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从未告诉别人,我能够看见红色,他们以为,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世界上只剩下黑白的姑娘。
我所见到红,并不是鲜血的颜色,也不是落日的余晖,而是灵魂的温度。
曾有人问我,你想不想看看这世界上其他的颜色?
我笑着摇了摇头。
颜色太多,也许就看不见灵魂来了。
我喜欢在天桥上吹风,风吹到脸上从不感到冷冽,反而有一种温润的感觉,像有人在陪伴你,从不曾离去。今天也不例外。
一个残腿的老人拽了拽我,要我施舍他一点钱。他用他浑浊的眼看着我,摇晃着铁盒。几枚硬币碰撞到铁壁发出清脆挠人的声音。
他的灵魂如同那个铁盒,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在这个冬日的黄昏,折射着黑白的光线。
我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丢进老头的铁盒里。硬币发着灰色的光,落到铁盒底发出响声,燃起几坨小红色,很快消失,混在了其他硬币里。
老头依旧是那副样子,眼睛是死的。咧开嘴,露出残缺的白牙,盒中的硬币有节奏的发出声响,对我说着祝福的话。
我在这样的伴乐中陷入了沉思,我性格孤僻,为人冷淡。我认真地观察过镜中的自己,像一粒细小的尘埃,带着灰色的孤独。
我眷恋着被温热灵魂包围的感觉,那层覆盖在灵魂上的红光能恰到好处的驱除一个人的寒冷。
我的手不知不觉伸进口袋里,摸索着所剩不多的零钱。心想——不如,等一下星星吧,听说她的怀抱是最温暖的,温暖的地足以让人融化——
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走到我跟前,怯怯的问我:“大姐姐买花吗?”
我看着扬着红光的花,掏出所有的零钱微笑着买下了。然后轻轻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
“喂,我说,你可别太贪心了。”轻快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松开了女孩,手握着鲜花,目送她离开。
我拨着手中的花,挑了朵最好看的,转头看着坐在天桥栏杆上的男孩,“呐,送你一朵。”
他跳下来,接过了那朵花。
“温暖吗?”他问。
“嗯。”我点点头。
他笑了,笑容里带着你这个年龄不符的老成,他看着女孩离去的方向,说:“可是,我们是小偷啊。”
我垂了垂眸,是的,我们是小偷。只看得见红色就只能偷红色,我们眷恋灵魂的温度,就像瘾君子贪恋毒品。
抽出手中的一朵花,握紧,花上的红光渐消,流入四肢百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一时间忘了孤独忘了世界。
手中的花垂下了脑袋,如同它现在的颜色一般无精打采。
我的身体有些发软,不住地要往地上倒去,“那个女孩是星星吗?”
“是的。”男孩扶着我,让我好受些。
我笑了,“星星真温暖啊,灵魂真的要化了。我要离开了,你能帮我把剩下的花送给那个老人吗?”
男孩把我轻轻地放在地上。目光流转中,有无奈有悲伤又含着少见的温柔,他点了点头。
我合上眼。
我生于无形,也消失于无形。我消失后,也不会再有人记得我,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甚至星星,任何一个人。
马上,就有人忘记他曾问过一个小偷,你是不是非常想看看其他颜色。也许,男孩在送出花前就会忘记一个小偷的请求。
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大概还是想当个小偷吧。
即使我一路走来,生命中充斥着寂寞,悲伤;即使,我的眼只能看见三色;即使我会默默死去,然后——谁也不会记得我。
包括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