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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慢慢地转悠着,发出“哒哒”的响声,时针指向7,分针指向6的时候,趴在炕上的老吴翻了个身,将电视机的插头插入插线板中,按下开关键,屏幕从中间向上下,慢慢展开,带雪花的影像忽隐忽现。
“啪啪”两声,一只大手在“大背头”侧面猛地拍打两下,屏幕的影像逐渐清晰,一阵熟悉的《渔歌唱晚》响起,播报的声音穿过玻璃传向院外,老吴的眼睛紧盯着屏幕,中国地图显现在屏幕上。
北京 晴 零下12摄氏度,呼和浩特 小雪 零下14摄氏度。
如果说有什么节目必须看的那就是每天的《天气预报》了!
老吴的眉头邹成了一团,急速的低温不由得让他担心起小麦的冻害。以至于每次出门的时候他都会望向天空,期望能够看到一片片阴云,面对响晴的天空,他不由得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下雪吧!” 他心里嘀咕着。
西安 大雪 零下12摄氏度 , 太原 大雪 零下 15摄氏度……
他的眉头舒展了,周边都下雪了,看来家里也要下啊!
“冬天麦盖三尺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他嘴里呢喃着。
石家庄 大雪 零下16摄氏度。 他笑了起来,嘴里哼起小曲:“赵州桥来,什么人修~”
动静将旁边刚刚睡着的妻子惊醒。 “吵吵什么咧!不睡觉。”
慵懒的声音从女人口中传出来。 “睡!睡!睡!天天吃饱了就知道睡!真是什么事儿都不管啊!就是家里的狗都比你顶事!”连珠的话语掷地有声地从老吴口中吐出,声音从房里传到窗外。
“汪汪汪!” 几声惊叫!门口几声撞击。
“哎~ 没事~” 老吴拉着长音说,门口的撞击声停了下来。
“有病啊你!” 床上的女人骂了一声,翻个身继续打起了鼾声。
老吴也不答话,穿上衣服,拿起衣架上的军大衣,戴好棉手套和帽子,向门外走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反手带门的时候,看到床上睡得死沉沉的女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黄低吟着,在主人身边蹭来蹭去,使劲摇着尾巴,前爪搭在主人背上,伸出舌头来回舔着油渍麻花的军大衣。
“哎~ 哎~” 老吴嘴里回应着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打着招呼。手在狗头上抚摸着,像是安慰自己的孩子。
走过两间房屋,打开东头屋子的大门,一束光亮照射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酒气和鼾声。二儿子坐着马扎趴在凳子上奋笔疾书。
听到动静眼睛也没抬喊了一声:“爸!” “你哥哥还没醒呢!” 老吴问。
“刚又吐了一次!” 二儿子语速很快,吐字清晰:“吐完又睡了!”
“哎~” 又是一声长叹。一边走进大儿子的床铺,把耷拉下来的被子塞了塞,大儿子身体微微动了一下,鼾声减小了一些。
“学习别太晚,差不多就睡啊!” 老吴又看向二儿子,语气中满是温柔。
“差不多就睡!”二儿子抬头看了一下,两眼中发出囧囧的光亮:“放心吧爸!你晚上巡逻也要小心啊!”
老吴上前摸了一下二儿子的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在老吴的眼中,大儿子和媳妇是一类人,脑子简单,吃饱就睡,还容易被人当枪使。16岁本是在课堂上学习的年龄,可大儿子不知道从哪儿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天天窝在一起喝酒抽烟,打架!学校教育都几次了,屡教不改,初三面临中考眼看就要废了,这不今天是孩子16岁生日,又不知道从哪儿结交的一帮朋友,在外边喝到不省人事,还被抬了回来,想到这里老吴又是摇摇头。
一阵寒冷袭来,老吴不由得裹了裹大衣。左手探照灯发出耀眼的强光,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射出很远。右手紧握着一把猎枪!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天而降,地上已经积起一层白霜。
“下雪咯!” 老吴高兴地叫着。大黄也发出几声狗叫。声音传出很远,在田野上飘荡着。
这份夜里巡逻的活儿是村里应上级响应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电力设施不受损坏,在那个年代偷盗成风,有点胆子大的连村外的变压器都不放过,没办法这个东西已经是当时最值钱的了。
而巡逻人员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些盗贼,从不远处原始森林出没的野兽也是非常危险的因素。为了保证巡逻人员的安全,一般都是几人结队。
在见到老吴有一条狗之后,负责人大笑着说:“今年的预算严重超支了啊!老吴你和大黄就够了!”
随即“嘿嘿”奸笑着在工资本上写上了村民吴大黄的字样……
老吴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要不为了孩子!早一巴掌过去了!” 反正大半个冬天都熬过来了,再忍忍就到头了。 那张丑恶的嘴脸每次老吴出门时都在心里骂他千百遍,但这丝毫阻挡不了他的步伐。
穿过一大片麦田,每到一个变压器,他都走近仔细地检查,确认运行良好之后就快步离开走向下一个巡逻点。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踩上去发出“咯吱吱”的响声。想到来年的收成,老吴越干越起劲。
前方即将迎来巡逻最危险的场所,那是森林和平原的交界处,为了把两者隔绝开来,交界的地方被指定为土葬的场所,那坟地连绵不断好几里。
在这里设置变压器实属无奈,因为旁边大面积的耕田以此为中心,农忙高峰时期的灌溉用电全都来自此。
他抬头看看天,下弦月如镰刀倒挂在天空,天空中稀疏的星星点点,微弱的亮光照在光秃秃的树杈上,西北风像刀片一样刮在脸上,脚步声在冰冻的道路上响起,树杈上的乌鸦“嘎嘎”叫着,在空旷的四周传来回音,大黄在身边紧紧跟着,时不时抬头机警地向周围看着。
积雪已经很深了,都没过了小腿。 老吴艰难地在雪中行进,此时这大片的白色竟如缟素般阴森恐怖,他不由得打了几个寒战。
“嗯哼!” 老吴用力咳嗽一声,壮大胆子,大步流星地向交界处的变压器走去。
“汪汪汪!” 大黄此时变得焦躁起来,在原地打着转,挡在老吴的面前,老吴用手扒开大黄,往前迈动脚步,没想到大黄回头咬住他的裤脚,他再次用手抚摸大黄的头,看他一点点安静下来。
然后快步走到变压器前,打开一项项点检。确认没问题后,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汪汪汪!”大黄又暴躁了起来,朝着森林处狂叫,一边叫一边露出尖锐的牙齿,护在主人面前。
突然间,“嗷~”一声吼叫,树林里钻出几只野兽,在探照灯的照射下,眼睛发出阴森的光芒。
“狼!”他大叫一声,随机扣动了扳机。一声痛苦的嚎叫,一匹狼应声倒下。可这并没有阻止狼群前进的步伐。
野兽逐渐走近了,大黄的狂吠声更响,老吴已经再次端起猎枪,瞄向兽群。
“嗷~” 又一声吼叫。狼群开始奔跑,老吴心头“咯噔”一下!脚下慢慢向后撤去。响亮的枪声再次响起。而没想到的是,背后突然冲出一匹狼,狠狠地咬住了老吴手中的枪。
一阵疼痛从后背传来,鲜血染红了雪地,大黄挥舞着爪子扑向冲上来的狼群,而老吴的身体却慢慢倒在了大雪中,最后他看到一道亮光从眼前传来,那应该是另一个世界了……
昏睡了一整夜的王雪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她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就算是地震也吵不醒,天大亮的时候她才从睡梦中醒来。
起身收拾完毕,喊着老吴的名字走向厨房,每天都是老吴把饭菜做好,和孩子们吃好后自己跑到房间里面睡一天,到晚上出动巡逻。她这才感觉到奇怪,老吴今天竟然没有睡觉。
“一定是村里又有什么事儿了吧!”她想着,脚步移动到灶台前嘴里嘟囔着:“天大的事儿都要吃完饭再说。”边说着,肚子里面边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打开锅盖的那一刻,她愤怒了! “这咋也不知道做饭!”一声断喝在房间里面发出嗡嗡的响声。随即把锅盖重重地摔在了旁边。
“咋了妈?” 窗外猝不及防地传来一个声音。惊得王雪一个激灵。
“哎!你咋没上学去?”王雪对大儿子说道。
“今天周日呢啊!你忘了吗?” 大儿子说。
“哎!对对对!今天不上学。” 她拍了拍脑袋嘀咕道:“就说你爸呗,早晨也不做饭!”
“啊?我爸呢?没在家啊?是不是巡逻去了还没回来?昨天我是打算和他一起去的。没想到喝多了!” 大儿子说着打起了哈欠,一股酒味从嘴里传出来。
王雪急忙捂住口鼻,嫌弃地说:“你说你才多大,喝那么多酒,看这酒味啊!快去刷刷牙。” 说完转头拿起旁边的白菜剥着表面发黄的叶子。大儿子拿起牙膏和毛巾走出房间。
“妈!见到我爸爸了吗?” 二儿子从外边神色慌张地跑来,头上冒着热气,嘴里气喘吁吁。
“你着什么急,他一个大人,还能丢了啊?!”王雪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他一晚上没回来,早上天亮我已经沿着巡逻路线跑了一圈了。没见到人儿啊!”二儿子喘着气说。
“那就是村里面有事让他过去了吧!肯定是在大队里。你去看看,带他回来吃饭。”说话间菜刀在案板上响起“哒哒”的敲击声。
二儿子一阵跑向门外,大儿子呵呵笑着看着弟弟的背影。喊了一声:“见到咱爸让他给我买几个豆包回来啊!”二儿子一声不吭,只留下身体跑动时带起来的尘土。
王雪苦笑了一声,心里想着,都是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差别说话间怎么这么大啊!一个除了睡就知道吃,一个凡事都要操心。
“老大啊!你咋就不能长点心啊!” 她心里想着,转念又想:“怕啥!反正俩儿子,好的就让他出去,不好的留在身边,年老了还有个在身边照顾的。”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美滋滋,嘴里也哼起了小曲儿。手里做饭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熬出来了哦!” 她嘀咕一声,想起年轻时过门的场景,那个时候老吴家可是穷得叮当响。几个亲戚凑点彩礼。自己家里也是重男轻女,为了给孩子舅舅凑礼金,也没打问,就把自己嫁了出来。 不过让王雪欣慰的是,孩子爸爸对她倒是很好,自打过门就没让她干过重活,每天也都是睡到自然醒。尤其是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就更加宠爱了。
饭菜上锅的时候,二儿子又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大声喊着:“大队里没有他,咱们赶紧出去找找吧!” 此时王雪才感觉到有点慌张,她急忙说:“那咱们就再去巡逻点分头找找!老大你去东头,老二你去西头,我去坟地那边。” 说完披了件衣服就慌忙跑了出去。
一路上忐忑不安地走着,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让她感觉更慌张了。 脚在厚厚的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手搭凉棚远眺,雪地上除了各种痕迹的动物的脚印,几乎看不到人的踪迹,刺目的白光让她不禁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森林和坟地的交界处,雪地上的一道红线在白色的映衬下特别显目,她紧跑几步,身体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还好厚厚的积雪缓冲了她的重量,起身后又紧走几步赶到了红色痕迹处。
几处衣物掉落的碎片显现,剩余的都是动物的鬃毛。 她捡起那土黄色的衣服碎片,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那是自家男人军大衣上的碎片,那颜色她认得。她两眼发直在原地坐立很久,直到两个儿子过来。
三人在森林里面找了许久,能够寻到的依然只有动物的鬃毛。而人的踪影却消失不见。 邻村巡逻的人员也赶到了,和他们诉说着昨晚在这里发现狼的痕迹,几声枪响后,远处观看好像是有人和狼群在厮打,一群人寻着枪声走到这里的时候,只发现一群狼。燃起火把才把狼群赶走,而原地却寻不到人的踪迹。
“想必已经被狼吃了吧!” 巡逻人的一句话再次把三人打入谷底。眼泪不住地流出,还是二儿子最先发问:“那要是吃了,不会连骨头都看不到啊!” 几人才怀疑起来,于是又往森林里寻了好几里,依然看不到任何踪迹。
“咱们回去吧,就咱们几个很难找到的,回去让村里人帮忙一起找一下!” 二儿子说道。 王雪点点头,望向大儿子的时候,却见他两眼呆滞,好像是丢了魂。
三人无奈地重返村里,可离得老远见到自己家里冒出滚滚的浓烟,王雪这才想起来,她还在锅台上做着饭……
吴秀被一阵电话铃声从睡梦中惊醒,他缓慢坐起,从床边柜子上拿起手机,上面“大哥”两个字。
“谁这么晚打电话啊!?” 媳妇责怪着说。
“大哥!” 吴秀脸上显示出无奈。
“看叫你瞎说,说啥梦里穿越时空!都给你大哥整魔怔了!” 媳妇连珠炮的责怪让吴秀很郁闷。
他想起多年前父亲的事故,自从那场事故之后,家里发生了很大变化,大哥辍学了,尽管他学习不好,但从学校离开的时候也掉了很多眼泪。
母亲从一个依靠别人的小女人变得坚强了许多,而家里大部分重活都落在了大哥的身上。而他则成了全家最大的希望,走出那个偏僻的农村也成了他毕生奋斗的目标。
“大哥,又咋了?又做梦了吗?” 他拿起电话问道。
“老弟,你说做梦能穿越还真对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大哥沧桑的声音,每次夜里打电话他都是这个开头。
“那你又梦见啥了!” 吴秀忍着自己的脾气说道。 “这次穿越回去,我成了咱爸。你知道吗?咱爸是被狼咬死的!” 那沧桑的声音继续说着。
“大哥!你醒醒吧!咱爸都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他回不来了!你还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啊!天天醉生梦死,你以后打算怎么过!” 原本他以为他可以忍住,但脾气的爆发就在那一瞬间。虽然他知道大哥走到这条路上和他上大学时候说的一条多层宇宙的理论有关系。
“E=MC²,是锁死当前空间的枷锁,如果要穿越时空就要超越光速,而现实情况下,有质量的物体是不可能超越光速的。所以目前超越光速的唯一办法就是——做梦!”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和同学说这个笑话的时候,同学被笑得前仰后合的。
然后他为了保持笑话的效果还装得一本正经。“因为!梦是没有质量的!所以我们只有做梦才能超越光速,才能穿越时空!”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
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当大哥吴忧看到时却像获得了宝贝。
吴忧是从弟弟的手机录像里面看到的这段视频,之后他就开启了他醉生梦死的生活。
“老弟,你咋这么说呢!我一直想回到我16岁的那个晚上,想只要我没喝酒,我就会跟着爸爸一起出去,就能打败狼群,就能救他了!” 大哥的语气中带着忧伤,这让吴秀的暴躁慢慢冷却了下来。
“哥!你别多想,供我上学你和妈都辛苦了!现在咱们也不缺钱,你需要啥都给我说啊!不行就给我找个嫂子,你一个人也寂寞!” 吴秀冷静下来,语气很温柔,脑海里出现的是大哥沧桑的样子。
母亲走后大哥的亲事也是他最关心的,说了很多次,大哥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
“我是迟早要走的!这些年我多少次都回到了十六岁的那个晚上,我知道我会成功的!你不要操心了,老弟!” 大哥忧伤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接下来就是一阵忙音。
吴忧挂掉了电话,一阵失落感传来,眼角滴下几滴泪珠。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16岁的那个梦魇依然一直出现在他梦中。
吴优的十六岁是在醉酒中度过的,他曾经多次想重回那个酒醉的晚上,因为从那天开始他的生命发生了太大的变化了,从活泼的孩子一下子成熟了。改变他的是父亲的离去吗?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天晚上他本是要和父亲一起去巡逻的,可那天晚上也是他第一次醉酒。而这一次醉酒之后,父亲就永远离开了他。
从此之后他没有喝过一滴酒,直到看到上大学的弟弟手机里面的视频。
也许是自责,或许是思念,那天晚上他喝酒了,父亲那带笑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梦境竟然如此真实。再往后,每次做梦都会梦到父亲巡逻的场景。
他打开酒壶的盖子,对着壶口灌了一口。一股辛辣传来,进入口腔后沿着喉咙传到胸前,最后流到肚子里。随即一股霸道的回甘从舌尖一直到喉咙,他咂咂嘴,闭上眼睛陶醉着,又举起颤抖的手抹了抹嘴角。
那双颤抖的双手是多年酗酒的后遗症,弟弟曾多次带他去检查身体结果都是酒精中毒,此时已经从轻度变为中度了。
月光透过窗户打在那张破旧的桌子上,反射的光照亮了墙壁上那张全家福,发黄的相片上,有父亲英武的身影,母亲笑成了一朵花,两个孩子茫然地看着前方,那还是他们第一次拍照,他们还不懂那个机器到底怎样运转才能留下他们的身影。
父母亲的遗物还依然放在桌子上面,而他的泪珠再次落下。如果不是那天他喝多了,父亲也就不会走,母亲也不会因为劳累过度过早离开人世。 他数着颤抖的手指,7668天,2223天,人走了时间就堆积在那里。
过去的点点滴滴伴随着辛辣再次涌起。 屋子墙上的钟表慢慢地转悠着,发出“哒哒”的响声。屋子里面一阵光亮,啪啪两声,随即渔舟唱晚的声音传来。
一阵广播的声音后又传来一个声音:“冬天麦盖三尺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
“赵州桥来,什么人修~” 这个声音很熟悉啊!那是父亲的声音!我眼睛瞪大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没错!那是母亲的声音啊。
我顺着声音寻去,走到了门口。 “睡!睡!睡!天天吃饱了就知道睡!真是什么事儿都不管啊!就是家里的狗都比你顶事!”房间里猛地吵吵起来。
“爸爸!” 我激动地大声喊。可发出的却是:“汪汪汪!”的叫声。这时才发现面前竟然有着黄色的爪子。又穿越了!这次竟然成了大黄。
“我是吴忧啊!爸爸。” 我叫着,而嘴里又是几声吠叫。
“哎~ 没事~” 父亲的声音传来,一阵欣喜涌上心头,情绪逐渐安稳了。
“有病啊你!” 母亲的声音又传过来,按照以往穿越的情景来说,父亲要出来了。
我期待地看着门口。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股汗臭味传来,那是久违的父亲的味道,之前感觉好难闻,而此时那是最美的味道,两只爪子站起来触摸父亲,舔舐那油渍麻花的军大衣。
“哎~ 哎~” 父亲嘴里回应着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打着招呼。我疯狂地摇着尾巴,盘旋在他脚下,父亲的手在我头上抚摸着,很温暖。
脚步移动到东边房,里面传来光亮和刺鼻的酒味。顺着那光亮我看到躺倒在床上的人,那不就是我吗!那我到底是谁?对了我是大黄。我是一条狗啊!为什么要穿越成一条狗呢?狗能改变这个世界吗?一股悲凉从心头涌起。
房间里几个声音交谈着。我焦虑的爪子在地上来回挠着,划出一道道线。黄色的爪子翻过来,在眼前出现了几道亮光,对了!我有尖利的爪子,有锐利的尖牙!想着嘴不由得咬向旁边的树木,果然几道深深的痕迹出现在了树身上。
“我可以的!”我对自己说:“我既然能够穿越回来,就一定能改变历史!”
被下弦月微弱的亮光照射的大地透出刺骨的寒冷,我不由得紧跑几步,通过不断地移动来增加身体的温度。
几片雪花从天空掉落,“下雪咯!” 父亲高兴地叫着。我也跟着叫起来:“汪汪汪!”声音传出很远,在田野上飘荡着。
穿过几片麦田,父亲都会在大机器面前停下来,驻足很久。
雪越来越大,直到淹没了我的爪子。但我时刻都没有停歇,向四处张望着,预防危险发生。
那片森林接近了,我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不要过去!有狼!”我大声喊着,可嘴里却发出“汪汪汪!”的声音,不得已下撕扯父亲的衣角。可那双温柔的大手让我再次陷入了父爱之中。
已经不可能阻止他的脚步了,还是想想办法吧! 看着他在认真地检修机器,我喊出:“救命啊!有狼!有人快过来啊!” “汪汪汪!汪汪汪!”我再次崩溃了。
狼群出现了,那发光的眼睛,血腥的气味越来越近。 “狼!”父亲叫一声,一声枪响。一声痛苦的嚎叫,一匹狼应声倒下。
可这并没有阻止狼群前进的步伐。 “汪汪汪!”我的求救声越来越响了。
“嗷~” 又一声吼叫。狼群开始奔跑,响亮的枪声再次响起。而此时我记忆的大门开启,“背后有狼” 我大叫一声,身体弹射般扑向父亲身后。
一股黑色从我身体喷涌而出,那滴下的液体慢慢有了颜色,是鲜红…… 一束光亮出现在我眼前,那应该是另一个世界了……
“爸爸!”一阵嘈杂在耳边响起:“太阳都晒屁股了!起床了!” “爸爸大懒猪!” 两个声音传来,我揉着蒙眬的眼睛坐起来。
“这么大人了,还睡懒觉。快起来,你爸生日切蛋糕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是——妈妈!
而外边端正坐着的竟然是——爸爸!旁边一个漂亮的女人,正在收拾饭菜。 “说让你少喝酒,看都喝傻了。以后就别老应酬了!”她边忙活着边笑着说道。
“穿越了?还是做梦?”我心里打着鼓,手指捏着掐向自己的手臂。竟然不疼呢!?
“哇~”儿子哭着说道:“奶奶,爸爸掐我,哇~哇~”扯着长音大声嚎着。
“谁让你掐弟弟!”女儿的小手拉开我的手臂。
“你干嘛掐我孙孙!”母亲一只大手彻底把我从朦胧中打醒了。原来刚才都是梦!
“哎呀!刚才那梦太真实了!”我大声说。
“你这都梦见啥了?”父亲问。 “咱家大黄啊!还记得吧!?”我说。 “哎~ 那是我养过最好的狗了。”父亲长叹一声:“要不是因为它我还能过这个生日?”
“那当年到底发生了啥?你也没给我们说过。”我好奇地问。 “它帮我挡住了后边头狼的攻击,脖子被咬断了!”父亲严肃地说。
“然后呢!?那可是一群狼啊!”我惊叹道。
“邻村的巡逻队赶到了!打起了探照灯,燃起篝火,赶走了狼群!”父亲闭着眼睛,好像还在回忆当年的事,眼角处湿润了。
难怪,那一片光亮啊!还以为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哎!你还记得那个记账员吧!”父亲突然问。
“就是把吴大黄写进工资本的那个吗?”我问。
“对!”他回到。
“他咋了?”我问。
“被抓了!”父亲大声说着。
“为啥啊?”我好奇地问。
“腐败了呗!”他说完长处一口气,身体轻松了很多。
“好吧!善恶终有报!”我说着,向后趟去,手臂放在脖子后边。垂下去!
无意识间,手摸向后背,触碰到了哪一处深深的痕迹啊!我的意识又模糊了,彻底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了!
我十六岁的梦魇,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