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

2006年7月26日 成稿

“你弄痛了我的身体!”她恨恨的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杀气。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扎针。已经酸化掉的双手不能再缝纫,只好用针来固定她的衣裙,把尖刺的针扎进她硬塑胶的身体。

。。。。。。

“哦,美妙绝伦!”我叹道。天使一样的面庞,金色的长发灿烂的像阳光夺目,一袭白色的装束大胆而妩媚。我又把千年珍珠项链给她戴上,雍容华贵。“你真是位可人儿,哦,瞧瞧。。”。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说:“我不会感谢你的!”

我微笑着欣赏自己的杰作,一位美人,倾国倾城。“南瓜车。。”我冲房外喊了一句,那四只丑陋的老鼠立即变成四匹骏马拉着一辆精致的南瓜车。“去吧,我的孩子。”我解开半道咒语,她飞也似的去了王宫。

。。。。。

“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让我怵了七年!我知道,她来了,那个魔鬼!

她无声无息的飘荡在我满是刺激气味的炼丹房里。“嘿,过的好吗?”她尖厉的问。

“还好。”我苍白的回答,七年之约,就要到了。

那张脸,七年前属于我的脸,冲着我阴阴的笑,“哦,我还真是急不可奈呢,哈哈哈。”她走了,此刻又无影无踪。

七年前,我和我的孩子住在林子里快乐的生活,某刻我不在,某刻我的孩子还在熟睡,某刻起的一场大火吞噬了我的房子,也无情的吞噬了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已经焦掉的身体象恶心的黑淤泥,谢天谢地,她美丽的面庞和金色的长发因为泡在水里而丝毫未损。可是,她死了,离我而去。

在黑的无边无际的夜里,她来了,她说:“我来取你女儿的灵魂。”

我尖叫着说不要,不要求求你救救她,求你救救她好吗?我苦苦哀求。

她微笑了一下,说:“好啊,把你的脸给我,我告诉你救她的方法。”

从此,我的脸不再属于我,我没有了面皮,头部只有阴黑的腐肉和恶心的气味,就象个。。魔鬼,呵,魔鬼。

她一路欢笑的走了,留下救我女儿的方法:炼丹!99滴纯净男子的鲜血加上我全部的灵魂!

她回来了,喝的醉醺醺的,满口嚷着:“我会杀了你的,你这个魔鬼,魔鬼!”

我面无表情,可我的心在滴血,我最心爱的女儿要杀了我,她恨我!

这是应该的!我忍痛从她朱红的唇里吸出第98的男子的鲜血,把它滴在炼丹炉里,又是一层血雾喷涌。

她沉沉的睡去,多么象位天使。

解开所有的咒语,她美丽的衣裙化为乌有。四只肮脏的老鼠又在那里啃泥。我抱起她,把她缓缓的放进浴池里,上帝啊,希望这满池的花露能给她硬塑胶的身体一些灵气。


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但睁开第一眼起看到的就是那个面部没有皮肤的恶心女人。她每天都在炼丹炉前忙着,仿佛在炼长生不老药似的。除此之外,她的工作就是对我施咒,让我一天的生命缩短为12小时,另外的12小时则是暗色的空白。

我们住在密匝的树林里,周围是浓郁的绿和满山坡耀眼的红蔷薇。

那天,那是第一次,她叫我出去。

“孩子,你现在长大了,可以为我办事了。”

“什么?”

“一滴鲜血,我需要一滴纯净男子的鲜血”

“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呵呵,来,我一一教给你。。。”

后,她给我如何欺骗,引诱,如何的伪装和。。。吸血。

她 把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然后由漂亮的马车带我去舞会,寻找猎物。

那是第一次,我呆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名纯澈的像林子里的泉的男子主动找我聊天,他问了我的家庭,身份等,我知道,我对这一无所有,可我结巴的谎言让他对我深信不疑,他以为我只是羞赧。

那天晚上,他和我聊的很晚,人们已经渐渐散去,我们没有离开,我不知道该怎么得到他的一滴鲜血,就在此时,他吻了我,我吸了他一滴鲜血。

“啊,”他轻唤一声,痛苦的快要死掉。

“你怎么了?”我假惺惺的问。

“哦,突然。。晕晕的”他用手揉里揉太阳穴,又使劲甩了甩头“已经很晚了,我。。我送你。。回去吧。”

“哦,不用了,我有自己的马车。。。很高兴与你相识。再见。”我慌忙的跳上马车,赶回林子,临走前我听到那个纯澈如泉的男子扑通倒地的声音。

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他会怎样?!”我冲她大声问。

“不用担心,修养一个月就会没事了。”她正沉浸在这第一滴血的喜悦中,而我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第一次。。。

第二次。。。

。。。。。。

第十五次。。

。。。。。。

第四十八次

第四十九个猎物,如风般袭人。

他正在泉边饮水,而我是采浆果的女孩扭伤了脚,于是他骑马载我在林子里飞驰,那刻我体味了什么叫自由。

于是,我没有带回第四十九滴血。

“你产生感情了?”她惊疑的问我。

“没有,我 。。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她沉默,许久。

“你不可以有感情,至少在我凑够99滴血之后,你就自由了,听话,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我愤怒了 。“你的奴隶吧,我受够了,不想再做下去了,”

“这算什么,不厌其烦的玩感情游戏,呵,勾引男人,吸他们的血,我觉得自己脏的要命!”

“不,孩子,这都是为你好,一定不要产生感情,一定啊。”

“呵,为了你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不要再欺骗我了。。”

她又是一阵沉默,后,声音变的尖厉。“算了吧,瞧瞧你的身体,全是黑的腐肉和泛着酸味的胶质,他会要你吗?他敢要你吗?他甚至会认为你是妖怪而一枪杀了你!”

我的心被深深刺痛了,好象有千万把刀扎进身体,反复许久。。。。

还有一滴就够了,一滴而已。


不久之后,我的女儿就可以复活成真正的人了,她可以穿漂亮了衣服,享受美味的食物,不用在这里吃那些乌黑的药丸了,我的心里甜甜的,哦,今天我按了按她的皮肤也显现出弹性。

对了,她还可以位俊美迷人的男子谈恋爱,不用再压抑感情,呵,想到以前说的那些不该说的话,真的把她伤害透了,她一定恨我,也好,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复活,才可以把这阴暗的记忆抹掉,忘了这一切,包括我这个恶心的母亲。

(在满山的红蔷薇上采露)这是最后一次采集了,过了今晚,我的女儿就可以完全复活,我要把她打扮成最美丽的人儿,不禁轻唱:

风儿吹,碟儿飞,青青的叶儿笑微微。

红蔷薇,心儿醉,我的女儿比花美。。。


她又开始为摆弄衣裙而扎针了,自从第四十九滴血后,我的身体开始感觉到针尖扎碎细胞的刺痛,可是,我得学会麻木,否则是感情流不断的苦和痛,让我的嘴不再是嘴,而是诱惑和吸血的口器。

昨晚,我第一次体味梦:有个美丽的饿女人在蔷薇丛里慢慢的汲露,她醉人的蓝眸胜过天堂鱼游过发涟漪,她嘴角幸福的微笑赛过梦幻鸟的鸣叫,她,还在唱着动人的歌谣:

风儿吹,碟儿飞,青青的叶儿笑微微。

红蔷薇,心儿醉,我的女儿比花美。。。

然后,我看见了一个可爱的女骇——那是童年的我,一路欢快的跑了过去,冲着她喊:妈妈——

妈妈?

“好了,最美丽的公主”她的脸上流光溢彩。

我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艳丽的象朵蔷薇花,那双相识的蓝色眼睛,又让我想起了那个美丽的女人,那个我 喊她妈妈的美丽女人。。。

“去吧,我的孩子。”她冲我微笑,可我只能看到她乌黑的腐肉和歪乱的牙床    。。。。。

我看到了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向我走来。。。

她美的象朵红蔷薇,一下子就吸引了我,不禁向她走去。。。

我们交谈许久,她美丽,端庄,有学识,但她的眼底却流转着深不可测的苦楚。。。。

“告诉我你的故事,好吗?”

她睁大了那双蓝的让人沉醉的眼睛,望着我,竟慢慢流出了泪。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让我难以置信并愤抱不平的故事。

“我要杀了她,我 要帮你解脱!”

“她说,这是最后一次。。。”

“不要相信魔鬼,她不会诚实,让我杀了她,你会永远解脱。”

她微微的点点头,然后带我穿过密匝的林子,来到满是刺激气味的小屋前,那个女巫背对着我们搅动烈火烧煮的大锅,蓦的,她似乎嗅到了我们的气息,边搅动边回过头来说:“你回来了,快点吧,时间就要到了。”

然后,我看见了她的脸,上半部分深藏在包头黑布的阴翳里,暗暗的散射出幽怨的蓝光,没有皮肉的下半部分,乌黑的腐肉,歪乱的牙床,向上仰着的鼻孔吐着难闻的气体。

她回来了,还带了一位俊美的男子,温润如玉。。。。


我知道,她的感情防线已经崩溃,不再信任我。。。没有弄来这最后一滴血,我不能让她因为这最后一滴血而无法复活,不能!于是,我抓起灶边的刀,向那男子砍去。

她拥上前来嚷着不要,我心疼,可没时间了,只一滴血而已!

我念了句咒语把她定在那里。上天是可怜我的,我的刀砍中了男子的手臂,现在,刀上有足够的的一滴血来救我的女儿。于是,我冲到锅前,让这一滴血慢慢的滴落,与此同时,那男子的剑在我佝偻的背上泛滥,一下,两下,三下。。。他砍的愤恨。

剧痛袭来,我忍着,为了女儿,我什么都忍着。

那一滴血沿着刀刃滑落,漫长的象一个世纪。。。。

“好热闹啊,哈哈”,那个尖厉的声音响起,让我毛骨悚然。

“你来的太早了吧。”我终于听到那滴血滴落,扑打水面的声音。

“我在想,会不会有意外的收获呢?呵呵”她笑着飞荡在我的周围。

“妈妈。。”我听到了让我刺痛的话语,我的女儿,冲着那个魔鬼,喊,妈妈!!!!!

“不,我才是你妈妈!我才是!那个家伙只是要了我的脸!”她看了我一眼,“你不是,你是魔鬼!囚禁我的魔鬼!”

我惊呆了,胸腔中那个完全列开的钝响湮没了我的世界——我的心,完全碎掉!!!!

谁能受的了她最心爱的女儿冲着魔鬼喊妈妈,而冲着她的妈妈。。。。恨恨的喊:魔鬼!

。我的世界全部失落!

“好,好,我的乖女儿,妈妈呆会就带你走。。。”她冲我笑的得意,这让我感觉到那原本属于我的脸前所未有的恶心。

“还有你呢,我的乖女婿。。。”

我 突然意识到她次行的目的——带走三个灵魂!!!

这个贪婪的魔鬼!!

“那么,现在杀了她。”她冲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命令道。

他向我步步逼近。“不可以!”我大喊,挣扎着闪躲,可他的剑刺穿了我的头巾。

“啊。。”这是我女儿的尖叫,我知道她看到了我头颅后阴森的白骨和满霉的器官。。。。。

无论如何,我都要我的女儿复活!!

我艰难的爬上灶台,只要我跳进锅里,这七年的苦心便可得正果,我女儿就可以复活,那个魔鬼的计划就不会得逞。我回头望着她,:“你能。。。叫我一声。。妈妈吗?”

她只是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我,我绝望了,跳了下去,耳边还伴着魔鬼发疯似的大叫:“快拦住她!”


那双眼睛!那双熟悉的蓝眸!胜过天堂鱼游过的涟漪!她是那样满是期待的望着我,请求我喊她妈妈,她。。。真的是。。。我。。妈妈???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此时,她跳了下去,我的心,也猛的“扑通”一下!

届时,那锅里散射出耀眼的光芒,周围响起了那首梦里的歌谣:

风儿吹,碟儿飞,青青的叶儿笑微微。

红蔷薇,心儿醉,我的女儿比花美。。。

这。。是我妈妈的歌!!

“啊啊。。”那个飞荡的女人突然很痛苦的捂住脸,大声叫着:不要,不要啊。。。。。

那张面皮飘落下来,她一路痛苦的逃掉了。。。

。。。。。。

锅子里的光,消失了,飞出一颗晶莹透亮的珠子,它径直飞到我的嘴里,然后,我听到了身体里生长的声音,那段流失的记忆,全部回来。。。。

妈妈!妈妈!我癫狂的叫喊:妈妈————

一颗露珠沿着叶片滑下,象是谁的眼泪,晶莹的让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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