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你的阳光坚强吸引，却爱上你的脆弱悲哀。
01绝症
冬日暖阳，非常舒适的午后，他提前半小时到诊室坐诊。这是他的习惯。一般来说，早早来候诊的病人，都有特殊原因。或为病情忐忑，或忙于生计奔波，或千里迢迢赶来。他很愿意为这些病人提供便利。所以，工作10年，他一直保留这个习惯。
因是提前上班，分诊台都还没开始叫号，五六个病人自觉在诊室排队等待。他看病素来心无旁骛，开始并未注意到她。
“行，那你先看吧。”他抬起头，见一年轻女孩和一个中年男子调换了位置。
女孩五官精致，但脸颊瘦削，略带几分病容。大约因为嘴唇没有血色，恬淡的笑容便显出了几分哀戚。她得了什么病呢？
好吧，他承认自己分神了，不专业了，在看前两个病人时有些心猿意马。
终于轮到她了。
“嗯，什么问题？”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平淡。
“我来复查。您可以看下我的资料。”
他刷了下病历卡，电脑里显示出她全部的病历资料。看着看着，他神色就渐渐凝重起来。
淋巴管平滑肌瘤病，一种罕见的肺部疾病，目前没有任何有效治疗措施。他脑海里蹦出教科书里对此病的描述：
“本病自然病程呈进行性进展，预后较差，中位数生存期为8~10年，多死于呼吸衰竭，偶有生存20年的病例。”
病历里没有明确写出这个病名，大约是这病很难确诊，除非是开胸取活检。这样做风险很大，而且本就无药可医，确诊意义不大。但是，从胸部CT上可以明确看出气泡逐年增多，病情不断迁延，基本可以下此诊断。
眼前这女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他心里一紧，不由侧头望了她一眼。
“医生，要紧吗？”她似乎很喜欢笑，脸上一直保持笑容。
要不要告诉她？对于重症病人，他一般选择隐瞒本人，通知家属。因为心理负担沉重，很可能导致病情急速恶化。但这样做也有弊端，剥夺了病人的知情权，对病人极不公平。
或许，病人有很多想做的事，想见的人，想去的地方，但因为对病情的懵然无知，最终浑浑噩噩地走向死亡。
看着眼前虽张欠缺神采但依然美丽和善的笑容，他突然有种不忍，不忍欺骗她，不忍她有遗憾。
他斟酌用词：“这种情况，你反正是没办法抑制。这些气泡，你既无法让它消失，也无法让它减少。目前是没关系，就是......”他抬头看看她，"肺部最怕一种疾病，若是那样，是麻烦的。"
"我知道，淋巴管平滑肌瘤病。"她语调轻松。
“嗯，原来你知道。”他松了一口气。
“可我总觉得不可能。大概，每个得了绝症的人都是这样吧。本能地排斥。”她依然在笑。
他想安慰她几句，又不知怎么说好。如果她焦虑不安或惊恐万状，他倒是能劝她不要害怕。可是她这么平静。
“每年复查。根据实际情况安排工作和生活。”他仿佛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哀戚，但转瞬即逝。
“好，谢谢医生。”
“嗯，扫一下二维码，有事咨询，就发信息给我。”他将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是他在“好大夫”网站的联系方式。终究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生什么病，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有病，就不好好生活。”
“嗯，谢谢医生。”她真诚道谢，笑容让她整个人都显得生动。
“那个，你先扫了二维码，我告诉你怎么添加。”他叫住她。他是个敬业的人，对病人很用心，但是，极少这样去要求病人，因为对方很可能还会去看更好的医生，不一定需要他。只是今天，他打破自己的常规。
02阳光女孩
下班回到家，他洗漱完毕，便窝沙发上看书，这是他的习惯。他没有女朋友，也不爱应酬，生活很简单。而且，沉浸在书籍中，可以让头脑睿智，心灵丰盈，他十分享受。
然而，今天颇有些心心绪不宁，他不时拿出手机，看她有没发信息来咨询。手机静默，悄无声响。他点开“我的患者”，翻看她的资料。她头像的照片就是本人，比着剪刀手，在阳光下笑得无比灿烂。
一会儿翻书，一会儿看手机，不知不觉就到了12点多。手机终于有动静了。他急忙点开看。
“医生？”是她发出来的。
“在。”他迅速回复。
“我还可以活多久？”
他的心好似隐隐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她半夜没睡，难道是因为恐惧，辗转反侧睡不着吗？
病情发展因人而异，他无法妄下断言。而且这种病十分罕见，他平时关注得也不多。或许，他该狠下功夫才行。
“这两天，我去找一个靠谱的科普文章给你看看。”他回复。
“好像，这个病会死得特别惨。好可怕，我觉得先找找什么死法比较方便，比较舒服，而且不会死那么难看。万一到时候用得上。哎呀，怕怕，简直不能好好玩耍了。睡个觉，压压惊。”
“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别太担心。”如果真有雷公爷爷，他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天打五雷轰。
“哈哈，开玩笑的呢。你看我这么年轻漂亮又有才的，死了真可惜。好吧，我就当做天妒红颜多慧易夭了。这么自恋，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哈哈……”
到底是生性乐观，还是强颜欢笑呢？他没有答案。那天夜里，他耐心回答她每一个问题，一直到凌晨两点才握着手机沉沉睡去。
早上，他莫名地惊醒，虽然忘记梦到什么，但那种焦虑慌张的感觉依然真切。他莫名地担心她，急忙打开手机，将一份“焦虑自评调查表”发给她。
十一点钟，系统提示她填好量表，总分80分，得分越低，焦虑水平越低。她仅得了30分。这姑娘，心是不是忒大了点儿？
“医生，我没事，您别紧张。”
看到这行字，他只觉满头黑线，这哪跟哪啊？你得病，我紧张啥？我是医生耶。
“嗯，有需要，随时留言给我。”这是他惯来的工作口吻。
“才不要，跟你聊天太贵，三句话19块钱。”
他不由哑然失笑。他轻易不给患者微信号，宁愿在网站上给患者增加免费咨询机会，好将工作和生活领域隔离开。
但今天，他怀着愉快的心情敲打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那也是他的微信号码。
等了十几分钟，见她没有添加，他便匆匆赶去上班了。患者一个接一个，他再也无暇看手机。中午翻看手机，见她完全没反应。他当然不可以找她聊天，这是个医疗服务平台，不是闲聊的。何况，这样做容易引起她的误会。于是，敌不动，我不动。
晚上回到家，他已经累趴。胡乱吃点东西，便开始翻查资料。关于这个病，国内研究相当滞后，百度百科上公布的数据可能还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他只得大量翻阅国外文献。
越查越精神，因为他发现了一些重要说法。也就是说，关于存活的中位数是8年的说法未必可靠。因为以前医疗水平落后，胸部CT不普及，很多病人是极其严重了才被诊断出来，此后再存活8年左右。那就是说，她可能会活得比较久。
发现这些，他兴奋不已，很想马上跟她分享。但是，纵然她英文水平再高，看医学文献恐怕还是很有难度。那咋办？只能翻译过来，再以最通俗易懂，最可靠准确的方式转达给她。
他看了下始终，十一点半了。嗯，说干就干。整理到凌晨一点半，他统共整理出13个要点，约莫一千字，言简意赅。内容涵盖病情预估、日常保养、复查建议等。
大功告成后，他雀跃不已，赶忙发过去给她。时候才发现自己草率了。因为现在是半夜，半夜啊。
果然，她全无反应。
第二天一睁眼，手机里就跳出她的信息。
“医生，您太焦虑了。我是心理咨询师，要不，我给你做个心理辅导？”
我去。她促狭的模样很形象地浮现在脑海。
“我早有心理准备，并不紧张。您放心，我本来就是学心理学的，很懂得调节心态。您还打了这么多字，真是太有心了。医者父母心，十分感激。”
天啊，父母心？谁要当你父母？虽知道她是运用成语，他依然走到镜子前照了照。没有秃顶，没有发福，除了几根鱼尾纹，脸上清爽干净，雀斑黄褐斑老年斑都没有。
03重逢
她没有添加微信，也没再上网咨询，就这样渐渐淡出了他的视线。他的生活照旧简单忙碌，平淡如水。偶尔，很偶尔，他会想起那个总是爱笑的女孩。他与她不过一面之缘，但哪怕从她的文字里，他都能读到阳光般的笑容。那是一个怎样坚强乐观的女孩啊。
整整一年过去了，他打开网页时，发现她的预约。原来，她没有另外就医，还是到他这来复查。他心绪复杂，不知如何表达。若非要表达，就类似那种“近乡情怯”吧。
他终于见到她，在看了二十三个患者之后。她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长了一些，又穿了长裙，少了俏皮，多了几分沉静婉约。脸上，依然挂着熟悉的笑容。
“很久不见，医生。”她打招呼。
“是的，感觉如何？”他接过她的病历卡，轻轻一刷，“咦？CT怎么做了？”按照正常程序，得他先开单子。
“因为……”现在是叫号，所以诊室里只有她一人。她眼睛一转，未语先笑，“我走了后门。”
“呵……”他轻笑一声，便仔细审视电脑里的图像。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怎么会这样？短短一年，发展这么快。
“不好，是吗？”她神色平静，“我也看出来了。您就实话实说吧。我不喜欢稀里糊涂。”
“你看得懂图像？”他真的不忍心说出真相。如果她看不懂，就忽悠她一下。反正她已经懂得向死而生，让她觉得自己时日尚长会比较好。
“我看不懂图像，可是，我看得懂你的表情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她一脸无辜地说，“没办法，职业病。”
“嗯。病情发展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或者，你可以去北京协和医院再看看。”其实看了也白看，那些药，疗效根本不明确。只是，人活着总要有个希望。
“不必了，我只想知道，我这样看似健康的状态，可以持续多久？”她神色恳切，满怀信任，“请你务必实话实说。”
“两三年吧。”他心情沉重。
“两三年……”她喃喃重复，眉间第一次覆盖上乌云，“真的有点短。”
她离去的背影弱质纤纤，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患者又一个接一个地进来了，他很快被淹没在各种病症里。
他洗好手，准备去吃午饭，经过广场时，隐约听到有哭声。现在是休息时间，医院人并不多。他循着哭声走去，见她躲在墙后面，埋头哭泣。因极力压抑哭声，肩膀都在剧烈地耸动着。她顾不得地上是否脏，就那样坐在上面，背倚着墙，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犹豫再三，不知是否要出现。然而，她先看到了他。他所幸走过去，沉默地坐到她身边。
“没关系，你继续哭。”后来，他每想起自己这句话，都要被自己蠢哭。
她真的继续哭，声音越哭越大。好在，悲伤是医院的常态，他也没穿白大褂，没引起什么人的关注。大家都步履匆匆，各自忙自己的事。
“要我怎么说？我怎么说得出口？怎么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要死了？我真的说不出口啊……”她的声音里含有无限的悲哀，“我不要活很长，活过爸爸妈妈就可以了。不想他们难过。”
他伸手轻轻拍她肩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真正的悲哀前面，任何安慰都是轻浮的。
她说，舍不得是最大的软弱。舍不得爸爸妈妈。舍不得这个世界，有鸟语花香，有朝云暮雨，有钟汉良胡歌，有东野圭吾的小说，还有云天河的声音……真的舍不得。
“还有像我这样，能提供父爱母爱的医生，对吗？”见她心情渐渐放松，他便开了个玩笑。
“是。”她认真地回答，“而且，有医德，有爱心，还很帅。”
“等等，你说的是我吗？怪难为情的。”
这次，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私人的。
04熟识
不知道谁先主动，总之两人渐渐熟悉了，从开始的寒暄问诊，到后来的嬉笑怒骂无所不谈，一切顺理成章，一切水到渠成。
“你好歹也是青年才俊，人模狗样，有车有房，为什么一把年纪还单着？”她知道他单身。
“我闷，女孩子都不喜欢和我玩。”他老实承认。他从小就是那种五好三美，根正苗红，刻板有规则的的好学生。正气过旺，情趣全无。
“不对啊，你不是闷，是笨。居然给我发焦虑自评量表，不想想我是学啥的，那还不是你想要啥结果，就给你啥结果？我怕你过于担心病人，导致焦虑过度，植物神经系统紊乱，很好心地回馈你一个你想要的结果，是不是很感动？”
以前只知道她爱笑，现在还知道她话多。
“你知道，你这样骗医生，医生会很生气的。”他回复，连打字的过程他都嘴角含笑，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
“没关系，你可以咬我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我咬你干嘛？我又不是汪。”
“谁知道呢？”她简短回应。他又被拐弯抹角骂了一次。
不知道是自己脑子转得太慢，还是她的脑子转得太快，每次被骂了，他都没能及时反应。
有次，他约她吃饭，一进餐厅，他就说自己问道了一股怪味儿。
“我怎么什么都没闻道？”她笑得眉眼弯弯，“是不是医生鼻子都这么灵？那光看病挺可惜啊，还可以带去打猎的嘛！”
“啊？你说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服务员早别过身子窃笑。
这反射弧也太长了，他总算明白过来了：“你这么坏，你妈知道吗？”
“我妈不知道，我妈只知道我聪明又可爱。”她朝他做个鬼脸。
有她在，每一个普通的日子都变得明亮，心里，每天都能开出一朵花。她总是那么活泼快乐，有时候他会忘记死亡正在一步一步紧逼过来。
“花店好多花，街上到处装扮起来了，情人节就要到了。”吃完饭，两人到街上晃悠。因为各个店铺为刺激消费，都做了装饰，各种暖心标语，各种情侣图片，到处弥漫着浪漫的气息。
“可惜，没有男朋友。以前，不想谈恋爱，现在，没法谈恋爱了……”她望着鲜花店的海报，眼里波光流转，却有种淡淡的哀伤。
他心念一动：“要不，你跟我谈恋爱。”
她诧异地回望他，只见他无比认真地说：“跟我谈恋爱多好，我是医生，你看病方便。”
她诧异地盯着他好几秒，终于失声大笑，以手压住胸部，以免自己笑得太剧烈，以至于内脏受损，脚却重重在地上跺了又跺。
“笑什么？”他觉得自己很无辜，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微微涨红了脸。
“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你没女朋友了。这表白也太奇葩了吧。”她好笑地望着他。
“表白不重要。你要什么表达，我都可以准备好。我是说真的，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他抓住她的手。
她略提起头，望着他的脸，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心底分明有种喜悦涌起，但瞬间被她压了下去，她挣脱他的手：“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
“不是你改不改的问题。”她皱起眉头，“你忘了吗？我有病！”她的眼圈突然就涨红了。
认识这么久，这是她第二次落泪。是啊，她总是笑容多于眼泪，所以，旁人就忘了悲哀，忘了死亡。
“我不在乎，我也有病！比你还严重的病。”
她转身，关切而探寻地望着他。
“相思病。”当他吐出这三个字，她既懊恼，又甜蜜。这个木头般的男人，几时也这么生动起来了？
然而，理智终究占了上风，甩了一句“无聊”，便转身离开。
05相爱
“不无聊，我们好好聊聊。”他追上来，抱住她。他的拥抱很温暖，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自从她知道自己生病，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只是觉得有许多不舍，但从不觉得委屈。她知道，一个人不能过于夸大自己的力量，要学会接受生活经常会处于失控状态。尤其是事关生死，更不是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她所能做的，就是逐渐接受，平静等待。
然而，这一刻她觉得无比委屈。她遇到了一个很想爱的男人，可是，她却再也没有机会去爱了。因为，她快死了，就快死了。连命都没了，她拿什么去爱？
“你最清楚，我没有时间了。我快死了，你要来一场人鬼情未了吗？”她毫不避讳地说出即将到来的死亡，很残忍，也很畅快。
“是，我知道你要死了。但是，每个人都会死。难道会死，就不好好爱了吗？”他拉着她走到路口，“这里，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人被撞死。世界上，每天都成千上万的人遭受意外。就算不生病，我们也在时刻面临死亡。”
“我知道你要死了，可是，我就是爱你。不要明天，不要未来，就此时，此刻，你和我，我们在一起。”
他用力地望着他，眉头皱成一个“井”字。霓虹灯忽闪忽灭，他的目光始终坚定。她不明白，这个惯来理性冷静的男人，为何突然变得这么任性？
是自己惹的祸吗？与他保持联系，已是她最大的贪心。她以为，只有自己有那种缠绵悱恻难以言表的小心思，而他是一无所知的。他不过当她是一个病患，甚至于一个朋友，绝对不会是恋人。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弄错了吗？
扪心自问，难道她从来不期望他陷进来吗？从没期待过他的爱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自己都惶惑了。
是第一眼看到他时吗？他坐在电脑前，神情专注，略带思索。握着鼠标的手那么干净好看。他详细询问每一个病人的情况，声音冷静却不乏温暖。他总是严肃认真，但嘴角偶尔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到半夜还耐心解答问题，不骄不躁，尽量做到让患者洞悉真相又不至于惊慌失措。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专业化的严谨，但是，总能让你感到背后的关心……
哪怕，哪怕只是跟他讨论病情，哪怕病症那么可怕，可是见到他发来信息，她依然雀跃不已。对她的病，他似乎比她还焦虑，那种样子想起来就窝心……
是啊，从那么早那么早就开始喜欢了，小心翼翼地藏着，甚至不敢轻易发信息。即便他留下微信，她也不敢加。她在害怕。怕爱而不得，伤害自己，怕得偿所愿，伤害他人。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不管是劫是缘。她很想不问对错，不计后果地去爱一次，可是，可以吗？
“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你走了，我会难过。或者，你怕，我终究忍受不了长期陪伴一个病人，因为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只是情侣？可是，我不会。我是医生，我最清楚你最后的状态。我不是头脑发热，我早就做好准备。你也不用怕我难过。我知道生命是什么。即使你不在了，我也会好好活下去，因为你活在我心里……”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总之她哭得稀里哗啦。是的，爱，不是突然兴起，赌咒发誓，轻易许诺一辈子。而是，我明知道，我可能失去你，我明知道，和你在一起要承担很多责任和痛苦，但是，我会陪你走下去。
在生命倒计时，我还是愿意好好爱一场。如果没有明天，我们就不会分开。纵然你最终会离去，我也愿意，将一生的幸福，只浓缩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她踮起脚尖吻他。这一刻，便是地久天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