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生活才是现实。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时代值得歌颂。
这本集子里的文字,送给四只熊的第一个十年。
——题记
端端要嫁人了。我和尧笙赶到长途汽车站要坐三个半小时的车跨越大海去那个传说中的小岛参加她的婚礼。彼时,车站的地下大厅人潮汹涌,一台五光十色的彩票机器,在一遍一遍播放着时间煮雨。我心情很好,拿出车票拍了张照发到我们专属的那个叫“四只熊”的群里。我说,坐等出发。
端端百忙之中竟然还有空给我发个笑脸,让我觉得她这个新娘当得十分不在状态。
芊芊飞过来一个哭脸:“我还在宁波。”
球球则是一贯的欢畅,发了个地图上的定位过来:”我快到啦!哟呵~“
这一天是2015年11月13日。这一天,我刚刚嫁给尧笙四个多月,球球一岁多的女儿豆豆正在家里欢畅地玩耍,芊芊刚刚与她的第N任奇葩男友分手,而端端与穆暖一路波澜不惊地走到了结婚。
这中间十年的时光,其实说起来稀疏平常。无非是四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开始了大学生活,焦头烂额地刷学分(哦,这里说的焦头烂额不包括端端,端端向来乐在其中),热烈悲怆飞蛾扑火般地恋爱(咳,这里说的也不包括端端,我们端端晚恋晚熟,然而一爱成名天下知),然后是一次一次的别离与重逢,到今天,仍旧是在人海里,浮浮沉沉。
然而岁月终究留下痕迹。就像田馥真那首歌里唱的。若说我还和从前一样,怎么对得起,人生的荒唐。
我们四个的故事,要从大约十年零三个月之前的那一天说起。
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们三个的情景。那天我到得最早,因而跟着学长学姐们在迎新的台子旁边帮忙。大雨中有个短发的姑娘拖着硕大的箱子走过来,穿着一件五颜六色的横条纹T恤,细小的胳膊,略方的脸上厚厚的镜片也没能盖住一双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像个小男孩。我堆起笑脸迎上去:”同学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呃…“姑娘一副被我吓着的样子,“周端玉。”我拿出名册翻了翻:“太好了,我们住一个宿舍!走,我带你过去。”说罢放下册子就去接她的箱子。“啊呀…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真的不用,谢谢谢谢…”姑娘愈发手忙脚乱起来,与我在雨中一阵客气的拉扯,两人身上都无辜地溅湿了一片。我已经不大记得自己最终有没有抢过箱子,只记得那天我们由于都想要强装豪迈,在大雨中大步流星地奔走,鞋子全都湿透了。后来端端无数次提起我那天的过度热情,说吓得她对我起了戒心,总以为是个心机深沉的狠角色。不久之后她发现我蠢萌无知、软弱可欺,便常常无端地跑过来揉搓我的头发,说是像只小狗一样,摸几下之后十分开心地跑开去,留下我坐在原地翻白眼,这已是后话了。
回到宿舍,已经有另一个姑娘端然地坐在屋里。这姑娘有一张圆脸,皮肤白皙,齐耳的短发,眼睛不大却十分有灵气,见到我们便笑得眼睛眯眯地弯起来。这姑娘就是球球。典型的川妹子,个子小巧圆润,皮肤好得可以掐出水,说话快得像机关枪,对辣椒是骨子里的深爱。后来我们每次宿舍聚餐,凡餐桌上出现辣菜,我们便筷子一点:“球球,试菜。”球球若是皱眉说:“一点也不辣。”我们便小心翼翼地尝一点。她若是淡定地咂咂嘴曰:“嗯嗯还可以。”芊芊便与那盘菜洒泪一别,我和端端本着逞强以及不浪费粮食的态度拈几筷子,并往往以倒吸冷气狂灌橙汁的惨状败下阵来。她若是摇头晃脑地眯起眼睛,贼贼地笑着说:“嘿嘿,这个有点辣哟~”我们便齐刷刷三只爪子伸过去把盘子推到她跟前:“这盘归你,慢走不送!”这,也是后话。而此时的球球状若文静地坐在那里,笑得羞涩又深邃,我们都以为她是个不多话的妹子,可见第一印象是有多么的不靠谱。
芊芊是那天最后一个到宿舍的。根据每个宿舍必有一个学霸一个睡神一个逗逼一个美女的自然规律,芊芊如果不是个大美女,就太没有天理了。当年我们三个虽然不懂这个道理,眼睛却还是被那个长发披肩白衣白裙飘进宿舍的少女给闪得晃了晃神。何况美少女身后还进来一个漂亮阿姨。我当时脑子一热就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鞍前马后地招呼上了。至于端端和球球两个人,咳,当时有芊芊在眼前,谁还记得她俩在干嘛。漂亮阿姨当然是芊芊的妈妈,之后四年我们宿舍常常有好吃的水果和零食,都来自这位漂亮阿姨。在无数个炎热的夏夜或者深雪的寒冬,上完自习回到宿舍,美丽的芊芊就端着切好的水果盘子或者香喷喷的点心迎上来,柔和的灯光下笑得又娇羞又甜蜜,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我们三个女汉子就这样没羞没躁地享受了四年。所以外人都不懂,我们为什么这样爱芊芊。
那天晚上我们抱回了一堆瓶瓶罐罐,扯回了一张荧光绿上面画满小动物的窗帘(当年的审美多么的令人惊恐又充满少女心啊),故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那天晚上我们傻呵呵地在球球桌上点了一柱蚊香,第二天早上惊恐地发现桌子上的漆被烧掉了一块,成了黑乎乎的一个小圆洞。芊芊翻出抽屉里一张亮晶晶洒满荧光粉的小贴纸,我们比对半天最后在那个小圆洞上贴了一只蝴蝶。后来楼长屡次来宿舍检查,瞥见那只充满中学生风格的蝴蝶,都语重心长地说,哎呀你们不要在宿舍的家具上乱贴东西嘛,毕业的时候记得撕掉啊。我们就嘿嘿嘿嘿意味深长地笑,说好哒好哒一定撕掉。四年之后离开宿舍的那天,每个人都陷入兵荒马乱的离愁别绪里,谁都没想起来那只蝴蝶。它孤零零地躺在球球人去楼空的书桌上,像一片秋天的落叶。时光从它翅膀下那个小黑洞里汩汩地流走,我们四个人,从此再没有回去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