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内外
阿关
第一卷
第004章
刘林和刘龙赶到家的时候,家里的门已经被打开了,姐姐刘梅提前回家做午饭。看到两个落汤鸡似得弟弟,一个扛着推网,一个拎着水桶,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孩子干嘛去了。刘林脚上的纱布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刘梅心疼地看着老幺,眼睛有些发红。她的关心总是大过责备。刘梅让弟弟们赶紧去换衣服,把水桶留下来,自己处理。
中午的饭是鱼汤,算是少有的牙祭,刘梅在锅边还贴了死面喝饼,馋的刘龙早早地就等在锅跟前,刘林则去了半仙家,让赤脚医生把纱布重新包扎起来。
回家知道了真相的母亲原本要把刘龙和刘林训斥一顿的,但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母亲收起了责备的目光,难得给孩子增加点营养。尤其是老幺,偷生偷抢的,差点被乡里的计划生育工作队给拉去人流了。想起当年的事情,母亲偷偷地抹了抹眼睛。端起闺女递过来的碗,吃了几口,又想起拖拉机的事情,搁下碗就出门了。
刘龙就没有上午那么自在了,乖乖地跟着去了地里干活。刘林被父亲留在家里做作业。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又聚在了一起。母亲情绪有些低落,给父亲讲述了打听到的买拖拉机的事情,一辆小型的四轮车要将近八千块钱,一笔天文数字,就是贷款也不可能贷到这么多。刘平拿着馒头戳了疙瘩酱,端着碗到门口去了。刘林难得安静地坐在饭桌前不吭不响地喝着稀饭。刘梅起身去给父亲倒酒的时候,突然发现刘林的脸色不对,虽然煤油灯下光线不好,但通红的脸庞还是吓了她一跳。
“老幺,你脸怎么这么红?”刘梅急切的问道。
“姐,我冷,头还疼。”
“这大夏天的,热还来不及的,他还冷。”坐在刘林旁边的母亲边说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不行。
“老幺,你怎么不言语啊。他爸,这孩子有些不对劲,走走,赶紧带他去半仙那里看看。”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刘林干咳了两下,一下子呕了出来。
父亲放下酒杯,伸手抱起来刘林就朝外走。
“小梅,你给弟弟拿件衣服,我和你爸先去你半仙叔那里看看。”母亲一边起身跟着父亲朝外走,一边对着刘梅说。
“老三,你和你大哥在家里看家,把弟弟吐的弄干净。”没等听到刘龙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答应,母亲已经出了门。
卫生室在庄子前门的地方,有好几百米的距离。父亲抱着刘林急匆匆地走着,才走到半路,刘林又呕吐了起来。父亲只得把他放下,伏在自己的腿上,用右手轻轻拍着刘林的后背。
老大刘平这个时候也跟了上来,看到弟弟又吐了父亲一身,就蹲了下来,示意父亲把弟弟放在自己的背上。
父亲和母亲一同把刘林扶着放在老大的背上,继续朝医院奔去。
到了卫生室却发现门关着,屋里也没有灯。
母亲赶紧走上几步到隔壁半仙家门口喊人。
“半仙,半仙在家吗?”
“半仙,半仙,这可急死人了,怎么没人呢?”
“半仙到郑楼给牛行人家的儿子打针去了,还没有回来。”是半仙媳妇在搭话。
“去了多大会了?啥时候回来呢?”
“这可说不准,牛行人也是个酒晕子,不吃黑来的饭,应该回来了。可这会还没回来,就怕他留在那里喝酒了。”半仙媳妇端着个碗从院子里走出来,“这是哪个孩子,怎么了?”
刘梅拿着手电来到卫生室的时候,门刚打开。半仙媳妇把电灯拉亮,转头看到了刘林。
“哎呀,这脸怎么这么红啊,怕不是发烧了吧?”
“可不是呢,都吐了好几回了。”
“这酒晕子说不定啥时候回来呢,那个谁,刘平你跑得快,你去郑楼牛行人家去喊你半仙叔去。”
“嗳,我就去。”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外。
“在村东头,门对着河的那家。”父亲对着刘平的背影喊道。
“我知道。”
这边刘林又吐了起来,都没有了饭粒,吐出来的全是苦水。
“可苦了这孩子了,这是咋了?”半仙媳妇同情地看着。
父亲扶着刘林躺在吊水用的床上,母亲一边用手轻拍他的背,一边不住地安慰着孩子,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刘林的痛苦。刘梅眼睛红红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急的要哭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半仙媳妇回家送碗去了。一家人焦急地围着刘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谁也没有个钟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似乎半个世纪,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可就在这时刘林突然浑身抽搐了起来,双眼翻白,脸发青,嘴唇变得乌紫,嘴巴里还吐着吐沫,像是羊羔疯一样。吓得刘梅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母亲伸手按住刘林的人中,父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愣在了那里。
回来的正是半仙和刘平,听到刘梅的哭声,又紧跑了几步,跨进了卫生室。
“都,都,都让开,保持通风,别围着,我看看,我看看。”半仙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拉开围着的几个人,用手扶着刘林的脑袋。看到嘴巴里的白沫,又赶紧从药箱里拿出纱布清理。好在一会,刘林停止了抽搐,醒了过来,哭着喊娘。
母亲心疼地抱着刘林的头,含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仙,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羊羔疯啊。”母亲焦急地问。
“估计是发烧烧的。不像是羊羔疯。”
“发烧也能烧成这样?”送碗回来的半仙媳妇疑惑地问,“怕不是撞到什么东西了吧?”
“别瞎说。给,放在他咯吱窝里夹好。量量体温。”半仙说着把体温计递给愣在边上的父亲。
量体温的工夫,刘梅把弟弟捉鱼掉河里事情说了出来。半仙又把刘林脚上的纱布揭开,看了看伤口,还好,并没有发炎化脓,自己也疑惑起来,怎么就突然烧了起来呢。
半仙对着灯光看了看温度计,“39度5,是很高,先打退烧针看看吧。”
半仙从药柜的针盒里取了个注射器,套上针头,又从瓶子里取出棉球擦了擦针头,反手拿起针管的尾部敲去针剂的头部。细细的针头探入针剂,拉起针管的尾部,针剂的药水就缓缓的进入了针管。
半仙边盯着倒立起来的针管,看着药水从针头成一条线的“呲”出来,边对旁边的人说,“裤头子拔下来,把腚露出来”。
一针下去,刚刚晕晕乎乎闭上双眼的刘林一下子又疼地睁开了眼睛,双脚乱动。
“别动,马上好了,不疼。”母亲安慰地说着,用力地搂了搂怀中的孩子。
“按着别动,一会就好。”半仙的针头拔出来,留下了一个棉球。
刘林哼哼唧唧地又睡了过去,刘梅把衣服给弟弟盖上。
看着刘林睡着了,众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带他回去休息吧,给他多喝点水,不要在外面睡,别再凉了汗了。明早我再去看看。”半仙对着刘林一家嘱咐道。
刘平背着弟弟,一家人跟着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