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明苏看尹然天天忙得昏天暗地，两眼发黑，忍不住说：“那是你什么人值当你忙前跑后的？你看看你那脸，还是人脸吗？一点精神都没有。”
正在吃饭的尹然筷子顿了一下，继续拔饭。
胃已经疼两天了，她实在不想跟他斗嘴。等嘴里米饭咽下喉咙，她才慢慢说，“我先前就跟你说过这事。我朋友不多，就那么一两个还有联系的闺蜜。”
“你看你炒这菜，都糊了，怎么吃？”史明苏用筷子戳那盘煎豆腐。尹然放下筷子，把豆腐换到自己面前，把炒肉换到他面前。眼皮都没抬一下。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史谕埋头拔饭，一声不吭。
“我跟你说话呢？不能放一声吗？”鸡蛋里挑骨头还得人去捧脸？
尹然咽了咽米饭，“下次我注意。”
“注意什么？”史明苏没反应过来。
“菜啊，下次不会糊了。”尹然淡淡地回。
史明苏撂了筷子，“我是说菜的事吗？”
“那是什么？”尹然认真的看他。
史明苏气得说不出话来。史谕偷偷翻个白眼。对于亲爹这种无理取闹他已经习以为常，他妈咪更是习惯到像人要上厕所一样平常。
“我一星期就回来一次，你那这些菜糊弄我啊？”
史谕听他爹的话，眨巴眨巴眼看桌面。红烧肉，煎豆腐，青椒土豆丝，蒜蓉莴笋，凉拌粉丝黄瓜蛋皮，外加西红柿丸子汤。这叫糊弄？！
尹然笑了。笑归笑，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接他的话茬。无事生非，她干嘛要迎难而上？
她电话响起。
放下碗筷去接电话。是左韬那个律师朋友打来的。告诉她，他已经跟兰接洽，详细了解了情况。对于这个官司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赢。尹然十分感谢：“太谢谢了，这么麻烦你，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头说，“我还得谢谢你给我介绍活。离婚官司是最赚钱的。”
“哪里哪里。这种事情肯定还是自己人比较靠谱。回头叫上左韬一起喝酒。”尹然的客套话刚说完。史明苏取了包走向玄关穿鞋。瞟她一眼，开门出去。
尹然接完电话回到餐桌前，端起饭碗继续吃饭。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妈咪。”
“恩？”
“不用管爸那些话。”
史谕的安慰让尹然失笑。儿子真的长大了。
“吃饭。”
“哦。”
母子俩吃完饭，尹然收拾桌子，史谕洗碗。
忙活完了倚靠着沙发，两人一边一个占据位置，各捧一本书。九点，躺在床上，尹然丝毫不被史明苏所影响，沉沉睡去。
半夜，史明苏回家，先去看熟睡的史谕，再回到卧室。看着沉睡的尹然长长一叹，自言自语地说：“为别人家的事把自己累得跟狗一样，值当吗？真他吗傻。”
洗澡，上床。钻进被窝躺在尹然身边，没等他躺好，尹然习惯性偎近他。伸长手臂，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用力在她额头上亲一口，又是一叹。再亲两下。再一叹。这个倔脾气，这辈子估计是改不了了。
抱紧。头靠着头。睡了。
卢植晚上加班，早上还在办公室沙发趴着，就听见外面有声音。他疑惑的支起身体看外面。赫然看见好几天都跟9点正式上班时间打擦边球堪堪不让自己迟到的尹然。
他拔拔凌乱的头发坐起来，捂着脸醒醒盹，用力搓搓脸，去后面的休息室洗漱。
取下敷在脸上的冷水毛巾，他被镜子里面出现的多余的一个人影吓一跳。
尹然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捉狭的笑。
“干嘛？”他一边搭毛巾一边问她。
她递过来一个袋子：“喏，早饭。”
“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接过袋子，里面是饭团和包子。他塞了一个饭团进嘴，含糊不清的问。
她又递给他杯子，“别噎着了。锦山昨天晚上给我发的微信。我早上起来看见的。这些是我儿子吃剩的早点。反正扔了也是浪费。”
他手上吃东西动作一顿，瞅她一眼，拿过她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这是什么东西？”浓郁的口感让他蹙眉。
“五谷豆浆。好东西，喝光啊。”尹然回身去收拾他的办公桌。他坐到沙发上，边喝边吃，“你的事忙完了？”
“恩。”她的动作流畅，很有节奏感。没感觉她怎么动作，整个办公室都干净了。
深吸一口气，空气好清新。
陆续上班的小伙伴见到尹然都觉得她今天的状态超棒，笑容亲切，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轻松愉快。
金小琪扭着水蛇腰在办公室外面转悠，一直等到尹然端着小盆，拿着抹布进来才消停的靠近她，挽着她胳膊，“尹然尹然，这几天什么情况？”
尹然笑笑，“没什么，家里事情多了点，有点焦头烂额。现在都解决了。”
“我还以为冷面卢压榨你外派你去干私活了呢！”金小琪语气像个被冷落的妃子。惹得尹然连连笑。“怎么会……”
“中午一起吃饭啊？”张澜澜也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小吃，递到三人中间。
尹然一手是盆子，一手是抹布，无奈地问：“亲爱的，你看我的手上……”
“我喂你。”张澜澜毫不犹豫取出一块喂到尹然嘴里。
“好了好了。等中午吃饭再聊。”尹然三两下咽了嘴里的零食手肘一边推一个。
坐在自己办公室，双手放在键盘上，卢植凝望外面员工之间的互动。尹然是一种生活在任何圈子，即便不说话都可能成为焦点的人。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人的好奇心太重，越是不说话，越是想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如何。
其实走在路上的尹然很普通。可能第一眼会觉得这个女人气质很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是连李薇那种高端的人都去亲近她，就说明她的为人处事还是很成功的。
中午，尹然跟金小琪他们一起下楼去餐厅吃饭。五个女人围坐一张桌子。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突然，一个人蹿了过来。真的是蹿了过来，速度很快。一把拽着尹然的衣领就往后拖拽。
尹然一时不慎，差点被拖倒在地上。连番跌撞，不仅撞到了身后吃饭的员工，椅子都倒在地上。
一个巴掌忽地一下就扇了过来。尹然抬臂一挡，仅仅只后退了半步，衣襟又被抓住了。
这个距离，足以看清抓住她的人的脸，同时跟尹然坐对面的杨若语果断上前去拉扯动粗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杨若语的声音带着严厉。
“保安，保安呢？”李薇站起来，张澜澜已经跑去门口叫保安。
男人并不惧怕，狰狞的脸凶狠地对尹然说，“尹然，我真是眼瞎，你他吗就是个biao子？你篡得兰儿跟我离婚是几个意思？我们离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那个律师跟你关系很近吧？上了吧？准备打完离婚官司分你多少？”
餐厅里的人齐刷刷朝这边行注目礼。
尹然气归气，还没气糊涂。
冷笑着回他：“我是不是biao子跟你和兰儿离婚有关系么？怎么？没想到兰儿会有那么多证据？看样子夫妻共同财产不少啊？官司输了？没地儿发泄找到我这里了？兰儿是我姊妹，我不向着她，难不成还得向着你啊？”
男人恼羞成怒，拳头劈头盖脸朝尹然身上砸。
金小琪尖叫着在旁边团团转，杨若语跟李薇上去拉那个男人，反而被推倒在地上。餐厅乱成一片。
保安在张澜澜的带领下匆忙赶来。终于把那个男人摁在地上之后问脸上看起来没什么伤痕但衣服都被扯坏的尹然要不要报警。
“要。”尹然喘着气，在手机上滑动的手指颤抖着，险些握不住手机。“都别动。”拨通电话，她一手吃力的搬动椅子，张澜澜和金小琪忙上去帮她，扶着她坐下，“李薇姐，帮我一个忙。”
“你说。”李薇心焦的问。
“刚才那段监控视频，帮我拷贝一份。”
“好。”李薇的高跟鞋敲打着地面，节奏非常快。
“若语，帮我找一下餐厅负责人，过来算损失。”
“好。”
“澜澜。”
“在呢，在呢。”
“帮我上楼跟经理请假。小琪，帮我取一下包，好吧？”
“好。”张澜澜跟金小琪异口同声。
张澜澜慌慌张张闯进卢植的办公室，连敲门都忘了。张口就说，“经理，尹然下午请假。”
卢植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做什么？”
金小琪提着尹然的包一边整理一边拉拉链，“尹然在楼下遇到一个闹事的疯子，把尹然打了。”
卢植蹭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过程，事情其实很简单，才走到电梯门口事情就讲完了。电梯慢慢悠悠半天下不来，卢植直接走楼梯。
尹然狼狈的坐在四周一片狼藉的餐厅里，卢植走过去，听见背对着他的她说，“对，你现在过来取证，我让他们保留了现场。好。好，拜拜。”
单手支着额头，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她抬起头就看见站在面前的卢植。裂嘴一笑，声音暗哑：“经理，下午求给假。”
“他动的手？”卢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恩。”尹然懒懒地回。
金小琪和张澜澜从电梯慌不迭出来，卢植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似的，冷气四溅。
午休结束，金小琪他们被尹然劝上楼工作。卢植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警察，律师一一赶到。
警察取证的时候尹然说得很有条理，基本上不用警察询问，警察想问什么，她都自发的讲了。
警察惊诧地看她，她笑了笑，扯动伤处，疼得一抽，“我朋友是警察。”
“哦。”警察叔叔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逗得她又笑了。
律师愁得头白，等人被警察带走，语重心长的说，“你想帮你朋友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把自己弄成这样，何必呢？”
“不跟离婚官司走。我另外起诉。”
律师眼珠子一转，“故意伤人？”
“恩。”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尹然眯起眼，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他对兰儿家暴。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为什么不利用？”目光一转，“剩下的，就拜托您了。”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她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乱七八糟，律师征求她的意见。
“要啊，你还得陪我跟警察一起去验伤。”尹然站起来时晃了一下，律师才伸出手，卢植已经握住了她的肩靠在自己的身上稳住她的摇晃。
“经理，休息时间结束了。你该上班了。”
冷面卢甩一击眼刀，用表情明白的告诉她，甭说那么多没用的。
“品乐今天不在公司？”尹然立马转话题。
“品乐跟她哥上国外考察了，下个月才回来。”卢植说话不拐弯。尹然表示自己很悲哀。
律师开着自己的车，卢植陪她上了警车。
在车上警察表示自己的忿忿不平。“对女人动手的男人都该死。”
“他只是狗急了跳墙，可以理解。”尹然勾勾嘴角。
卢植一语不发坐在边上，堪比冬天寒流。
建档，检查，等报告，送走警察。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下午3点多。尹然长长的出一口气，瘫坐在医院的椅子上。
卢植过来，开了一罐咖啡递给她，她一口气灌了半罐，抹抹嘴，“谢谢。”
“故意挨打就为了帮你朋友抱不平？”
“已经出现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你看，我一点也没有伤到脸，不怕不能见人。”
尹然的话很欠砸。没伤到脸？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算伤了？
“那人脑子有坑，咱不跟他计较。哈哈。”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卢植气不打一处来。
脑子有坑的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