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江湖第三季31号 投稿 人鬼殊途(一)

                      人鬼殊途(一)

七月十五日中元节,俗称鬼节,是与中国传统节日的除夕、清明节、重阳节的同等重要的祭祖大节。

通常在这个节日乡下犹为怪异,每年的鬼节幸许是上天注定,总会下起濛濛细雨。傍晚时分雨停后,在村口的晒谷场上就会陆陆续续有很多人从家里拖出大捆大捆的稻草铺上正方形或者长方形,然后摆上白色的包袱(就是一张白纸写上去世的祖宗的称呼与名字,落款处写上烧纸钱者的晚辈,类似邮件,只是白纸封里装着的是鬼钱。)然后在边上烧点土纸(鬼钱,就是用一种金属工具压捶的圆形纸张钱,类似人类的硬币),这是烧给一些孤魂野鬼的钱,因为这类孤魂野鬼没有后人或者无主进贡阴灵就成了阴间的镖局,专门为人押送钱财。

除了烧土纸,还要烧一些黄苗纸,这类鬼钱就是烧给有级别的神级或鬼界有身份的要员,希望管理这一方鬼族的要员能够多多关照先人,善待先人,这是一种疏通鬼界人际关系的行贿。既是行贿,当然就不能是硬币,那是用一种盖印压上黄苗纸的大额鬼币。这种大额鬼币除了烧给自家先人就是用来行贿鬼界要员,要么就是遭遇大劫需要下大本钱求小鬼们开恩度过劫难。人界与鬼界只有在这种时候好像才显得更为亲近熟知。

当家主的人手上总会拿着一根木棍,因为天气原因,怕纸包袱烧不退,所以要用木棍轻轻拨动稻草,使其在大雨来临前将鬼钱烧透,要不然先人收不到鬼钱,或者收到的鬼钱残缺不堪。以前还有放河灯,后来渐过渐远就很少人放河灯了,到今天就没有人放河灯了。据说是为了引渡先人在这个节日里来去两界,祈求先人在鬼界安乐,保佑后人。


1985年的中元节同以前一样没有幸免下雨,仍是细雨濛濛,天阴沉沉的,远处的天空黑沉沉的一片,好似有鬼结阵而来。傍晚5时左右村人趁雨来临之前,如往年一样从家里背出大捆大捆的稻草在晒谷场上摆下正方形或长方形,各家划区而分紧挨,有条有序。在稻草前摆上鱼肉及酒,跪拜作辑前摆上酒杯,倒上满杯酒,点上纸香鞠躬作辑,然后到前方插上香燃鞭炮。

只是每逢中元节,村里都会有些大祭祀选在这一天,如给早些年的先人烧灵屋,以解先人在阴间居无定所,破屋漏洞之苦。也有人选在这一天破凶化吉,求得仙助,更有人在这一天捉鬼安神。

1985年的中元节同往年一样,祠堂里锣鼓喧天夹杂着深沉的颂经声传出来,映衬着这阴沉沉的天显得犹为惊悚。而在晒谷场的右方有一大片空区摆上很大一块长方形的稻草区,稻草上摆着一栋两层楼的纸灵屋,纸的色彩亮丽显得富丽堂皇,大门前还用银色纸剪了镇邪的灵兽与石凳,锁是透亮色的黄金纸剪的古色圆环,窗格与门框都是用的深紫色,青瓦红砖,内墙透白,堂屋里摆着八仙桌四条长凳,内房有古色红木雕床,厨房里放着锅瓢碗筷,井井有条。

我在晒谷场上与小伙伴们嬉闹,突然有人从背后将我抱起往边上跑开,我回头一看是年长我二十岁的大堂哥。转身时才发现身后来了一队人,前面的是身穿黑纱的王道长,身后是大伯父徐半仙,再往后就是一群身穿白色孝服的人,一边走一边哭嚎。无非就是向先人诉情,同怜先人生前不易,死后受苦,后人不孝之类的孝心表白。那时尚幼甚是不懂,死去多年的人这么哭嚎假不假,为什么有的人又不哭。后来直到成人才知这是一种人鬼沟通,让先人走得安乐,去往天堂的引渡声。

大堂哥看我安静下来,有人喊他去帮忙,连忙将我放下来,叮嘱我不可走近伯父与黑纱道长,我点头应允。黑纱道长在灵屋的背后双手相击锣器,然后左右散开,躬身行作辑礼,然后走一种与常人不同的前后迂回步伐,直至今日,我仍无法了知这种道教中的衣钵基础学习。黑纱道长每一段经文的腔调与姿态都不同,从上段到下段中间,伯父徐半仙就会做出相应的辅助,一会儿焚纸烧香,一会儿扔卦占卜,一会儿又诵一段不同于黑纱道长的经文。伯父所有的举动都是随着黑纱道长的经文腔调与姿态做出不同的反应,配合得相得益彰。

一会儿经文是平和安乐声,一会儿经文又是带着怒斥声,劝告声,虽然我不懂经文,但这种情绪的表现于我听来好像非常敏感。黑纱道长高声诵经文时,伯父已接过身旁年轻人递来的黑纱衣穿上,顺手拿过年轻人左手上的桃木剑,大喝一声,沾上酒杯里的酒,向空中划着看不懂的梵文。而黑纱道长这时却轻吟经文,好像是在劝告什么,温和而不失庄严,时而又大力地相击双手的锣器,发出震耳的鸣声,口含清水喷前而去,时而轻轻地相击锣器,然后合器空出右手,抬袖摆黑纱袖观前方,我感觉这是在沟通察看。

伯父还在向四周划着梵文,嘴里念念有词,那是我不懂的经文或者是与鬼沟通的灵语。片刻以后,伯父将桃木剑交于年轻人手上,拿起黄苗纸朝西南方向而去,在那里用焚烧的黄苗纸冲空中画着梵文,烧尽以后轻念了几句平和安乐的的经文返身来到黑纱道长左侧,吩咐年轻人安排人点火烧灵屋送灵魂。两人并排抬起右袖掩在眼前观望灵屋在熊熊烈火中燃烧,这时我走近伯父站在身后,掂脚观看黑纱外的一片火海,我看到·····

                   人鬼殊途(二)

烈火红焰处,我看到一个红里白衫的苍白少年在灵屋前的上空恋恋不舍,最后一步三回头的在空中轻飘而去。我在伯父身后发出惊叫声,然后晕倒在伯父身后。那是一瞬间的相见,更是一瞬间的惊恐。

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早晨,很奇怪醒来的我异常的清晰。母亲与大娘守在我的床前,看到我睁开了眼,问我有什么不舒服,想吃什么?很奇怪,我没有任何不适,我想着醒来前的记忆,那应是梦里真实的生活与少年的交流。

少年的清秀模样与恋恋不舍,都似曾相识。我翻身而起时伯父走了进来,问我“没什么不舒服吧”我摇摇头看向伯父。伯父伸出来手在我的头盖骨上方压了压,然后交待母亲以后中元前后一周都必在天黑前将我留在家中,不得外出,直到成年。

我一直盯着伯父问“这世界上真有鬼,对吗?”“信则有,不信则无”伯父淡淡地说。“我看到了一个男孩子,穿着红里白衣的衣裳”大娘在一旁轻责我“瞎说些什么,小孩子家家的能看到什么” “小孩子火焰不足,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伯父不否定“好在没有什么恶意”我奇怪伯父如此感慨,又似有些许安慰。

从那以后我断断续续地做梦,梦见那少年恋恋不舍的模样与清秀的面孔。也断断续续地将这梦告知家里的长者,对于一个8岁的小女孩子来说,只有好奇没有恐惧。为什么他总会在我的梦里出现,对于一个玩性很大的马大哈女生,记性应是没那么好。

那烧灵屋的家主夫妇也提着一提罐头桔子来看我,跟我万分赔礼道歉,叮嘱我以后中元节不要在外面玩,也不要好奇,说不干净的东西多。伯父说一切法事安顿好了,从此他家会顺风顺水,托祖人保佑会儿孙满堂,德满福高,代代旺盛。说着伯父就带着家主业生爷往门外走,我依耳听到业生爷感叹着这场法事的前前后后说伯父费神了。

业生爷坐在堂屋与我爷爷及伯父说以前不信,太祖去世时他还未出生,哪知人死后还有什么存在,再说家里穷也没钱操办这些。然后就是爷爷及伯父商量明年的中元节要为家里没有灵屋的家祖烧灵屋。我不信吗?但我看到了虚无的幻影,真是幻影吗?又那么真实地看到。既然传统文化的存在必是有它的意义与认可度的,所以我选择伯父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没心没肺的过着,偶尔的梦中仍然会见到那少年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看我,又好像不是,是在依恋什么?这样见到他的时候不多,一直到第二年的清明时节,我梦见他,他站在那里有声音传给我,但我没见他张口嘴,但我知那是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盯着他看,没有回答“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了吗?”见他有些失落的哀伤。我看着他没有害怕也没有亲近,只是想在他的言语与神态中捕捉我要的信息。我见过他?不然怎么会如此熟悉?远处的鸡啼声响起,我惊醒幻影消失。

中午时分大娘叫我去她家吃粥,说有油炸蚕豆,还做了我爱吃的薯饼。大娘对我的疼爱直到三十年后我仍然记得这些小吃的味道,谁也无法代替,会在很多时候想念大娘用手帕包着炸蚕豆藏在枕头底下等放学回来后的我吃。

我什么都会跟大娘说,跟母亲倒是没那么亲近,可能因为我是女娃的到来家族里对我并不受欢迎,连带母亲也无法疼爱起我来。大娘就不一样了,生育七子如今还有六子一女,所以大娘对我犹是疼爱。年幼时的我总怀疑自已非母亲所生,肯定是捡来的,希望自已是大娘生的。

我坐在新建的红砖堂屋里,想着这家族里长辈们对我的种种不能接受,嫌弃我又是一个女婴倍感失望。女孩子又咋了,你们嫌弃我生下时干嘛不弄死我,哼,好在还有大娘疼爱我。

这时大娘忙进忙出的,我突然问大娘“大娘,鬼为什么死了还会让人看见?真的如村里人说的是来索魂的吗?”

“你这孩子又在瞎想些什么?”大娘好像知道什么似的否定着。

“没想。只是昨晚又做梦,又见到那红里白衣少年了。”因着与少年的多次梦里打交道,我也不再有好奇,也没害怕,好像这就是生活里很自然的一部分。

“他问我是不是想不起他是谁了?我与他以前认识,对吗?大娘”我跟着大娘去厨房端菜,然后喊着干农活刚到家的伯父吃饭。大娘看看我没吱声,我知道了,我一定见过那梦中的少年。

伯父喊我去村口叫那些兄弟们回来吃饭,自已到楼上的晒台上喊在河对面地里干活的兄长们回来吃饭。满满一桌的人喝着红薯粥,吃着红薯饼,除了青菜苔,腌萝卜,还有最好吃的炸蚕豆米与花生,没有一点荤菜,那个时候虽然责任到户了,农村生活水平仍不是很好,特别是对家里人口多的家庭,吃饱是唯一的标准。

饭毕,我帮着收拾碗筷,幸许是我离开时大娘跟伯父讲了我昨夜的梦,伯父叫我去他的阁楼,那里基本没人去过吧,除了几个年长点的兄长,伯父是禁忌别人闯入他圣地的,更别说是女孩子的我。

我跟着伯父上了二楼的小阁楼,推开门伯父拉亮了瓦数很低的小电灯泡,透不进光的小阁楼里只有一张四方形的小台桌,靠墙的桌上放着一尊木雕的菩萨——就是大人们所说的水将军。伯父进去后焚香烧纸,叫我跪下磕头作辑,我接过伯父手上的三根香高举作辑磕头。伯父从一个存物盒里拿出一个形如月牙的桃木块,奇怪的是桃木块里既然有古字,至于是什么字我就不知了,只知这东西肯定不是近年所得。

伯父将桃木块串上红线挂在我的脖子里,类似项链,说是镇静安神的传物,免我做梦。并交待我饰物不能沾水,也不能见血,但凡遇水见血一定要记得取下,女生月事不宜带桃木饰物,一定记得取下。我只当这是一件炫美的饰物带着它美滋滋的,从此以后不会再做那样的梦了吧!

我走下楼去厨房告诉大娘这个饰物,大娘看了一眼,交待我一定不要弄丢了,说是开过光的能保我平安。我使劲得点头应允,能得此宝物也没想那么多,反正大家都没有,唯我独有,这是多么值得得瑟的一件事。可奇怪的是家里的兄弟们对此并不感兴趣,这多少令我有点失望,炫耀不起来。相反的是那些长不了我几岁的兄弟为自已而高兴,为什么就不知了。

我回到家,母亲正好在准备喂猪食,问我在大娘家吃饱没有,我应允了母亲并告知饰物的事。母亲抬头看了看,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地叫我一定要保存好这物品,说唯有一件,是大伯不轻易拿出来的物品,更别说送人。母亲好像早就知我会得到这饰物一样,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出了家门找小伙伴玩去了。

这样一晃又是过了几个月,我一直安然无样,从此再没梦见那红里白衣少年。我也好像忘了那梦从前来过。

到了1986年的中元节前几日,我突发疾病浑身乏力 ,冷汗湿透了床单,难以入眠,只要入眠冷汗直冒,这样反复折腾见医无效,不发烧烧,入眠只出冷汗,而且梦里呓语。滴水不沾可急坏了母亲,日夜守在身边寸步不离。大娘与伯父也会抽空来看我,常年在外工作的父亲也请假在家休息几日陪着我,看情形就知道此劫难逃。

我没有出过房门,也不知外面为我怎么样忙碌。唯有在醒来时问下母亲,我生了什么病,怎么会不发烧还这么严重,是好难治的病吗?母亲坐在床前抹眼泪,一如既往地自责自已没本事,什么都作不了主。这时伯父与大娘走进来,伯父挣开我的眼皮,不知是看什么,我明明是睁开眼睛的。

伯父坐下来问我“云儿,如果取下你脖子的饰物,你会做梦,怕吗?”我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已并不怕梦里见到的那红里白衣少年。伯父继续说“你病得很重也谈不上,只是这症状医学无法找到病因,我也无能力,可能饰物取下后你身体会好些,愿意吗?”我轻轻地点头。伯父说“取下之前我们要告诉一些有关你的事情,不再隐瞒你”

我静静地看着伯父,再看看母亲,这是要提我的出生了吗?我真是的捡来的吗?家里人要放弃我了吗?我满脑子全是他们不喜欢我的种种,现在病得如此重,定是家庭贫困,养不起我这么个病秧子了。母亲忧伤地看着我流泪,好像是在说她也无能力,只能由天来定我的生死。

大娘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额头说“你虽不是我生,也是我们的心头肉,你母亲生你时很不容易。很多时候很多事我们女人也做不了主,凡事都讲缘份,老一辈人的重情重义都是想留住那份情义,做出的一些选择总认为是对的。凡事都有缘法,事到如今有些事还是不再隐瞒你的好,还是要解结破凶化吉为好”我看着今天的大娘不同往日,好像多了些对世事的通达,不再是那个一心钻营在厨房里忙一日三餐的老妈子。

我看向一直有话要说的伯父,伯父跟我讲了一个最起码有五代人的情义故事。少年的太上祖与我的太上祖都是为人耿直之人,因官场失意流放到这偏静的乡野山村,与我的太上祖一见如故。历经到少年的爷爷这一代,已是第三代,爷爷的老爹因太上祖的官场失意一生只追求农商,刘家生意一路做到了省城,直此两家来往渐少。因为刘爷爷与刘老爹都在此出生成长,与我家结下深缘,所以每年总会抽时来探望。

直到红里白衣少年首次随他爷爷来我家做客,那年少年9岁,我4岁。我话特多特爱笑,斯斯文文的少年一见我就喜欢,整天抱着我舍不得放下。

少年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住了足足一个星期,走时抱着笑个不停的我静静地看着甚是难舍,开口提出能否带我去省城住些时日。刘爷爷见爱孙对我如此疼爱,随口提出订了我俩的娃娃亲,我爷爷乐呵呵地应允,对于当时重男轻女思想的根深蒂固,我相信我的爷爷恨不能将我送给少年做童养媳让他带走吧!刘爷爷允诺在我6岁时与少年来接我去省城读书,并告知少年,我太小,怕有负我家人重托。

第二年少年与我又大了一岁,刘爷爷带着爱孙在暑期时早早来看望我们,仍只住一个星期就走,走时,少年抱着我说,明年我就来接你了啊,你可要听话地等我来接你啊!少年第一次笑得如此灿烂,开心极了。两家爷爷知道这俩孩子是缘份深重,往后余生两家更是亲上加亲了。

我6岁那年整个的暑期,爷爷心心念念的人没有来。那时通讯不发达,交通也不便,对于一个农村人要出趟远门真是不容易,在县城上班的父亲都是甚少回家,因为公交车少。这样的日子书信来往也偶有几封,但都对有关我与少年的事两家只字不提,刘爷爷总说很快来看望我们。一等等到我快七岁时,刘爷爷独自来了,并带来了少年离开时为来见我而准备的礼物。

故事讲述到此,我都已明了,少年那个假期没来只因身体有恙,重病在身,不久离世而去。难怪我每次与他梦里相见似曾相识。

我好像突然长大了一样,也好像身上有了力量,抬起手取下了脖子上的饰物。伯父说,取下饰物后,他就不会再害怕了,也可能我会在梦里再见到他,也有可能见不到。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了这长久以来没再做梦见到他,定是这饰物的圣光护全着我。

我不知为什么希望见到他,哪怕只是梦里,原来我很小的时候有个好单纯的哥哥这么疼爱我。那一刻我真是好感动,无论他是人是鬼好像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关心我。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就只有这么简单,但对于家人来说却是经历了万般艰难做出的选择,必仅人鬼有别,害怕我受到伤害。

家里人在做出选择让我取下饰物前,与刘爷爷有过一次长途电话交流,刘爷爷对我如今备受病痛折磨的身体很是担忧,一再叮嘱要以我性命为重,千万不可再误伤了我。

取下饰物那夜,大娘与母亲都同我睡一屋。深夜时分我好似看到又好似在梦里,看到了少年刘长生,依然那么清秀,那么白净,那么斯文的样子,不同的是他好像更加虚弱了,有点撑不下去的样子。“你终于知道我了,终于认识我了,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我既然看到他在冲我浅笑“从今夜以后圣物还是带上吧,我已不能再守在你身边了。千百年来我们错过了多少次,也许是我欠你太多。”我看着梦里的他与自已既然有泪水流下。“不管在哪一世,请千万不要忘了我们相识啊!我们第一世相识时是在潇江源头,你一定要去那里寻找你的归宿,才能开始我再次找到你的下一世”说完这句,越来越薄的幻影好似消失在眼前。我想抓住,在一用力时失空既然惊醒,又摸眼颊既真有泪痕。

刘长生这一次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没再对任何人言起。因为家里已因我乱了多日,我怕家里人徒生担忧而选择了不讲。

我与他相识得太早没有记忆,他走时留下了影子。从那以后我没带饰物,也过得再无大病大痛大灾,遇事总能逢凶化吉。一直到我十六岁早恋后,我去找神算子算命,算我的婚姻······


                  人鬼殊途(三)

16岁那年开始早恋,毕业之后各奔天涯。分手以后的我惶惶不可终日,如那些农村的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决定去找神算子算命问卦。因为太过年幼初次找人算命不知如何言说,所以求了伯父一同前往,伯父带我去神算子那时正是午后。

神算子马先生坐在家门口的靠椅上悠闲地摇着大莆扇,伯父走近叫了声马先生,算是与神算子打过招呼。可能眼睛失眠的人听力异于常人,记性也很好,既能听出来者是伯父,忙吩咐家里人拿凳子给我们坐。

伯父坐下言明来意,说是为算我的功名而来,我坐在边上偷偷地笑。伯父报过我的生辰八字,神算子凝眉推算,算我日后不会种田留在农村,但是并无功名,与大学无缘,将来也必远走他乡。

然后我笑着问伯父,我可以问下我的姻缘吗?这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至于功名,我太了解自已那成绩,也深知父亲会为我操心安排我未来的路。神算子再一次推算我的生辰八字,这一次很肯定地说我会远嫁他乡,并且所嫁的地方在江河边上,那里有山有水。我说如果我不远嫁呢,神算子说生命堪忧!

我心里是在嘲笑这个神算子真能吹的,还远嫁他乡有山有水?我的初恋在这里,我等不到他也不会远嫁他乡,定然死都要死在这里的人。我笑着看向伯父表示不屑的神态,伯父用眼神示意我不可无礼。我连忙道谢,付过算命的5元钱起身准备离开。伯父因与神算子有一些乡邻交情,虽不同宗,但也算是玄派中人,所以难得抽空来,既以相见免不了多聊几句,我跟伯父提出先返回村,与神算子言谢告别。

继神算子之后村里来了一个被人膜拜的神婆,我也跑去伯父家见识了她,想复核神算子与神婆的神机妙算会否一致,我欲等到村人散去后来卜一卦。

伯父家人来人往,都是来求神婆算前世今生的,还有过阴问祖的事,我对这些跟我无关的事一点都不在意,只想着这些人快点走,我好来问一卦,至于前生我就没什么兴趣了,因为今生我要追回我的初恋。一直到快吃饭时,人才散去说下午再来,我抓住这个空隙硬是要神婆给我算一卦。

神婆叫伯父拿来一升米,装了八份深,然后用手帕盖住米升(米升是用杉木制成的,而且乡下每家都会有一把。其大小形状呈:底部正方形边长约为15CM,上口正方形边长约为20CM的正方型斗状)反倒过来用手抚了几下,再然后又翻过来。这就是抹米吧!(伯父也会抹米,就是通过米排布造型来推算求卦者的答案)。

神婆指着米叫伯父看,然后指着米排布的造型作解。有些玄派的词语我是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的,但是他说这里有一条沟线很明显,什么形状,流向哪里,这孩子成人以后必远嫁他乡,否则生命不保。伯父连忙陈述不久前找神算子算过命,也是说必远嫁,否则生命不保。

呵呵!这些人信息是互通的吧!这么牛!

那年初中毕业以后,我一直想读高中,想考大学,重读初三成绩仍是不理想。我执意读普高,父亲不看好我的成绩,也不看好我未来能考上大学,说一个女孩子家能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就好。阴差阳错地印证了神子的第一个预言。

我读中专第二年的时候,初恋已北上京城求学,至此我心彻底绝望,知道从此真是一别两宽,互不来往了。我在中专里谈了一场不咸不淡的恋爱,然后刻意与原先家里的圈子来往甚密,无论哪一段感情都不了了之。

毕业以后我去异地工作再到南下广东,从16岁开始,时间一晃6年过去,我已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每一段恋情我都认真对待也刻意与神算子对抗。可是缘份这个东西就是那么奇妙,我认识了老公,没有多爱也没有多讨厌,我们分分合合四年终是走到了一起。我一直认为这是上天注定的缘份,无力逃避。

我对地理一无所知,也不曾向老公打听他家的任何信息,动身去他家之后,才知那里是有山有水的山区,县城边上有条潇江。据说故事来源是禹帝百岁那年到南方巡视,不幸死在苍悟,后来葬在九巍山,此地被后人称为零陵。禹帝以开山通泽,疏导为主,消除洪灾,才有了潇江,这是禹帝普救众生留下的千古神话。

第一次来这里,除了这里有山有水空气好,矿区边出生成长的我虽然感觉清新,但好似我并不觉得陌生,没有任何惊喜!走在潇江的岸边,看那里清澈的水一眼望不到底。坐在渔民的机动船上一路向上,我仿佛似曾来过这里,陌生而熟悉,想起红里白衣少年最后所言的潇江。

我真是跟这里有缘的吧!是年幼时那少年的召唤还是上天的安排,我都不得而知,这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也确实被神算子与神婆掐中!

人生风雨多年,坎坷多年,我终究在红里白衣少年的前生之地找到归宿。那里是有他的一缕魂魄护我此生安稳吗?争争吵吵多年,我弃潇江而去,你是否寻到我的足迹一路相随,婚姻里的风风雨雨多年,你从不曾再托梦而来。而我认识的那人似曾年幼时就见过,那么真实,那么形象地在熟悉的故里见过,一如8岁那年的中元节见你的幻影一样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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