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真央
(一)
梅子熟透的时候,他离开了。
夏天湿漉的气味总能让人联想到阴雨天里晾不干的衣服。我想到的是吉亚那件松垮的汗衫,浸着盐渍。
吉亚是坐着绿皮火车走的,他靠在窗框边眯着眼睛。我举着伞站在雨里别过了头,闪避他的目光。
吉亚走了不久后,老旧的车站终于也拆了,红砖的矮房子变成了邋遢的民居,依旧在湿闷的夏天晒着打补丁的衣服。而那个爱穿姥爷衫的吉亚,好像跟那些补丁一样,在我的记忆力潮湿着直到发烂。
我是真。真,就是真假的真。
(二)
我是苏真。
苏是姑苏的苏,真是真假的真。
一个女孩的普通程度大概可以跟她的名字的普遍程度成正比。在这个曾经拥有绿皮火车的小县城以外的地方,我想还有很多叫苏真的女孩。而我不过有幸与她们重名而已。
县城的梅雨季总是来得早,天色总是沉,空气也总是闷。书桌上的练习册也总是露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回想起那段每天上学,上课,课间,上课,放学,回家处理习题的日子,谈不上眷恋,却也不厌恶。
案头的资料已然堆积如山。
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夏雨啊。
回忆不总是要从一个人初出落地的时候开始算起。
我的回忆,从绿皮火车站开始,随着剥落的油漆,开始斑驳。
(三)
我向来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姑娘,这一点我很清楚。
长得普通,学习成绩凑合,性格凑合的姑娘本来就惹人生厌了。更要命的是,我还拥有一张刻薄的嘴。
所以我特别感谢林漾的不离不弃。
绿皮火车站还没消失的时候,我并不像现在这样令人生厌。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开明并且友善的家长。他们总是忙着科研,忙着给自己的项目拉赞助。没有他们的妨碍,我的童年过得还算无忧无虑。
那时小县城的孩子们共同的玩具,就是那辆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早晨会开走,到傍晚放学的时候就会开回来。太阳快落下的时候,绿皮车就成了孩子的天堂。小时候的我,放了学就背着包到绿皮火车上跟其他的相识或者不相识的孩子玩捉迷藏。我们把书包扔到站台上,一直等到叫饭的声音此起彼伏才拎着包回家。
大七和小七可以算是那时我最好的玩伴,我们的爸爸妈妈做着同样的研究,我们年纪相仿,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如胶似漆的好朋友。
小七被陈天泽推下火车的时候,大七不在,我在。我把陈天泽也一脚踹了下去。
陈天泽瞪着我,我也瞪着他。然后陈天泽带着他的同伴们走了。
第二天,大七当着所有孩子的面教训了陈天泽一顿。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绿皮火车上,而小七大七和我却很融洽的融入了小朋友的集体。
据说自那以后,陈天泽就开始每天在家里学习读书写字。
我跟他从来不熟,传闻无从验证。
我想,绿皮火车上的玩伴应该都还算喜欢我。大七小七都很招人喜爱,于是就捎带上了我,跟着沾了他们的光。有的时候,我也会学他们给伙伴们带一些零食和小人书。
被别人喜欢的感觉很好,到如今我都不得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