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风中爱你

我和周言结婚两年。我痴缠他。他恨我。恨到什么程度呢?我出车祸,身上多处骨折,在他们医院住了半年。身为骨科医生的他,没来看我一次。也没人喜欢我,所有人都说,是我赶走了林棠,我蛇蝎心肠。刚出车祸,失去行动能力时,身边的人,都替他庆幸。「周言,你终于可以解脱一阵了。」我要出院时。他的好友,都替他捏了一把汗。「陈晗要出院了,又要来祸害周言了。」确实,我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周言。不过,不再是缠着他。而是递上了一份文件。「周言,这是你想要的。」「什么?」我翩然一笑。「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啊……周言,房子车子,我都不要,祝你以后更加成功,我们江湖不再见。」交完离婚协议,我退后,没入人群中。1.「护士,隔壁这床,什么情况,怎么一直没人来看?」「哼,可能是她缺德事做多了,都远离她了吧。」昏迷中的我,一直能听到外界的对话。可我在昏迷的黑暗世界里,费了全身的劲想醒来,就是醒不来。终于,在我万千尝试后,隔壁的一个杯子咚地掉地,刺激我睁开了眼睛。「哎哟,姑娘,你醒了。」大姐惊呼。我看着头上的天花板,一动也不能动。「姑娘,不好意思,是我弄掉杯子,把你吓醒了吧?」不,我应该感谢她弄掉杯子,在惊吓的刺激中,我才得以醒来了。没有人知道,在那个黑暗的昏迷世界里,我有多恐惧,多害怕。2.我醒来的消息,很快医生也知道了。他们来给我做了检查,也说我终于醒来了,是好事。可我在一众白大褂中,却没看到周言的身影。昏迷中,我没听到过他的声音。醒来了,也没看到他出现。「周言呢?」几个医生,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周医生……他在做手术,这会儿过不来。」「哦。」「我的身体怎么样?」「发生车祸的时候,你后脑勺着地,脑部有不少的瘀血,这也是你昏迷的原因,还右手骨折,左大腿严重骨折,身上还有一些其他骨折、软组织挫伤,总而言之,伤得很重。截至昨天,你已经睡四十天了,好在,送医院及时,脑部的积血慢慢吸收了,骨折的地方,做了手术,打了石膏,也在慢慢好转中。」3.晚饭时间到了,隔壁的大姐,一边给她老公喂饭,一边扭头问我。「小姑娘,你一直在说的周医生是谁?是你很重要的人?」他……是我老公。什么手术,要做八个小时呢?另一半醒来,都没时间来看一眼?我摇头:「只是有点交情。」「这样啊。」「那你的亲人呢?」在这服侍我的,只有一个护工,昏迷期间,给我擦洗身子,导尿……都是这个护工在帮我弄。恐怕,全院都找不出,比我还惨的人了。我编了一个理由。「他们都在另外一座城市,身体不便,赶不过来。」我爸妈在我初中的时候,就因为我爸出轨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我爸。我妈受打击严重,移居了海外。我爸是商人,成天各个城市飞来飞去,除了给我零花钱卡上打满钱,根本没时间照料我。哦,对了,三年前,他已经和新的阿姨,生了一个弟弟。4.周言是我追来的。不,也不算追来的,追来的的意思,应该是,他后面还是喜欢我的。但我们结婚了,他一直对我,冷漠如冰。他对我,连对林棠的三分之一的温柔都没有。也许,林棠不走,他会和林棠结婚吧。「哎呀,怎么血倒流了?」帮我打饭来的护工,惊道。我回头一看,插在我手背里的输液针,液管端头一截,全是血。护工立即帮我按了呼叫铃。来的护士,还是我昔日的高中同学,吴莉。她眼里的不耐烦,已经写在脸上了,粗鲁地撕开我手上的胶带,拔出了针头。确实,当初我们班的,没有几个人,不在背地里骂我,狐狸精,恶毒,狗仗人势。她换好了管子就走了。护工和隔壁的大姐,都看不下去了。护工把饭端起来,准备给我喂饭,说了一句。「可能她心情不好吧。」「不,我发现了,她就是对……姑娘的态度,很差,我们老头子,要换个药,她态度还行。」我没说什么,只道。「去帮我买个小桌子吧,饭放在上面,我自己吃。」我右手还打着石膏,只有左手可以动。搁以前,吴莉这么对我,我肯定跟她没完,只是现在,我感觉没力气去争辩什么了。5.周言进来的时候。我正绑得跟粽子一样,在笨拙地吃饭。用左手吃饭,我有点不适应。他进来,我舀饭的动作,僵在空中。那一刻,我一定很狼狈。他看了我一眼,看向了隔壁病床的大叔。「什么情况?」……原来是来看隔壁床的。我低下头,机械地喂饭,全身似乎麻木了。「医生,你来了,我爱人,说是突然这手肘疼得很。」周言替隔壁的大叔,松了一下石膏。「这样好些没?」「好多了,没那么疼了。」大姐疑惑地问:「换医生了吗,之前不是刘医生?」「他家里有事,我帮他代两天班。」「原来是这样,小伙子你看起来真年轻,年纪轻轻,就在三院当医生了,不得了。」「有女朋友没?」周言避开了大姐的话题。「之前石膏绑紧了,压迫了肘部,才导致疼痛,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及时叫医生。」处理好了隔壁大叔。他似乎还没走。我只埋头,机械地喂饭。当一双白鞋,出现在我床周的时候。有护士跑来。「周医生,急诊。」眼底出现的那双白鞋,再次消失。我看向外面的黑暗,吸了一下鼻子。6.从那以后,周言也没来看过我。刘医生回来了,他也不用来代班了。我们这几床,都属于刘医生的病人。听说那晚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很多人受伤。也听说,周言去其他省医院交流了。等他回来后,市里又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火灾,医院人满为患。再后来,又听人说,他又被派去了国外研习。总之,他很忙。我隔壁的病床,换了一茬又一茬。我能下地后,我就努力地做康复训练。我一定要重新站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康复训练再难受,我也跟其他病友一样,在那间康复室里,咬牙坚持着。当然,在这期间,我也成了曾经那个圈子里的笑话。高傲的冷孔雀,车祸卧床,生活不能自理,什么都要人伺候。之前,我们都是郑大的医学生,只是我,实习那年,手指受伤了,不能做外科医生了,我也放弃了这个职业。昔日有好几个同学,都入职了三院。但,没人觉得我可怜,只觉得这是我的报应。毕竟,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当年霸道地逼走了林棠,令林棠去了国外。7.「已经完全正常了,很棒。」四个月后,当我脱离器械,正常地走了一段路后,陪我康复的训练师,鼓了鼓掌。「谢谢你的陪伴。」「是你自己的毅力强大,真的,其实你大腿粉碎性骨折,伤得特别重,可你是我见过的,唯一整个漫长过程中,没喊过一声疼的。」我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我出院了。办理了手续,打车离开了医院。已经近半年,没回来过,我默了片刻,手指触上指纹锁。开门,里面有一股灰尘的味道。跟我猜的一样,周言也很少回来。我把沙发收拾了一下,打开了在小区楼下买的瘦肉粥。刚吃了两口,手机又震动了。看着群里的消息,我沉默了。「陈晗出院了。」「我去,这么快就出院了,不是伤得很重吗?」「她又要出来缠着周言了,周言上辈子,真的是欠她的,这辈子要被她缠着。」「别说了,她还在这个群里,等她看到了,小心被报复。」「我去,发错群了。」火速地,群里的消息,又撤了回去。我关掉了手机,继续吃了那碗粥。独自睡了一晚,周言没回来。天亮,我抬起僵硬的手,掩了掩眸子,缓了片刻后,起来,穿戴好。拿上了茶几上的东西,出门。在关上门的前一刻,我停留了一瞬,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精心设计的三居室。砰,拉上门离开。8.在骨科的走廊外,我看到了周言。他们刚开完早会,一群白大褂从会议室出来。当他看到我时,手上翻页的动作愣住了。他边上的医生,看了我们一眼默契地先走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能笑一下,走向他。也许我能康复好,没成残废,已经万幸了。也许是我释然了。他的皮肤底子很好,眼底虽然有淡淡的青色,但也无法掩盖,他那张完美的脸。他向我解释。「抱歉,昨天,我有三台手术,等做完了,发现你已经办理好手续,离开了医院。」我点点头,递上了手上的文件。「这个给你的。」「什么?」他眼神里,有一瞬的茫然。我耸耸肩,释然一笑。「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是你想要的……周言,房子,车子,我都不要,祝你以后更加成功,我们江湖不再见。」交完离婚协议,我退后,没入了人群中……9.到了机场,我拿出手机,删掉置顶的联系方式。退出班级群。去了一座小城。晚上落地后,我打扰了一人带孩子的表姐。「妈妈,是小姨。」表姐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我的行李箱。「闹矛盾了?」「我们结束了。」「可你那么爱他?」我苦笑了一下。「爱是双向奔赴,一个人单方面付出,不过是自我感动,也许还会给人造成压力。」「你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笨蛋,他不值得的。」半夜,我失眠,坐在窗台上,看着下面的公路。背后传来动静。「怎么还不睡?」「失眠了,等会儿就睡。」表姐抱住了我,碰了一下我的额头。「怎么就这么不顺,梦想是外科医生,偏偏伤了手指,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他又这么冷血。」我看着外面的路灯,发怔。「你说,他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呢?我真的不明白。」「我并没有强求,他和我结婚啊?」「别说了,忘掉他,好好生活。」「嗯,已经决定忘掉了,我打算在这定居了,开一家药房。」「好啊,差不差合伙人,我入个股?」「差。」我们笑了笑。半年后,药房成功开了起来。我和表姐,轮流守店。这座小城的生活节奏很慢,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东西,在我的记忆里,也变得越来越淡。……10.某个午后,糖糖捧来我的手机。「小姨你的电话。」「乖。」「我要结婚了,来参加我的婚礼吗?」张芯是我大学期间,唯一的一个朋友。「在哪举办婚礼?」「肯定在郑市啊。」「你可一定要来,你知道,我没几个朋友的,如果你不来,我会觉得很遗憾。」「好,酒店地址发我。」已经一年过去了,有些东西,我放下了,别人更是放下了。酒宴厅里,画了一半妆的张芯跑了出来。「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我们轻轻拥抱了一下。「你结婚,我当然要来了。」「傻瓜,我也听到一些你和周言的事儿了,我知道,你已经离开郑市了。」「今天你是主角,别说我,快去把妆画完,仪式要开始了。」张芯离开后,我拿了一杯红酒,晃了一下,轻轻抿了一点儿。「都来了?平日还没发现,我魏某面子这么大,医院的大神都来了。」「幸好你选的日子,是周末,不然还真来不齐。」「看吧,周言平日这个大忙人,也来了。」门口的对话传来,口腔里的酒,微微涩人。我还不知道,魏通也跳槽到三院了,今日三院也来了不少人。我看过去,和周言的目光,竟撞了一瞬。「周言,你看什么?」目光过来,全都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一众微愕的目光……周言收回目光,拿出了皮夹随礼。待看清站到他身边,一起随礼的人,纵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滞了一瞬。林棠回来了。但也就滞了一瞬。我收回目光来,看向了窗外挂着的一串紫藤花,风一吹过,那些郁结也随之消失。从步入大学,就有人传言,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从二人的角度来说,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婚宴开始,大家依序,入席而坐。三院的人,被安排在了一桌。「今天这新郎,是三院的医生,现在做医生,可抢手了。」「看到没,隔壁那一桌,全是新郎的同事,要是家里有单身姑娘的,赶紧上去要个微信。」「可惜了,最帅的那医生,应该已经名花有主了,边上坐那女生,应该是他女朋友。」音乐响起,婚礼仪式开始。仪式结束,用完宴,各自散开。有脚步声过来。「一走就是一年,不是张芯结婚,也不打算回来?」意外的是,周言捏着一杯酒过来了,他穿着黑色的套装,气质难掩。他会主动过来打招呼,是我没想到的。我们对视了一眼。「回来?这里并没有我的家。」「没有,家?」我注意到,林棠看了过来,她眼里的担忧,我能看出来。我拿了一份甜点。「抱歉,我们好像没什么聊的。」我离开了甜品台。看了一下时间,等张芯出来,我告个别就离开。「这就要走?我们都还没说上两句话。」「看到你幸福,我就开心了。」张芯拉着我,看了一眼周言和林棠。「急着走,是因为他们吗?」「对不起,我没告诉你,三院的人,可能会来。」「没关系,我已经放下了,他们并不会影响到我。」……11.从酒店出来,我在路边打车去机场。「陈晗,你去哪?」正要上出租车,我的胳膊被猛的抓住。我吓住,回头是周言。空气静默了。「别走。」「你做什么?」「我要去赶航班。」「到底上不上啊?」周言冲车内说了一声,关上了车门。「不好意思,我们不走了。」「不走,打什么车,浪费我时间。」出租车骂骂咧咧离开。我看了一下不远处,面色龟裂的林棠,再次不解地看向周言。「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捏住我的胳膊,紧了一分。「你呢,又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合法的夫妻,你一个人,又要去哪?」「那份离婚协议,我并没有签字。」我的面色狠狠皱了一下。「你弄疼我了。」他惊觉,松开了手。12.酒店门口,并不是谈话的地方。他开车到了海边。我降下车窗,看向广袤的海边,大海的腥味,散在空气里。「为什么不签字,那不是你想要的?」我看到他,捏紧了方向盘。「我想要的,呵。」「有什么,直说吧。」他倏然伸过手来,捏紧了我的手。13.「今天不回来?」「遇到什么事了?不会遇到周言了吧?」我深呼吸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倒水的男人。「看来还真遇到了,因为他不回来的?我说陈晗,脑子被门夹了吧?好了伤疤忘了疼,好不容易重新开始了又回去被他伤害……」「是表姐?」周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电话给我吧。」他伸手,抽走了电话。「表姐,是我,周言。」对面的话,越来越激动,周言拿着电话去了阳台。我收回目光,环视了一圈房内,记得我走的那天,还一屋的灰尘味,现在,倒是收拾得跟干净明亮。十分钟后,周言进来,把手机给了我。「花茶怎么不喝,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煮这个。」我皱了一下眉。「休息吧,明天一早去民政局,办完了,我还得回去守店,表姐一人忙不过来,我睡哪间?」协议一年前已经拟好了,这房子,我不要,如今我坐在这,也是客人。在海边,他最后抽了一支烟。「就算要走,也去民政局,把离婚证拿了来吧。」不知他什么时候,也染上了烟瘾。他身子僵住了。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讨论群的消息。「大家今天都在魏通的婚礼上,看到陈晗了吧。」「怎么可能没看到,那么大一个大活人。」都说医生,平日很忙,我不知道,这些人,有时竟然也这么闲。「也不知道,她这次回来做什么?不会是再次回来,抢周言的吧。」周言拿起手机,等他再次放下时,那个群解散了。「楼下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味道不错,要不要吃点夜宵?」我起身。「我就睡书房吧,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去排队。」书房的陈设并没有变。可躺在上面,再也没有曾经当做家一般的亲切感。「烧烤买回来了,出来吃点吧。」我没回应,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静默了一会儿,门口有脚步声离开。从书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客厅的一隅光。凌晨,客厅的灯才熄了。天亮,我起来。主卧还没动静,我在客厅坐下,等他。直到太阳升得越来越高,主卧还一点动静都没,我看了一眼时间,敲响了主卧的门。没人应。我皱眉看向玄关,才注意到,他的居家拖鞋,规整地放在玄关处。我立马推开了卧室的门,里面哪有人。出来,我在餐厅桌上,才看到了留言条。「医院急诊,我去医院了,保温杯里,有早餐,记得吃。」放下留言条。我看了一眼边上的保温杯,打开,上层是肉包子,下层是小米红枣熬的粥。我哪有心情吃早餐。打他电话,也是在忙状态。不得已,我去了医院。到医院,被告知他在手术室。我只能在他办公室,等他。14.他的兄弟,韩帆进来了。看样子,他昨晚才值了夜班。对视了一眼,我便厌恶地移开了目光。曾经,他便是最支持周言和林棠的那人。这次,他竟然没对我冷嘲热讽。「周言暂时下不来手术台,你要无聊,可以在他电脑上上网。」他又拉开了周言的抽屉,提出了一袋零食,搁在了桌上。「这些是周言给你买的。」他拿了手机,又出去了。我愣了愣。袋子里,全是我曾经爱吃的薯片。但我却没有任何食欲。我淡忘的不只是那些刻骨的记忆,也有很多不健康的习惯,也一并改掉了。这一等,竟然等到了下午四点。周言才一脸疲倦地下手术台来。他回来,看到我,有些愣神。我扬了一下手上的文件袋,面无表情。「我一直在等你。」「只剩下一个小时了,抓紧时间吧。」「好。」他点头。「我先冲一下身上,换身衣服。」他去了浴室。十分钟过去了,我在外等得焦急。他擦着头发出来,指了桌上,刚才护士送进来的盒饭。「给点时间,让我吃点东西,好吗?一天没吃了。」「时间快来不及了。」他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很快,五分钟。」我没再说什么。他快速地吃了几口饭,我们正准备走,拉开门出来,护士急着过来。「周医生,不好了,三号病床的病人,突然出现意识障碍,呼吸窘迫。」「我过去看看。」他再次被叫走。人命关天,我也没有理由阻拦,只剩下心烦。15.等他再次回来,已经六点了,民政局都下班一个小时了。面对我质问的眼神,他看了一下时间。「抱歉,病人脂肪栓塞了,得立即抢救。」我不知道说什么,很愤怒,但病人刚才需要他,也是事实。……「安排好你的工作,我不希望明天还有事耽搁,今晚,我去找个酒店住。」「陈晗?」我正要走,有医生过来。看到来人,我怔了一下。「刘医生。」他打量了一下我的腿,笑道:「真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一年没看到你来医院了,我还问周言,你怎么不来医院了?」刘医生比周言这批年轻人,大了一轮多,算是他们科室的老前辈了。我看向周言,刘医生不知道,我和周言早就没关系了?「你恢复得很好,我就放心了,走吧,今晚我请科室的人吃饭,周言,带上你老婆一起。」「……」「抱歉,我今晚有点事,你们去吃吧。」刘医生顿时脸一板:「怎么,我的面子都不给?」我这条命,当时也确实多靠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再次拒绝,似乎很不懂礼数。「那好。」耳谈间,我听明白了,刘医生升为科室主任了,这顿是庆功宴。……人聚集过来后,大家看到我,目光略有诧异。只是这次,周言似乎有意护我,一直站在我身边。我坐周言的车。车上。我沉默地看向车外。手被周言轻轻握住。他的手很有温度,我的手很凉。「还在生气?」我扭回头来。试图把手抽出来,他却反倒握得紧一些。随后,他又自觉松开了。「对不起。」我收回手来,放到膝盖上。「你没和他们解释,我们早就没关系了?」「除了我喝多那日,和韩帆提到,你给了我离婚协议,其他人并不知道,有人提及你,我说你出去旅游了。」意思就是,除了曾经那帮同学,没人知道我和他已经一年没见,这次见面也是为了离婚。「储物盒里有可乐。」「并不想喝。」「你的口味,全变了。」我没接话茬,打开手机看了起来。16.到了包房,大家依序入座,点了菜。这里面,也有带家属的。我无法融入其中的氛围。沉默地吃菜。周言给我夹了两次菜,我都任他放在那,没动。他夹的都是,过去我喜欢的。连零食的口味都变了,他又怎么认为,我还喜欢以前的几样菜。刘医生突然点了我。「小陈啊,怎么一直埋头吃菜,都不说话了。」「一年不见,小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搁以前,可是很健谈的。」过去,我和周言也一起参加过这种聚会,那时的我,还一腔热情,对我和周言的婚姻,充满了热情。坐在周言的身边,也会表现得大方自然,和他们打好关系。谈什么话题,我也会努力地融进去。我放下筷子,笑了笑:「见笑了,好久没吃鸿记的菜了,馋嘴了。」刘医生摇摇头。「不,我是看出来了,小两口是吵架了,小陈好像对周医生很不耐烦,这不就是,我和我家那位吵架后的状态吗?」「小陈,你说,是不是你出去玩,周医生没能陪你?这还得怪我,给周医生的工作排满了,没能给他多的时间陪你,接下来,我一定注意,让他有多的时间陪你。」被戳破,我感到尴尬。虽然要离婚了,但也不想在现在,弄得风风雨雨。「不用了,刘主任,那是他的本职工作。」「是不是还担心,你出去玩这段时间,周医生在家拈花惹草了?这我可以保证,他一直洁身自好,我就没看到他,私下和哪个异性,多说几句话。」我皱了一下眉毛,林棠都回来了?他没和异性说过话?这怎么可能?可刘主任偏再次补充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我不会说假话的。」17.中途,我起身到洗手间。接了一捧冷水冲了一下脸。刘医生的夫人,也来了洗手间,冲我笑了一下。「杨姐。」我先点了一下头。「好久不见,你瘦了些。」杨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可以跟我说说,到底和周医生怎么了吗?过去那个看着周医生,眼里会发光的女孩,现在眼里好像没光了。」我知道,杨姐是关心我们的关系。「杨姐,我和他,已经没感情了。」杨姐很惊讶地张了张嘴,沉吟了片刻。「你们之间,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我能看出来,他其实很在乎你,你出车祸那段时间,他只要不被外派,晚上都在医院守着你,尤其是在重症监护室那段时间,都是趴在你床边睡的。」「你出车祸,送医院来,他当时正在外省,陪院长做手术交流,听说你的车祸,他立即冲出了会议室,赶了回来,因为这事,他也被全院开会记了一次大过。」我全然怔住。我昏迷期间,他守过我?杨姐叹了一口气。「我也弄不懂,明明他很在乎你,可他每次又不在你醒的时候,来陪你,好几次老刘值夜班,我来科室,路过你的病房,都看到他守在你的床边。」杨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急着下决定,也许你们之间有误会没解开。」18.杨姐先出去了。我接了一通电话,才出了洗手间。包房门口,周言站在那,似乎在等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进去说一声,我们先走。」我看了一眼房内,应该也快散了。「没有不舒服,结束了一起走吧。」半小时后,饭局结束。酒店门口,大家打了招呼,依次开车离去。中途,我看向路边的酒店。「放我下吧,我今晚住酒店,明天八点,民政局门口见。」「明天是周末,民政局不上班。」我立即打开手机,看日期。我可真是糊涂,还没注意到,明天是周末。「回家住吧。」我爆发,「周言,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被你一天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他沉默了一瞬,抬头。「要住酒店,也是我住酒店,房子是你精心设计的,留给你。」「我先送你回去。」这晚上,他依照承诺,送我到了车库,开车离开了。只是,次日我下楼买早餐,看到他的沃尔沃停在楼下。我移开目光上楼。他打开车门下来。「我接到爸的电话,今天他过生,让我们过去吃饭。」「不用去。」「爸心脏已经复发两次了,他很想你去看看他。」我捏紧了手上的豆浆,加快了上楼的脚步。「我在楼下等你。」我上楼,手机再次响了。我挂断了。手机又震动了两下。「小晗,就回来吃顿饭,好不好?爸让阿姨,做的全是你爱吃的。」「前两天,我又查出了肺瘀血,大病小病加一起,我可能没几年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你恨我是应该的,但爸还是心疼你,想看看周言对你好不好,有没有委屈你。」我关机,扔在一旁。……19.到了周家。后备厢打开,周言提过了我手上的罐头盒子。「这个重,我提。」在院子里玩的陈南,生生地瞧了我们一眼,跑进了屋。「爸爸,姐姐来了。」进屋前,我在后看着周言的背影。疑惑了一瞬。我制作的相册里,有一张我和我爸妈的合影,我曾看到他,捏着我爸的头像位置,眼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仿若是憎恨。我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是不是认识我爸?他以忙为借口,不跟我探讨这个点。我回过神来,跟上。「姐姐来了?」我爸看向门口,语气有些激动。「王叶,快出来,陈晗来了。」女人裹着围裙,匆匆从厨房出来,也是我名义上的后妈。「回自家,还买什么东西,东西给我吧,你们去客厅坐,还有两个菜,马上开饭了。」客厅落座,四目无言。我爸出轨毁了这个家时,我就没喊过他一声爸了。他边上,竟然还挂着输液架,在输液。是我没想到的。脸上也不再是健康之态。刚坐下,我就想起身,去外面转转。周言过来坐下,握住了我的手。「您之前的手术很成功,怎么会复发?」阿姨端了果盘和茶上来。「你们来了,好好劝劝他,一把年纪了,别那么拼了。上次发作,没出一分钟,人就倒下了,我手脚都吓软了,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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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手软得拨不出去。」「哪有那么严重,行了,去厨房看着火。」「别听你们阿姨的,她就喜欢夸大,医生说,接下来注意休养,没什么大问题。」我起身:「我去我面转转。」他又指使在一边玩的陈南。「陈南,陪姐姐去外面转转。」陈南丢下了乐高。「好吧。」陈南屁颠屁颠地跟了出来,从他的眼神里,我能感受出,他对我很生疏,又似乎想亲近我。我感叹,上天真是对陈清文不薄,出轨的渣男,还能遇到一个知心的人,这女人还为他生下一个乖巧的孩子。王叶不是陈清文的出轨对象,是在出轨对象,傍了一个比他更年轻的有钱人,甩了他后的第三年,二人才在一起的。不然,我今天不可能回来。他抠了抠手指:「要不要去看看,我养的金鱼,在石缸那。」「去看看。」「喂太多,会撑死的。」「啊?可它们都吃完了。」「它们见到食物,就不会拒绝,你是养它们的主人,你得控制它们的食量。」「那一只喂多少合适?」「现在它们还小,一只喂三到五颗就行了。」「我记住了。」「姐姐,哥哥来了。」我侧身,周言走了过来。「哥哥,姐姐在教我喂金鱼,原来我喂太多了,会吧小鱼撑死的。」周言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开饭了,进去吃饭吧。」20.吃到中途,再生枝节。我爸骤然心绞痛。「陈南,快去客厅把你爸的速效救心丸,拿过来。」阿姨扶着人急道。陈南拿来了药,我接过倒出一粒,喂到了他口中。这顿饭,注定吃不下去了。周言把人抱到了卧室,放平躺下。家庭医生也赶了过来。折腾完,已经天快黑了。我从卧室出来,看着外面摇晃的树枝,身上被披了一件衣服。周言:「这里是风口,小心着凉。」医生出来了。我问道。「怎么样?人还有危险没?」「情况不太好,你们今晚留下来吧,万一有个情况,也好处理。」阿姨出来附和道:「对,留下来吧,我这个人,遇上事就慌了神,没主见,你们年轻人在这,我心头才有底。」「小晗,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的,我除了每周进去打扫一次,没动过里面的东西。」我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留下了。21.阿姨不知道我和周言现在的关系,没单独给他安排一间房。我和周言的事儿,也不想他们掺和进来。便决定将就一晚。在淋浴间,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周言听到动静,冲进来时,我全身湿漉漉的,连个遮挡都没有。「滑倒了?」我应该是扭了一下脚踝,脚踝那钻心地疼,但仍旧坐地上,挡住了胸前。「没什么,你先出去。」周言低眉,扯了架子上的毛巾,包在了我身上,固执地把我抱起来。「你脚扭了,我先抱你出去。」被放到床上后,我立即扯了被子,裹住全身。周言出去了。「阿姨,有药酒吗?」「有的,刚才听到小晗的声音,她受伤了?」周言转眼拿了一瓶红色的药酒进来,倒了一些在手心。等他洗完澡出来,我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床的另一侧,塌陷了下去。假装睡着的我,能感受到他靠了过来。随之,他越来越放肆,把我搂入了怀中。我装了一会儿,装不下去了,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愣了一瞬后,俯身下来,热烈地吻住了我的唇瓣。他的吻,很温柔,很缱绻,让我沉迷下去。直到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我才猛地推开了他,喘息了几口气。看着天花板发呆,笑了一下,眼角却流出泪来。他到底在做什么?结婚两年,那么恨我,如今要离婚了,他又把他的温柔悉数抛出来。刚才给我揉脚也是,知道我崴脚了,动作轻柔无比。都结束了,还来温柔地吻我,拉着我沉迷。是想让我再追着他跑两年?他看到了我的眼泪,似乎有些惊慌,抬手为我擦干了。「对不起,是我不好,害你哭了。」「打我骂我都行,别哭,行不行?」我仰头,逼回了眼泪。「为什么,周言?」「杨姐说,我车祸昏迷的时候,你来守过我,是真的吗?」沉默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坐起来,质问。「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为什么白天不来?要让我误会你?」「是白天的我见不得人吗?」他把我拉到怀里。「对不起,是我错了,让你伤心了,在我的心里,你从来都是最重要的。」「相信?就凭一句话吗?两年,你对我冷得像块冰,我怎么焐都焐不热,就似乎,我是你最讨厌的人,你让我怎么相信?」「是我没及时认清自己的心,让无辜的你,受到了伤害。」我听不进去,推开了他。僵持了几秒,他拿了枕头下床:「你别激动,我去睡沙发。」22.一早下楼来。我盯着沙发里坐着的一道背影,怔忡了一瞬。男人侧过身来,对我笑。「起来了?」「你怎么来了?」我和崔旭已经很多年没见了。我曾把他当做半个哥哥。他站起身来。「听说,陈叔近来身体不太好,我过来看看。」他成熟了许多,以前热爱花花绿绿的衣服,现在竟然穿起正装了。身上的那股邪佞,也不见了。「我让阿姨带你上去。」他走到我面前。「你呢,不亲自带我上去?」我退后一步。看到门口,周言带着医生进来了。他侧了一下眸,也看到了周言。「我先上去了。」周言进来,看了一眼上楼的崔旭,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很暗。拳头也捏紧了。我疑惑,我从未见过周言这个状态。当发现,我在看他时,他又恢复了正常。打开了手上的袋子,拿出一双白色的拖鞋来。「接医生过来的路上,路过超市,挑了一双软拖,试试。」脚扭了,穿的鞋子,越软越好。他蹲下,示意我坐下,给我换鞋。阿姨过来,把桌上的茶杯撤了下去,打趣道。「小两口的感情是真好。」「我自己来吧。」我低头换鞋,脑子里再次划过他刚才看崔旭的眼神。抬头打量了周言一眼,他和崔旭有仇?……崔旭在我爸房间,待了近一小时才下来。他看了一眼我,目光最后落到周言身上。「我们聊聊?」「到外面聊。」二人去了外面的庭院。我看出去,他们能聊什么?在我印象中,二人并没什么交集。可藏在二人之间的戾气,却是能让人,真实感受到的。我记得大学里,崔旭来找过我一次,也见到了周言。但周言并没有和他多说,就先去图书馆了。这二人后来,还见过不成?陈南抱了一个球过来,仰头问。「姐姐,陪我踢球,可以吗?」我点点头:「好。」球飞到二人谈话的那头时,我过去捡。「我听说,这几年,你对陈晗并不好。」「你一个外人,没资格,对我们夫妻关系点评。」「没资格?当初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和她会结婚。」「她不会跟你结婚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最多把你当个哥哥,对你根本没有恋人的喜欢可言。」「她倒是喜欢你,可你给了她什么,无尽的冷漠?痛苦?是我的话,我至少不会让她受委屈。」「你以为我想?若不是你们当初丧心病狂,警告我不成,又去逼我爸,我也不会在矛盾中挣扎,让她受伤。一边是我最爱的人,一边是生我养我的父亲,你们让我选择谁,良心都不会安稳。」崔旭沉默了许久。我才全身发冷地听到他的声音。「对不起,我们若是知道,最终你还是不会放开她的手,肯定不会那么逼你。」「呵,一句对不起,你以为我爸就能活过来?」「砰。」手中的足球掉落。二人震惊地回头。「小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们的眼里,皆有一瞬的龟裂。「你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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