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上班,就听同事说“新宝大厦要开始拆了……”,这个消息对于我所供职的这家单位的职工来说,是一个意料之中却也非常令人感叹的消息。
“新宝大厦”坐落在我生活的这个小城最繁华的解放路中端,周边商圈发达,天时地利,也算曾是个地标性建筑。
从2003年进入到2015年搬离,在这座六层建筑里,我度过了人生最宝贵的十二年。
作为群居动物的人,是需要归属感的,所以“单位”作为中国特色的一个存在,几乎承载着很多人一辈子的喜怒哀乐。
从1998年年末进入单位,我们先后从伊协大楼搬迁到电影公司,再从电影公司搬到新宝大厦。
而1998年之前,单位已经搬家多次。
因为这种不停搬迁的动荡,所有的单位同仁都渴望有一个固定的,属于我们的“家”。
一度,我们就觉得可能要在“新宝大厦”里面度过全部的职业生涯了,直到退休。
世事总有意外,从前几年开始,因为城市规划和建设,新宝大厦也列入了拆迁范围。
城市永远向新,城里的建筑和人却在满满老去。
记得刚到新宝大厦的时候,我们正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热血,激情,理想丰满。
我们的办公地点在四楼,需要从楼盘侧面一个逼仄的通道走楼梯上去,期间还要经过二楼的网吧和三楼的火锅店门口,时常有打游戏的孩子大声的喧哗和大师傅炒制锅底时浓郁的香味和烟火气息,只是到今天,我们大多人回忆起上楼的场景,记忆最深的居然是楼梯扶手上厚厚的炊事油烟印痕。
进入新宝,我们第一次用上了看上去和电视上一样的现代化“格子间”,启用了新的编辑系统,有了新的电脑和更加便捷的网络,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那也是报媒最黄金的时期,记者们穿行在大街小巷,搜集来这个城市最鲜活和最有力度的新闻,广告效益也年年上升,大家一起收获着职业生涯里最灿烂的时光。
在这里,我们同期的很多人完成了从单身到成家的人生变化,因为各自不同的境遇,有人进来,有人离开。
还记得楼下的“多氏刀削面”招牌的爆炒刀削面,还记得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板,又一次,他看了我写的一个爱心救助报道,不但坚决不收我的饭钱,还捐出了100元。
还记得“艾力抓饭店”的甘肃小伙子,我们有一段时间的早餐都是在那里吃,每到上班时间,单位的年轻人集体去那里吃包子,喝奶茶,好像在单位集体食堂一样,大家有说有笑。
还记得附近的金鑫商贸城,记得那一排经营餐饮的食堂,“阿牛快餐”“贵州米粉”,还有一些已经忘记店名但是却清晰记得细节的店铺里,我们喝啤酒到天亮。
很多个值守夜班的晚上,我喜欢静静地倚靠在四楼那一排面向解放路的大窗户前,看车水马龙,看霓虹闪烁,看街上的行人和对面的万家灯火,做一些不着边际的梦。
大冬天,我们穿着皮大衣缩在楼梯口的角落里值班一点都不觉得苦,我们在办公室里熬夜写稿到天亮还觉得意犹未尽,我们把匆忙的奔波看成充实,阳光始终在额头闪亮。
在这座楼里,我和同事在领导支持下,创办了所在媒体第一份“周末版”,一度每期三十二个版面,在乌鲁木齐定点全彩印刷,甚至大家一起推出过所在媒体历史上少有的铜版纸彩印特刊,坚持每周一期写过三四年的“一周评论”,和同事组织所在媒体史上第一个“读者俱乐部”,策划、写作、互动,热火朝天。
十二年是一个轮回,时光的齿轮挤碎了往事,我们哭过笑过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就像这眼前的一栋普通的建筑,会淹没在时代滚滚向前的车轮下,而新的希望之光也在天边慢慢升起。
刘欢在电视剧《半边楼》里唱到“”起身的是大厦,奠基的是石头,冲天的是志向,向上的最风流……”,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只有变化才是不变的主题。
城市在变,人在变,生活也在变。
我们告别一栋建筑,也是告别一段时光,我们缅怀一截记忆,也是缅怀自己的青春。
一下班,我就骑车到新宝大厦附近,拍了几张照片,想要这定格的瞬间影像,成为生命里一份美好回忆的载体。
蔡立鹏
2017年8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