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傻狗

“所有的相遇与再遇,背后都有人们努力的痕迹。”


1.

新搬进来的長濱养了一条阿拉斯加,这在整个公寓里都引起了轰动。

“这是狗派的胜利!”铃本坚称。

猫派的菅井抱着托姆老爷,欲言又止地拍了拍長濱的肩:“你以后会体会到猫有多么好的,我保证。”


“你不用去理她们。”房东织田笑,“养什么都由你自己决定。”

“况且狗也挺好的。”她补充,“至少能给人安全感,在这方面没得说。”

長濱看着绕着自己欢快地转着圈摇着尾巴的阿拉斯加,哑然失笑:“或许更多的是心灵寄托吧。”

这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一样,怎么看也跟安全感搭不上边。

“在理,大概它们都是我们精神上的一种慰藉吧。”


而長濱看着阿拉斯加,只是低头笑。


“对了,她们打算开个party来庆祝……嗯这只狗的到来,一起吗?”织田指了指铃本,征求長濱的意见。

“我就不了,回去还要好好打理一下它。”長濱摇头,抱起了撒欢的小阿拉斯加,“玩得开心。”

织田心里明了,向長濱打了个再见的手势。而那条阿拉斯加则非常热情地朝织田摇了摇尾巴吐着舌头,让她不由得在离开前又转身怜惜地摸了摸它的头。


那个聚会说到底只是借用了長濱这个理由而已,不参与倒算不上什么失礼。她本来就不太喜欢那种场合,这时候倒生出一点躲过一劫的念头。

怀里的傻狗又不安分地动了起来,長濱只得低声说:“好啦安静一点,马上就到家了。”

相比之下,还是它更重要。



2.

养了那条阿拉斯加后長濱出门的时间多了不少,每次看到傻狗焦躁地在玄关转来转去她就没辙。加上它又太小,長濱舍不得套上绳子,所以每次的出门都成了负重锻炼。


長濱只当自己抱了个会动的瓜,麻木地沿着林荫道散步,对面的菅井恰好就走了过来。

“下午好。”

“下午好。”

菅井好奇地看着長濱用抱猫的方式抱着狗,伸手摸了摸小阿拉斯加的头。

然后那条狗的耳朵立马动了动,头转了过来想去舔菅井的手。

“てち!”長濱喝止。

菅井吓了一跳,愣了下才缓过来。


“你已经取好名字了?”

“嗯……对。”長濱换了个姿势,“它叫平手友梨奈,我平时都叫它……てち。”

“这样啊……てち你好呀。”菅井微蹲着握了握平手的爪子算是打了个招呼,它的尾巴便唰唰地摇了起来。

“傻狗。”长滨撇嘴。

平手听到長濱的声音,就又挣扎着想去舔長濱的脸。


两人这就算是打过照面了,不同路的菅井扯着老爷的小腿向她们挥手道别。

長濱也想回个礼,可平手突然就挣脱了長濱的怀抱欢快地跑了。于是她只能慌忙向菅井点头,转身追了上去。



世界上的确是有很多人不会取名字的。

小到面对社交账号的注册,大到为孩子起名,他们都头疼得不知所措,所以取出个奇葩又难理解的名字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菅井并不是觉得平手友梨奈这个名字不好,不如说是这个名字太好、太有灵性,才让她觉得奇怪。

奇异的不和谐感挥之不去,她又转头看了看長濱的背影,没看出个猫腻。

“真是神秘呢,你说对吧,托姆?”

老爷喵了一声,姑且算是肯定。



3.

阿拉斯加长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就长到長濱根本抱不住的地步了。

可傻狗就是傻狗,它依旧像以前一样不知轻重地往長濱身上扑,气得她想一根根拔掉狗毛。


啊,说到狗毛,她又是气不打一出来。

这傻狗掉毛严重得很,还特别喜欢往長濱身上凑,更喜欢爬上长滨的床。每次清扫时长滨看着满屋的狗毛都十分绝望,恨不得捏着傻狗的嘴把它赶出去。

可她一看见旁边一脸白痴地摇着尾巴追着她的平手,心又软了起来。最后她也只是抱着平手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脸用力地埋进了傻狗的毛里。


好臭,该洗了吧。

長濱嫌弃地皱眉。


小时候的阿拉斯加真是特别可爱又听话,给它洗澡时无比温顺。可现在的傻狗也不是不听话,但長濱就是特别害怕它在洗澡时突然想表达下热切的爱然后扑过来,让整个场面惨不忍睹。

身上满是水和泡沫的傻狗一下就扑倒了長濱,还煞是开心地抖了下水。


真是够了。

長濱认真地考虑起了和狗一起洗澡的事。


当然这种事也只能考虑下,一想到一片狼藉的浴室她烦恼得很。

長濱也向菅井请教过这种事,可菅井只是一脸无害地说托姆洗澡很乖啊。長濱转头看了下老爷高贵冷艳对世俗的一切爱理不理的嫌弃表情,突然觉得自家那条傻白甜似乎也不错。


但这句话的保质期只有十分钟。因为十分钟后長濱回到家看到满屋被撕碎的卫生纸后差点气得心肌梗塞。


那什么,狗跟猫的性质能一样吗?

“平手友梨奈!”她愤怒地大喊。

那条狗就十分委屈无辜地跑了过来,垂着头坐在長濱面前,一副乖乖忏悔的模样。

“你——”長濱刚想教训,被一声特别哀怨的狗叫打断了。


“……”

“就算你再想我,也不能乱抓东西。”長濱蹲下来,点着傻狗的鼻子,“记住了吗?”

平手的眼神特别哀伤,舔了舔長濱的食指。


然后長濱觉得平手可能只是单纯的饿了。

她看着吭哧吭哧吃着狗粮恨不得把整个头都塞进饭盆里的平手,无奈叹气。



4.

長濱从便利店回来时,正碰见织田在公寓的公告栏贴着什么东西。

“早上好啊,長濱小姐。”她擦了下脸上的汗水,挥了挥手。

“早上好。”長濱笑着鞠躬,“达尼这么早在干什么呢?”

“说到这个啊。”织田皱起了眉,“最近周边地区盗窃案频发,不太安全,我姑且贴了个提醒在这里。”

“盗窃案?”

“是的,凶手还未归案,可要小心才是。”

長濱转头看了看那张告示,轻轻地蹙眉。

“没关系啦,这就是养狗的好处了对不对!”路过的铃本突然一本正经地发言,“无论是威慑还是保护,狗都有优势。長濱小姐是阿拉斯加对吧?——啊那就更好了,完全不用担心嘛。”

“话可不能说这么满啊。”织田很无奈地笑。


長濱有点走神。

公寓的人第一次看见平手时就对它大加赞赏,说什么安全感十足杀伤力十足,自己却完全没这么觉得。

要是真碰上了特殊情况傻狗说不定会冲上去,可自己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确保平手的安全,就算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她揉了揉太阳穴,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也不早了,要是没在那条傻狗醒来前赶回去,它又得满屋子焦躁地上跳下窜了。

“我先告辞了。”長濱抱歉地鞠躬,向还在讨论的织田铃本两人道别。


好在回家时傻狗并没有醒来。

長濱放好东西,轻轻地坐到了床沿旁,摸了摸平手脖子上的毛。


“……你会保护我吗?”長濱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句话。

平手的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空旷又安静的房间甚至让長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我可舍不得,長濱突然嗤笑起来,像是在讽刺自己这个想法。


然后她缓缓地低头吻了下平手的头,温暖的体温让她的嘴角颤抖起来。

“快点醒来吧,てち。”



5.

平手去衔長濱扔的飞盘,却捡了个伤口回来。

長濱当即就着急了起来,跪下来仔细查看着它脸上的抓痕。所幸只是抓掉了点毛,并没伤到分毫。平手还是像以前一样舔着長濱的脸,想讨要長濱的夸奖。

但長濱只是低着头抱着平手,闷闷地说:“我们不要玩这个了好不好,てち?”

平手显然听不懂,可它能感受到長濱的情绪迅速低落了下去,慌忙摇着尾巴讨好她。長濱勉强地笑笑,抬头正想说什么却看见了不远处一位抱着猫的女生。


“请……请问您是它的主人吗?”女生憋红了脸,声音细如蚊蝇。

“是的,有什么事吗?”長濱站起身来,示意平手安静。

“抱歉,爱佳它伤了……伤了它。”

“什么?”

女生抿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让長濱觉得自己的追问似乎是在欺负她。

“那只狗脸上的伤口,是爱佳抓出来的,真的很抱歉。”女生抱起怀里的那只猫,用力解释。

長濱恍然大悟。


尽管没有受伤,長濱还是很生气。

然而在看到面前女生的那一瞬,她的气又消了一半。


“算了,没关系,并没有伤到。”長濱摸摸平手的头,笑着说。

“太好了。”女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爱佳在家时也很喜欢和理佐一起玩,可能这次太开心了……所以玩得有点过,没有伤到就太好了。”

“……理佐?”長濱歪头不解。

“啊,是我养的一只狗的名字,叫渡邉理佐。这只猫叫做……志田爱佳。爱佳很喜欢和理佐一起玩。”

“是吗,它叫平手友梨奈。”長濱指了指身旁的傻狗,“一条非典型的阿拉斯加。”

平手就像听懂了長濱的话一样,傻里傻气地摇起了尾巴。

“你好。”女生向平手挥了挥手,又站直了身体,“……我叫渡辺梨加,叫我梨加就可以了。”

“你好,我叫長濱ねる。”


尽管心里有点小小的担心,但長濱还是打发平手和志田一边玩去了。傻狗扑腾在草地上的小短腿让渡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经过一通交流,長濱才知道渡辺是同公寓刚搬进来的住户。这么一来一回她也大概懂了,无论是最初动机还是最终目的,渡辺都应该跟自己是一路人。


“很痛苦吧,要养两只宠物。”

“哎?不会的……”渡辺似乎是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那我就收回后面那句话。”長濱眺望着远方,“……很痛苦吧。”


“但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这一切总会变好的。”長濱像是安慰自己般笑了下,细碎的言语消散在风中。

渡辺却沉默了起来,抱紧了双膝。



6.

“事情似乎有一点转机。”织田夹着一沓纸,在清晨敲开了長濱的房门。


彼时的長濱刚从平手身上的高温中惊醒,慌乱得不知所措。

“怎么样?”她手里还拿着正想拨给织田的手机。

“——跟我们想的不太一样,但总归是好的。”织田把资料递给長濱,“这是今天的晨间新闻,西高失踪的25名学生全部找到了,现在被安置在市医院里。”

長濱捏紧报纸逐字逐句盯着报道,然后崩溃地捂住了脸。


“那里的确是比较微妙的区域,我猜想她们应该是无意中闯进了警戒线里,能回来的确不容易。”织田安慰着肩膀微微颤抖的長濱,递上纸巾,“既然没有报道,肯定是有人压住了真实消息——但无论如何,找到就好。”

“我马上去见她。”長濱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起身收拾起了东西。


平手被長濱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了。

它压根儿没睁开眼睛,只是轻巧地走到了長濱脚边,又温顺地蜷成一团睡了起来。

“发烧了。”织田探了探平手的体温,毫不惊讶。

長濱顿了顿,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来抱起了平手,灼热的体温让長濱心头一跳。她咬着下唇,把平手托付给了织田。


“拜托你了。”長濱临走之前回头,“一直以来……很感谢你。”

织田付之一笑,她并不觉得長濱最后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她转头摸摸平手的头:“最近周边地区不太平,你就跟我一起住吧。不过你可得先挺过这一关啊小家伙。”

但平手一直没醒,粗重的呼吸声灼伤了织田的手心,她甚至糟糕地觉得它是被烧晕了。



7.

“長濱小姐,我有一件非常遗憾的事要告诉您。”

“请讲。”

“您的小阿拉斯加,不久前走失了。我报了警,协助警方调取了周边地区的录像依旧没有找到,我想它大概是——”

“大概是消失了。”

“是的。”


然后织田長濱两人面面相觑,默契地笑了起来。

長濱旁边的人局促地摸了摸鼻子,一头雾水。


“你好,我是织田奈那。”织田笑着伸出手,“初次见面。”

“你好,我是平手友梨奈。”平手左手被長濱扣得死死的,只得伸出右手,“叫我てち就可以了。”

“啊,てち你好。”


也许该说欢迎回来?织田坏心眼地想。


“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为你们挑选了一只宠物。”织田有点不好意思,“这次是一只猫,想取个什么名字呢?”

“嗯——大概是はなこ之类的名字吧。”長濱用食指抵着下巴思索着,笑道。

“听上去不错。”织田笑,“我前几天问渡辺小姐时,她却回答不需要再养宠物了。”

“那她肯定已经生活得很幸福了吧。”

“约莫是昨晚走的,给我留下了很长的一封信。”织田满足地笑,“那就不打扰啦,先告辞了。”


“等下ね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待织田一走,平手赶紧低声问。

“てち不是很想去我公寓看看吗?那我们快走吧。”長濱巧妙地避开了话题,拉着平手走了。



“话说刚刚织田房东提到的渡辺小姐,会不会是那位啊。”

“哪位?”

“爱佳和理佐的姐姐啊,我去她们家里玩时经常会遇到。前几天出院时跟她们聊天,似乎她也住在附近。”

“……那还真是巧事。”

“……ねる?”平手看着突然停下来看着自己的長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但,てち。”長濱捉住平手的右手,摇头。

“我从来不相信巧合这个词。”

“所有的相遇与再遇,背后都有人们努力的痕迹。”


而幸运的是我的呼唤终于被你所接收。



8.

西高的失踪案曾轰动一时。

本是载着学生的大巴,在进入一片郊区后再没了消息。由于涉案人数巨大,警方曾出动大量警力对该地区进行地毯式搜查,无果。


当然是找不到的。那片地区本属大凶之地,大巴会开到那里应该是一场意外。老实说,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小,那里可能有结界——抑或是更加可怕的东西。无论哪种都是十分危险的,你最好现在就放弃那些想法。

面对着因为传闻找上来的長濱,织田解释道。

她看见女生祈祷的双手逐渐捏成了拳头,叹气。


但既然你来了这里,我就有义务帮助你。总之就如传闻所言的先培养媒介吧,喜欢什么养什么。不用担心,这栋公寓尽是跟你情况相似的一群人,甚至你的情况还更乐观一点——至少你等待的是活着的人,但有些人等待的是再也不会归来的人。


那,我养了一只宠物,之后呢?


之后,它就不再是一只单独的宠物了。赋予它你盼望归来的那人的名字,赋予它等同的爱。它就是她。其中的共鸣我会尽量帮忙,但你所做的就是正常地生活。爱它如同爱她,爱它如同爱生命。要知道一旦她们的共鸣产生——


不,我爱她胜过爱生命,我会做到的。


那么,祝你好运。



9.

長濱以前经常抱着阿拉斯加躺在床上发呆。


窗外一般是阴雨沉沉的天空,抑或是漫天星光。但哪种都无所谓,長濱躺在床上时什么都没在想,什么都不在乎。

旁边的傻狗会安静一阵子,但很快又扑腾起来在長濱的怀里滚着。她平时会放任傻狗去到处窜,但这个时候她只会紧紧地抱着它。

那是唯一的热源。


長濱在平手的肩窝里蹭了蹭。因为睡前忘记关窗,风灌进来让長濱有一点冷。

平手收紧了抱着長濱的手臂,低声问:“还没睡?”

“嗯……想到点以前的事,睡不着。”

平手迟迟没回复,久到長濱以为她睡着时,她又喃喃道:

“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


“但梦里有你,所以很安心。”


長濱捏着平手被单下的手,弯了弯嘴角。



10.


我们终将再遇。


只有这件事,绝对是命中注定。



Fin.











#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以てち究竟做了个什么梦呢

#当然是梦见自己成了一条狗既不能亲長濱又不能抱長濱了

#别打,我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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