”

无禅早已油尽灯枯,只是靠意念吊着一口气,“我只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荣瑾瑜。”

无禅闭眼一笑,“竟是鸠山侠誉”。

一夜之间,少林根基已倒,全门上上下下,死了整整七百人,除却无禅和十八位铜人弟子,竟无一人全尸。

开元二十一年六月十日,一夜之间,大刀派上上下下,死了整整七百人,除却掌门“脑袋疼”庞三,皆是全尸,庞三脑袋上所中数剑,没有一剑足以致命,似是头疼而死。

直至六月十日,短短四日,各大门派及诸多江湖侠客均遭惨死,一时间江湖朝廷皆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没有人知道这个翻云覆雨的人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身着白衣,拿着一把绝世好剑,剑不出鞘,出必见血。

正当大家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白衣少年邀天下群豪鸠山一聚,大宴三日。

鸠山人群熙攘,有的人是想一睹少年风采,有的人却是为少年手中的绝世好剑而来。大家推杯换盏之间,一个白衣少年骑赤马而来,进入人群。少年下马站在高处,大家才发现,他只是一个长着赤瞳的普通少年,完全不能同血洗江湖的那个修罗联系起来。

似乎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少年开口说道:“正是在下邀各位前来,你们现在所踏之地,是我侠誉众人埋骨之处,十年前,你们饮尽侠誉满门鲜血,今日瑾瑜当以美酒相赠!此后每年六月六日,便是江湖血洗之时,不知是你们门派壮大快,还是瑾瑜我杀得快!”

座下之人听到侠誉二字时,手中酒盏便再也拿不稳了,纵是歌舞当前,美人在怀,谁也不能尽兴了。

杀戮,才刚刚开始。

人死,修罗笑。

三  美人梦

“老爷,前面路上有一个人,好像伤的很重!”王念孙闻言从马车里走出来,吩咐下人提来药箱,仔细为那人看病。

荣瑾瑜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便开口问道:“敢问这是哪里?”照顾他的小厮见他醒了,给他端来一杯茶,高兴的说道:“诶,你终于醒了,这是王府,你不知道老爷花了多大功夫才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

“王府?你家老爷是王爷?”

“什么王爷,我家老爷姓王,人称妙手回春王念孙,就是那个行医济世的名医!”

荣瑾瑜捂着胸口咳了咳,“原来是王老爷,在下虽是乡下草莽,却也认识!”

小厮还想再说,却听得外面的人通报老爷来了,倒也乖乖出门去迎。

王念孙走到床前,检查了荣瑾瑜的伤口,坐在一旁问道:“何人下手如此狠毒,竟将小兄弟的眼睛剜了?”

荣瑾瑜嘴角挂着笑,慢慢说道:“一个女子,生的很是漂亮,我也很是喜欢,其性格泼辣,我就多看了几眼,竟被剜了眼睛。不过也是在下技不如人,还不避耳目之嫌,该是如此,该是如此。”

“你倒也心大,我要不是途经,恐怕你把命都搭上了。我看你现在好的差不多了,要是有力气了,让下人扶你出去走走,好得快些。”

“听王先生的便是,更要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莫要挂怀,王某也是举手之劳,行医之人,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那可以杀人吗?”荣瑾瑜被子下的手握得紧紧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因为在收拾药箱,王念孙回头看了少年一眼,“方才小兄弟说了什么?王某没太听清。”

“没什么,不必挂怀。”王念孙没看见,蒙在少年眼睛上的纱布渗出丝丝鲜血。

过了半个月,荣瑾瑜已经好了很多,眼上的纱布也拆了,此时正坐在凉亭里乘凉,却听得少女清脆的声音,由远渐近,心生好奇便向小厮问道:“这是何人,笑声也太清灵了?”

“这是我家小姐,唤作听月,此间正和几个丫鬟放风筝呢,现在往凉亭来了!”小厮说着,话语中洋溢着高兴。

听月玩风筝累了,和一众丫鬟小厮携着许多糕点步入凉亭,见到荣瑾瑜便问:“这是哪来的小瞎子?我竟从来没见过。”

荣瑾瑜听了也不恼,“小姐说我是瞎子,我可看见了小姐长得很美,跟仙子一样!”

听月知道自己被揶揄了,脸上一红,“哪里来的登徒子,瞎了还如此口不遮拦!”

“在下是看不见,可是嘴还是好的,在家时母亲让我多说真话,难不成小姐不美?”

“你,你,你,谁说本小姐不美了!”说刚出口,却觉得不妥,可也没法收回了。

荣瑾瑜被听月的纯真所感染,竟坐在一旁笑个不停。听月本来大窘,听见那清越的笑声,突然觉得这少年真好看。

自此,听月所住的听月小筑便多了一位常客,荣瑾瑜带着听月飞上屋顶看月亮,给听月讲他所遇到的事情。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八少女,向往着外面的仗剑天涯,一头扎进了少年给她的星辰大海里,像个偷东西的小孩,偷偷啄了他的嘴唇。染了蜜般,甜到了心里。

开元二十六年五月二十日,这晚的月亮特别亮,美得像个不容沾染的仙子。

万家灯火辉映,笙歌再起,花朵呻吟,星星遮住眼睛,爱迸发热烈,两个人,沉醉。

四  变故生

荣瑾瑜提着给听月买的桂花糕,脸上满是高兴,今天是听月的生辰,一想起那个小丫头,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走着走着,却觉得一旁的小厮怪怪的,正想开口问,小厮却先说话,“公子,今天是六月五号了,明天那个大魔头‘修罗笑’还会大开杀戒吗?”

提着桂花糕的手一愣,“他?还会吗?我也不大清楚。”他,迟疑了,血海深仇未报,可也不想听月自此跟着自己受苦,那样天真的少女,本就不该卷入杀戮之中。“今天是听月的生辰,本该高兴,别想着这些事,不是么?”

小厮看了荣瑾瑜一眼,讷讷的回了句,“嗯,应该高兴,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今朝空对月。小姐等的久了,我们快走吧!”

这一夜,欢乐让人忘记了仇恨,也许从此便不再有“修罗笑”这个人。

开元二十六年六月六日,荣瑾瑜二十三岁,距鸠山之宴已经有十六个年头了,侠誉上上下下七百条性命,血海深仇,换了别人早就放下了,可荣瑾瑜放不下。

一大早,荣瑾瑜便来到了王念孙房间,似是知道有人要来,王念孙正坐在桌前煮茶。

“你在等我?”

“应该是,敢问你是否就是修罗笑?”

“正是在下。”

“以荣为姓,怀瑾握瑜,不愧是侠誉庄主,取得一个好名字。”

少年掂了掂手中的剑,“你也有脸提家父,名字好不好,你去下面和家父讨论吧!”

“没了眼睛的修罗笑,还笑得出来么?”

“就算没有眼睛,杀你也是足够了!”

“果然是翻云覆雨之材,你能只身血洗少林,老夫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早饭未曾用过,可否让老夫做个饱死鬼?”说着王念孙做出请的动作。

荣瑾瑜听后走在前面,“临死前吃一点东西,想必阎王爷还是愿意等的,请吧。”

饭桌上人也不少,王念孙,听月,荣瑾瑜,那个一直跟着荣瑾瑜的小厮也站在一旁。

听月眼尖,荣瑾瑜才坐下便瞅着他的剑问道:“荣哥哥,今日怎么带了柄剑?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王念孙突然一惊,觉得听月话太多了,便出口制止道:“听月!不得无礼!食不言寝不语,爹教你的都忘了吗?”

荣瑾瑜也不觉得有什么,“无妨,听月想看看这柄剑么?”

“不想,打打杀杀的,太残忍了!”

坐在一旁的王念孙背后一惊冒出冷汗,这把剑,普天之下并无一人见过长什么模样,见过的人也都成了死人。

少年听闻听月所讲,抿嘴一笑,“这剑随我十六年,名曰未雨绸缪,也就是说,看过剑的人都得死,想要看的也得做好死的准备!”

“那幸好我没说要看,要是看了是不是我也得死?”

“今日之后,别说看了,送给听月也成。”

“就知道荣哥哥最好了,只不过为何非得今日之后呢?”听月专心的等荣瑾瑜回答。一旁的王念孙又呵斥道:“听月!怎地如此话多!”吓得听月赶紧闭上了嘴。

荣瑾瑜正要执筷夹菜,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指指旁边的凳子说道:“章太炎你也坐下吧,天天站着不累么?”章太炎一惊,“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明明我装小厮装的这么像!”

“双手里测都有老茧,不像是做粗活的人,倒像是常年执双刀所致,我思前想后,也只有名捕‘大宗师’章太炎一人了!”

章太炎听完一笑,“果真是修罗笑,佩服佩服!”

“别高兴得太早,就算你俩连手,也不是我的对手!今天我必杀王念孙!”

听月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可一听荣瑾瑜要杀王念孙,便急了,“荣哥哥,我没听错吧,你为什么要杀我爹爹?”

荣瑾瑜脸上满是痛苦,抬头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好爹爹,人人以为他是妙手回春的活佛,谁晓得他在江湖上还有另外一个外号——‘杀人无算丁香结’。我爹爹和娘亲都惨死他的手中,我倒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不可能,爹爹人这么好,肯定是被人嫁祸的!”

“丁香结杀人有一个习惯,也是他致命的地方所在,在别人肚子里打一个丁香结,这种手法,除了王念孙,无人能及。我找了十六年,才找到了他!”说话间难掩悲戚。

一时间听月无语反驳,而荣瑾瑜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招招致命,王念孙一边抵挡,一边说:“你的意思是你接近听月,也只是为杀我设下的局?”

“世人皆知王念孙爱女,若不是如此,我怎么能在你身边待这么久!我又有什么借口接近你!”

“是老夫大意了,也是听月看错人了!”说话间看了听月一眼,而听月也沉浸在无措与悲伤之中。

修罗笑就是修罗笑,王念孙永远赶不上,眼看着王念孙处于下风,荣瑾瑜准备乘胜追击时,听月突然跑过来挡在王念孙身前,只差分毫,剑就划破她的喉咙。

“荣哥哥,你放过爹爹,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听月都只喜欢你,你留他一条性命,我跟你走,好不好?”

荣瑾瑜一笑,深情地说:“我是真的爱听月,今日杀了王念孙,我带你走!”

“不可以!听月是你妹妹!王念孙听完两人的话吼了出来,“她是我从侠誉山庄带回来的,十六年前六月五日出生的,你的亲妹妹!”

“什么!”余下三人大吃一惊,各怀心思。而王念孙见得了机会,施展出熟练的丁香结,只一眨眼功夫,荣瑾瑜肚子上便多了一道口子。感觉到疼痛的荣瑾瑜,提剑便削下了王念孙的右手。王念孙本可以挡,可是他的柳叶刀正插在荣瑾瑜身上;他本也可以躲,可是他的手捏着那小小的柳叶刀。王念孙知道修罗笑的剑很快,可是没想到快过了自己的刀。

荣瑾瑜看着在地上捂着伤口的王念孙,将剑递给了听月,“听月,不,妹妹,现在由你亲手杀了这个杀了爹娘的禽兽吧!”

听月很痛苦,她一直尊敬的爹爹变成了自己的仇人,爱人变成了亲哥哥,多么的可笑啊!她颤抖着接过剑,仔细的看了看这把令人闻风丧胆的未雨绸缪,捅入了自己的身体。

“听月!”荣瑾瑜大吼着抱住欲坠的女子,他想流泪,可是没有眼睛哪来的泪水。

听月颤抖着,握住哥哥的手,“荣……哥……哥,这未雨绸缪,还真的是死人才能看。为什么……你会是……哥哥……”

“听月?听月?你醒醒!”荣瑾瑜紧紧抱着听月,他知道她死了,“听月,你醒醒,哥哥还没带你回鸠山呢!”“桂花糕,桂花糕,你醒醒,哥哥给你买!”

荣瑾瑜像疯了一般,或者已经疯了,“听月?”他小声的唤了一句,眼眶里浸出血来。

章太炎从知道王念孙是丁香结开始就没插过手,就算他是朝廷派下来保护王念孙的人。他看着这样的修罗笑,心疼地说道:“她死了,不会再活了。”说着捡起地上的柳叶刀,插在了王念孙的心口上,王念孙瞪大了眼,问了句,“为什么?”章太炎没回答,他虽然可怜王念孙,可还是能分清善恶的。

“荣瑾瑜,你是朝廷要犯,拿起你的未雨绸缪剑,我和你公平较量!”

荣瑾瑜没抬头,抱着听月就要往外走。

“喂!你聋了,不能走!赢了我才能走!”章太炎气急败坏,拉住了那人的衣袖。

“放手!”

“不放!不赢我不能走!”

“放手!”

“不放!”

“等我将听月埋在鸠山,便来找你,你等我。”荣瑾瑜摇摇头,这章太炎着实烦人。

章太炎面露微笑,“好!”

五  如归

荣瑾瑜站在章太炎面前,衣服还是那一件,白色的,点点血迹像梅花一样点缀在上面。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在对付王念孙的时候,我看你不像是瞎子,倒比有眼睛的厉害。”

“我的眼睛在十六年前就瞎了,当我从师傅那里赶回鸠山,没有一个活口的时候,我抱着父亲母亲哭了三天三夜,直到哭出来的是血,我就知道,自此荣瑾瑜不会再流泪了。可是我装的像,没人看出我瞎了。”

“怪不得,我还以为真的有人忍心把眼睛弄瞎,就为了迷惑仇人。王念孙也是失算了。”

“我以为我再也这么难过了,直到听月死了,我也算是真的家破人亡了。”

“你爱她?”

荣瑾瑜苦涩一笑,“算是爱的。”

章太炎挠挠头,“可是她是你亲妹妹!”

“无妨,我们开始吧!”

他们俩说了很多话,多得不像是要争出个死活的人。不过有时候,仇家才是最好的朋友,因为总有一个人要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活着的人则要带着秘密活下去,也不知道是活着好还是死。

大宗师章太炎,一套“庖丁解牛”,招招犀利,刀刀打在剑上,发出清越的响声。荣瑾瑜每一招都很新奇,而章太炎每一招更是轻巧致命。

“你六月五号问我修罗笑还会杀人吗?我现在告诉你,不会了。”荣瑾瑜说话的时候,章太炎的双刀已经绞进了他的身体。荣瑾瑜大退一步,用剑挡出了双刀,可是剑也掉在了地上。

章太炎收起双刀,捡起了那把剑,剑很平凡,剑刃上甚至有很多缺口。

“这就是未雨绸缪?”

“正是。”

“原来人们害怕的是这把剑上的仇恨,并非剑本身。”

“其实他们害怕的是自己,如今你看过这把剑,你不应该死吗?”荣瑾瑜似笑非笑,捂着伤口。

章太炎把剑扔给他,笑笑说:“可我不想死,你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那就杀了我,总有一个人得死,死在你手你,总比死在别人手里好。”

“我不杀你,我要杀的是修罗笑,而不是你。”

“那你和朝廷怎么交代?”荣瑾瑜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章太炎用刀在自己胸口上划了一道,“王念孙和章太炎难挡修罗笑之勇,修罗笑如今依旧逍遥法外。”

荣瑾瑜摇摇头,“傻瓜”,“日后若有麻烦,瑾瑜随叫随到”。

章太炎看着晃晃悠悠走远的白衣少年,看着那个自信的他,那个悲伤的他,那个快乐的他。

“江湖之大,分别哪有再见,再见便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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