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良超回到国安局,有点丧气,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但沉下心来一想,觉得自己有点操之过急,未能看清大局,虽然似乎自己得到了总统的赏识,但经不得自己的琢磨,就像叶啸林说的,这样做是弊大于利的。
孔良超思付,与自己将近三十年的特务生涯比起来,这个从外围调迁在保密局工作还不到两年的叶啸林显得很稚嫩,却不容小觑。
孔良超是个自负的人,他的自负称得上他的才华。他很难瞧得上别人,如今却不得不正视这个伙伴和对手。他有种预感,这个小将是自己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但他还没有想除掉叶啸林的打算。
“哈哈,那咱们就来分分雌雄吧!”孔良超兴奋的笑着。
车回到了国安局。
国安局,比起保密局真是天差地别,富有魅力的地方,就凭他的办公环境估计会吸引大批的人来求职,是理想的工作地方,更何况有不错的待遇,就是名声不太好听而已,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纯白的楼房洁净如新,水泥铺成的院子干干净净,平平坦坦,没有一颗石子,一片纸屑,更没有一丝皲裂的痕迹。大理石铺成的台阶和大厅光洁的让人不敢去踩,完全一现代化的建筑。孔良超是注重气氛的人,有好的环境就有好的氛围,这是他要求的,一切在他的打理下井井有序。
走过大厅让大厅值班员请副局长冷冰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冷冰接到命令后,坐电梯来到五楼,穿过长长幽静的走廊,这是档案室所在的地方,在最后一间办公室前停下,敲了敲门,在得到孔良超的准许下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孔局,找我有什么事?”冷冰面无表情,总是一副冰冷的面孔,从来没有人看到他笑过,像是面瘫,但他那从来没有完全张开的眼睛却透露出一种坚毅和果断,还有微微的孤傲。“是不是总统下达了什么命令?”
“不错。”孔良超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文件,抬起头看着冷冰,早已习惯那副表情。“总统让我们和保密局携手在一周之内查清紫金军在我军安插的联络网,然后秘密铲除。”
“一周?有点赶吧。”冷冰有点疑惑;“要是查不出呢?”
“查不出就要进行大清查,所有军政部门摸底清查。”
“这样岂不是很耗人耗资。”
“没错,所以现在时间紧,任务重。”孔良超感慨:“我希望这件事由你全权管理。”
“是。”冷冰无法拒绝,只能尽自己所能来减小国家的损失。
冷冰觉得想要找出敌人的联络网,首要的是找出一个突破口,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就不怕扯不出整个关系网。自己多年兼任情报处处长,正好最近在跟一个细作,不如就收网突破。
另外一边,叶啸林回到了保密局,他知道自己今天让孔良超难堪了,有可能也让总统难堪了,因为总统似乎对孔良超的提议很赞同,但他也是被迫无奈,他知道自己与孔良超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哼,放马过来吧!”叶啸林自言自语道。
不知不觉走过了大厅上楼去了,没注意到在大厅的东南角的几个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老人。
走到了三楼,王秘书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叫住了他。
“局长。”王秘书大口喘着气,吃力的说:“刚才值班室的人说有人在楼下等你。”
“是谁?”叶啸林没有停下来继续走:“让他来我办公室。”
“是张心武,见还是不见,你刚才经过大厅他应该看到你了。”王秘书试探性地问:“他应该是为了张天河的事来的,他的地位境况不太好。”
叶啸林听到张心武三个字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楼下走去:“当然要见,虽然张老前辈的过去有污点,但是他为我们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要不怎么会是太平十子之一呢。”
两人又回到了一楼大厅,果然在东南角看到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撑着一支龙头拐杖,朝向自己站着,在等候自己。
叶啸林连忙迎了上去。
“张老前辈,您怎么来了。我们去一楼的会议室坐吧,我们保密局是以前的老式建筑,没有电梯,去我办公室多有不便。”叶啸林殷切的问候,转向大厅喊了一句:“小李,给张老看茶。”
“是,局长。”大厅前台的一个年纪轻轻,身材妖娆的女人起身去准备了。
“叶局长,不必把我放在眼里,我知道你们公务繁忙,今天来多有叨扰,还请见谅。”张心武跟着叶啸林边说边走:“我如今像那过街的老鼠,人人不待见,人人喊打。过去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我一把老骨头将入黄土,早已置之身外,不在乎了。但是现在,我想也只有你能待见我,我就来找你了。”
张心武虽和国家高层领导人有差不多的年纪,但却显得更年老,脸上布满着浓密的白胡渣,但身姿依然端正,挺胸抬头,两肩宽厚,是一生戎马的影子。在说话声中却能听到嗓子有痰和长期气管发炎才有的明显的丝丝声,这也是一生戎马的留念。
走近会议室,叶啸林为张老拉出围绕着大圆会议桌周围的一把椅子,请张老坐了下来。
“张老是为了张天河的事来的吧。”
小李端了两杯铁观音泡成的浓茶放在了会议桌上,走了出去关上了会议室的门。热气在杯口盘旋,水里的茶叶悬浮在水中,浮浮沉沉。
“正是为了我儿张天河而来。”
“张老,不瞒您说,这件事我早上刚向总统汇报结束,已成定案,恐怕难以翻案,您也请节哀,注意身体。”
“天下哪有不为儿女考虑的父母,痴心父母古来多,如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想的开。”张老瞬间两眼发红,只是强忍着那两行清泪在眼中打转。“想必你的父亲叶法官对你也是这样的。”
“张老,其实这件案子我也觉得蹊跷,只是碍于总统正在气头上没有敢表达我的疑虑。”
“叶局长啊,知子莫若父,我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他那么老实。它是最不适合搞情报工作的,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当年却阴差阳错进入了军校的情报科,那时我去找了你们的校长陆长山,希望他念在多年的交情上,让天河换一个科系,但陆校长坚持认为天河有特殊的天分,尽管不适合谍战,他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及对数字的敏感和对信息的组织能力,用在情报的收集处理和密码的破译上时不可多得的人才。”张心武接着说:“我当时相信了他的分析,毕竟多年的战友,他识人的能力是我无法怀疑的。
“在你们大学期间,你们经历了蓝色计划,敌军相应实施的蓝色恐怖让你们深陷险境,与外部失去了联系,成为敌人待宰的羔羊,逐渐一个一个地被杀害。这样下去势必给国家造成极大的损失。”
虽然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但在张老嘴里讲述,却引起了自己极大的兴趣。
叶啸林记得自己在敌人占领下的东州市经过严密地勘察,已收集到了详细的东州市城防的布置图,就在他准备将信息传给上级的时候突然发现通讯中断了,敌人全线换了通讯密码,并且对非军方通讯设备展开了屏蔽。
然后噩耗不断传来,友方的据点被一个一个地拔掉,战友被一个一个地杀害和俘虏,敌人的手在不断向自己伸来。各条路已被封锁,退路已断,只有等死,等死比死亡还可怕。
七天中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直到第七天凌晨,他惊喜的发现通讯恢复了,他立马将城防信息传了出去,五分钟后,通讯又中断了,但是这五分钟已成功救了他的命,救了剩下一百人的命,结束了持续七天的蓝色恐怖。
收到信号的总部对东州展开了攻击,成功收复了包括东州市及周围联属的多个市县大片领土。
现在叶啸林感觉那神秘的五分钟要揭开面纱了。
“天河在蓝色恐怖开始时发现通讯中断了,而敌人也换取了全新的密码系统。他意识到了你们的处境。在万分紧急下他决定对敌军的密码系统进行破译,从零开始,收集信号,重组分析,测试,再收集,一遍又一遍的尝试,整整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也没有离开工作台,演算的草纸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七点后他破译了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密码系统——蓝鲸密码,他明白这种密码有很强大的自修复能力,所以在第八天凌晨他攻击了敌人的系统,在敌人发现并修复后为你们争取了短短的五分钟。”
叶啸林心潮澎湃,他决定了,他要帮张老,找出白公馆事件的真相,他希望张天河是清白的。
但叶啸林仍热有个疑问:“档案为何没有详细的记载呢?而且关于蓝鲸密码的记载上说是在蓝色计划之前就由军校情报科主任翁千帆和他带队的六七一小组破译了。”
“翁千帆他们破译的只是敌人为掩护蓝鲸密码而制造的二级密码。而且正是因为他的自作聪明,以为已经完全掌握了敌人的信息系统才提案进行蓝色计划,将你们这些还是学生的人送入敌人的口中,最后牺牲了三分之一的学院之多,才换来了他们想要的成功,这是人道的成功吗,只是为当权者自己利益的成功,这种行为令人发指。”
叶啸林意识到自己距离所有的真相不远了,张老的讲述对自己的吸引远比自己亲身经历大得多。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真相,全神贯注地听着,似乎经历的人不是他,而是张老,他只是一个听老人讲传奇的小孩。
张老说得激动,不停的咳嗽起来,脸涨得发紫,叶啸林连忙起来轻轻拍打张老的后背,知道张老咳出一口浓痰吐在了会议室的垃圾桶里。
叶啸林将茶递给张老,张老喝了两口,润了润自己的嗓子,慢慢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又开始了讲述。
“最后,意识到自己错误的翁千帆为了挽回自己名誉,就窃取了天河的成就,自己成为蓝鲸密码的破译者,名利双收。对于天河,为了填补他们对天河的亏欠,最后让天河提名了十三太保之一。”
叶啸林心中很是气愤:“叶老,你怎么能容忍这种不公的发生呢,你就没有想过让张天河追回他应得的东西吗?”
“天下没有绝对的公平,更何况在这个唯利是图的年代。我的身份地位早就注定我还要经历更多的磨难,我的儿子也受我的连累受很多的罪。”张老悲愤又无奈地说:“我怕天河成为这种追逐名利的人,在官海沉浮中受伤害,就从小教育他轻薄名利,做实事,为我们的国家去全心全意地效力,做一个无愧与自己的人。”
“那胜利的果实让人窃取就窃取吧,这样也免得自己成为更多人的眼中钉。可万万没想到。”张老终于忍俊不禁,流下两行有千斤沉的眼泪:“他的劫难还是没能躲过,受人残害。”
叶啸林此刻的心情无比的沉重,一方面是张老沉重的诉说,一方面是翁主任在他们胜利归来时对他们的鼓舞和嘉奖,他不知道孰是孰非,两个人都是他不想去怀疑的人,但又不得不怀疑,如果真的如张老所说,他应该如何应对自己的老师。
“这么说,这十三太保真的是内定的。”
“只不过是政治家们玩弄的手段,但也并非是纯粹的工具,你们十三人大部分还是非常杰出的人,是我们国家的财富。”
“十三太保有十四句诗,不知如何理解。”
“你们十三太保名字中的一个字都蕴含在那首诗中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这个秘密你们恐怕都知道。”
“没错,我知道。”
“可是那开头两句却指代的是一个人,开头两句:汉家将士三千万,悲吟雨雪动林木。其中最后两字是万木,联系到一个人和一句诗。”
还未等张老说完,叶啸林就不由自主地吟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不错,正是唐朝诗人刘禹锡的那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你知道是谁了吧。”
“原来是他。”叶啸林冷冷笑道。
张心武站了起来,准备走了:“我儿的事麻烦你念在同学同事一场,务必相助,老夫在此感激不尽。”
给叶啸林鞠了一躬。叶啸林连忙用手扶起张心武,说:“张老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查出真相。您请在家耐心等待。”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告辞,不妨碍你们办公了。”
叶啸林亲自将张老送出保密局,准备派专车将其送回家,却受到张老的极力拒绝,最后勉强不过,只能在门口为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看张老坐上离开。
在大门口望着远去消失的车辆,叶啸林发了一会呆,接下来的任务很重,但他依然希望认认真真地办好每一件事,突然回过神来,想起了一件事情,没有回办公室,向大门的门卫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