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中夹杂着纷飞的雪花,街道上杂沓着的混乱的脚印层叠着,地上满是泥泞。不远处的市政府门前枪声乱响成一片,示威游行的学生队伍却毫不畏惧的继续举旗向前口中高呼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一根黑色的警棍带着凌厉的风从半空中劈了下来,灰色的身影极度紧张的大叫着她的名字。姳玉看着护在她身前的额头上鲜血似水注一般流淌着的孟轲,怔愣在了当场,那刺眼的血晃花了她往昔明亮的眼睛让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下落。孟轲嘴角微微上扬着,英俊的脸上满满的坚定与无畏。他抓着姳玉的肩膀努力笑着说道:“我没有违背誓言,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你看,我···我·····”。
当人群最终纷纷散去的时候,冬日清冷的街头穿着学生装的少女伏在渐渐冰冷的青年身体上,哭的撕心裂肺。
他们相识于东大的文学社,出于对文学的热爱,亦出于救国救亡的抱负和一颗向上而热忱的心。
冬日里,窗外的雪花静静的飞舞着,姳玉坐在窗前正在写新一期反对内战的文章,孟轲则在专心致志的制作着游行需要的东北大学的旗帜与条幅,许久两人从手中的工作中抬起头,一边揉着酸疼的眼睛一边看向彼此目光相遇的刹那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浩浩荡荡的学生队伍高举着打倒帝国主义的旗帜一次又一次的走上街头,在整个东三省掀起了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的高潮。
“我们学生的爱国行为一定可以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助力,我们要呼吁全民族的人都起来抗日,建立一个全新的中国。”姳玉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慷慨激昂的孟轲,内心充满了对统一抗战的必胜信心,眸中是满满的坚定。
“等到抗日统一战线建立起来,一片形势欣欣向荣的那天,你可愿嫁我?”孟轲极为真诚的对姳玉说,姳玉羞红了双颊,却没有丝毫扭捏的直接告诉他,生当结发,死当连理。
每月的初五李铭玉都雷打不动的去西南郊外孟轲的坟前朗读一篇鲁迅的文章,他生前最喜欢周先生。
1937年元旦那天,姳玉带了一对龙凤烛点在了坟前,笑着烧了一张大红的烫金婚帖。
“李老师好”。一个女学生向她问好,并将一篇宣传抗日的文章交给她修改,她一身素衣发髻在脑后整齐地挽起,身形有些消瘦。
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外面肆虐的寒风裹挟着密集的雪花将一切都隐藏在这黑暗之中。“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姳玉暗数着敲门声的时间间隔赶忙打开了门,王姐把12岁的儿子国康推了进来只说了句帮我照看好他便匆忙离开了。过了不多长时间,屋外杂乱急促的脚步打碎了这宁静的夜色。“你去那边搜,你们两个,跟我来”。
第二日,东方既白,微微露出的霞光静静的照耀着弄堂的拐角处一片浅红色的雪地。
随学校南迁的三年里,她的头上生了不少的银发,与她娟秀的面容格格不入。她经常往返于菜市场和学校食堂之间。腊月的一天,那个卖白菜的整天笑眯眯的老头拿了一篮子菠菜在菜市口叫卖,她打那儿走过瞥了眼波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买。
过了农历的新年后,日子一天天朗润起来,太阳总是暖的,无端的让人心情分外舒畅。姳玉拿了入学时的照片坐在院子里看,用手指细细的地描绘着孟轲俊朗的眉眼。嘴中呢喃着始终重复一句话“承君之诺,一守一生”。
后来那个卖白菜老大爷就不卖了,说是回家抱孙子去了。
开春后,河里的冰也渐渐融化开来,但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总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姳玉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反锁上门连国康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每天都能闻到烧东西的焦味。
三月的某一天几个汉奸踹开了小院的门带走了她。国康下学回来的时候只见屋内的乱糟糟的一片,那本姑姑最珍爱的鲁迅文集被扔在地上,上面还踩着几个脏兮兮的脚印。
他将那本书捡起来,突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泪水蓄满了眼眶。书的扉页上用遒劲的楷体写着,孟轲,赠于1934年12月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