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送寒衣”这一传统习俗起源于明朝。每年天气转冷的时候,人们会自己添加衣服保暖,古人崇尚孝道,自然不会光顾着自己,所以每年农历十月初一,他们用纸糊一些棉衣烧给自己已故的亲人,让亲人们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感觉到温暖。从那时起这一习俗就流传下来了。至于有没有另一个世界,亲人们是否真能收到后辈送的棉衣,这不是重点,只要能借此寄托对亲人的思念就已经达到目了。
距离今年的寒衣节还有半月,父亲和母亲先后打来电话,千叮咛万嘱托让我务必抽出时间给爷爷奶奶送寒衣。其实以前类似的事情哪里需要我操心!只是近两年小侄子长大了,要在省城读书,父母随弟弟弟妹去了城里,所以这个任务才交给了我。
我工作的地方距离娘家不远,几分钟的车程。很惭愧,这几年由于种种原因,我回家的次数并不多,与父母见面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而现在,相见也只能是寒暑假了。
只是初冬,北方真正意义上寒冷的冬天还没有来到,空气里有些许寒意,好在天气晴朗,阳光暖暖的照着,明亮而惬意。很快就到了村口,御史村的匾额在阳光下闪着光。宽阔干净的水泥路直通村内。许是早饭时间,通往内村的水泥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整齐且阔气的小洋楼安静的在阳光下晒着太阳,路旁人家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诺大的村落安安静静的,偶尔会看到一只小狗趴在台阶上眯着眼着,悠闲的晒着太阳,规划齐整的小花坛里只有经霜的菊花零星散开着,虽败迹初现,却仍保持着最初的浓烈色彩。村子西头的小河旁,暗红色木质风景小桥、护栏和远山、村落、蓝天融为一体,颇有一点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不得不说家乡越来越美了。
终于到了小南沟,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与新村相比,这里过于破败和荒凉。基本上已是十室九空。人们搬了新居,这里自然就被遗忘了。目之所及,红砖蓝瓦的房屋横卧在阳光下,没有一丝生气,院落杂草丛生,屋脊塌陷,周围连一只鸟儿都看不到,更有甚者,只剩下断壁残垣。周围的杨树,掉光了叶子,反而显得粗壮且挺拔。我家房屋后那口滋养了全队人的水井也老得厉害,它周围的水泥裂着好大的口子,井台被岁月腐蚀,依稀只剩轮廓,井水依然清澈,虽是冬季井水却将满,蹲在井边,井水触手可及桐树的叶子落满了井沿,掉在水里的叶子漂浮着遮住了井口大部分。看着这一切,忽然悲伤起来,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这片土地记录着我的青春,我的汗水和泪水,我前半生的大部分时光都刻进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 。这里也曾炊烟袅袅,热闹非凡,只是,都成了曾经,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记忆里的碎片,藏在了心底。
往上走,是一道低矮的山梁,山梁对面高一点的地方就是队里的墓地。小时候,这是个神秘且令人心生惧意的地方。荒草丛生,松柏森森,我们挖药或是拔猪草是从来不敢来这里的。鬼神之说在年幼无知的孩子心里,有着强烈的影响,即使这里的迎春花开得再繁盛,再吸引人,我们也决计不敢去采摘的,总怕惊了这墓地的主人。年长之后没那么害怕了,习惯使然,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加快步伐。直到高中那年,奶奶病逝长眠于此,对这里忽然就不怕了。奶奶去逝时我刚上高一,那时高中经常补课,一月才放一次假。忽然有一天家里托人给我捎话,说是奶奶病重,已是弥留之际,我的心忽然就空了一切来的那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坐上汽车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我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是家里人骗我的。回到家里亲戚都在,奶奶早已认不出我,不出半天,就与世长辞。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我终于知道有些离别还可以再见,有些离别却隔着生死,我们谁都无能为力。后来每次劳动回家,总会驻足望着那个方向,这曾经害怕和躲避的冰冷之地,因为那个最疼自己的人在那儿,仿佛也有了温度。那时,看着对面奶奶的新坟,总觉得一切是那么虚幻和不真实。
而今,爷爷奶奶长眠于此几十年,当年那个他们疼爱的孙女也已年过四十,再次踏足这里,内心更多的是悲伤。
通往墓地的路已经不能称之为路了,原本的羊肠小道,几乎淹没在杂草中无迹可寻了,凭着以往的记忆,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前走。冬天的这里更显荒凉和寂静,田间地头路旁都落满了树叶,窄窄的渠里还有浅浅的水流,阳光洒在山头,树的斑驳的影子看起来也有些落寞。我在爷爷奶奶的墓地停留了很长时间,由于年月久了,贴的米石部分脱落,露出红色的砖块,上面的图案也暗淡了许多。旁边的松柏倒是长大了不少。她们早已与青山融为一起,万古长存了。
离开之前我一个人在门前的小路上默默的走了几个来回,陪伴我的只有阳光下自己的影子,耳边能听到的也只有高跟鞋踩踏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单调的声音,心里有说不出的沉重。 我知道有些东西变了,而有些东西却没有改变,在着变与不变中,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