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魂伶Ⅰ：光之碎片（1）
魂伶Ⅰ：光之碎片（2）
魂伶Ⅰ：光之碎片（3）
魂伶Ⅱ：在火焰中永生
魂伶Ⅲ：落水狗的救赎之路
魂伶Ⅳ：古镇迷雾中的人影
魂伶Ⅴ：当列车停站之后
魂伶Ⅵ：背着你一路跳跃
魂伶Ⅶ：镜之回溯
魂伶Ⅷ：七日后的七日
（八）
抄家，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使有那么几个热血又热心的老人站了出来，帮助波迦去砸门。
陆大师一句话便把奇葩的罪名推翻了。冷水浇落在每个人头上，波迦尤其感到刺骨的羞愧。
“发函到你们事务所，应该是为了求助吧！求助的内容我可以猜想一下，无非是对于灵魂存在与否的疑惑，或者说对于失去亲人的恐惧心情。抓鬼一说，本来就是通灵师的狂妄，哪个通灵师能够抓鬼？这不是通灵学，而是迷信。委托人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他的确内疚，因为他没有尽到家主的责任；但他求助的愿望，却来源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希望有个灵魂的专家，同他一起面对。如果说，他没有说实话，或者对事情真相有所隐瞒，那也只是因为他对接受委托的所谓通灵师有些失望而已。来了两个不懂事的丫头，这让委托人失去了交代更多线索的兴趣。”
喵拉听着也感到羞愧难当。在委托人家中，两个半懂不懂的通灵学徒胡闹折腾了半小时，却完全没有理解委托人的意图。
但喵拉也非常委屈。通灵学院所传授的，不过是灵魂的定义与特征，以及各种侦查设备的使用。在没有更高端的侦查设备在手的情况下，通灵师一无所长。
通灵学说在四十多年前刚出现的时候，甚至连验证的手段都极度缺乏，相信它更甚或愿意深入去研究它的人们，无非怀抱着对灵魂的美好幻想。与灵魂沟通，或者起死复生，少数人依凭着这样的执念或者妄念，让通灵学发展至今。
执念，或者妄念。这也是让普通人愿意入学通灵学院，从事通灵师这份毫无前景的职业的原因。
执念，或者妄念。也是灵魂得以存在的原因。通灵学说的创造者，曾提出过量子力学中“观察者”的观点。因为生者有所执念，所以死者的灵魂得以依存。反之，因为死者抱有执念，所以生者得以观察到灵魂的存在。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因果，没人知道。
那么，如果宋详，他不是杀人犯……尽管这个侦探破案游戏十分引人入胜，激活了在场所有老人的僵化脑细胞，但毕竟违背常理太多。至少作为邻居的郦老和小郦，从未听说宋详赌博或与妻子吵架。醉酒是偶尔的，夜归的男子带有酒气也是合乎常理的。
“那你的意思是，宋详对妻女有着某种执念，因为不舍，所以幻想？”喵拉问貌似更为专业的黑衣通灵师。
“也或者，是他的妻女怀有某种执念，让宋详诞生了某种臆想？”或许是错觉，陆大师居然表达了赞赏的微笑。这本该是通灵学院某个教授脸上该出现的慈祥笑容。
“他……也是鬼……”波迦终于说出了此时每个人心里正在转的念头。一想到自己与鬼魂聊天，还喝了他递过来的饮料……天知道那是不是早已发霉变质的奇怪液体——波迦的语调都是颤抖且带着拐音的。
“真是不专业的学徒啊。”陆大师仰天感慨，“灵魂是个专业用词，鬼魂是迷信或者宗教的说法。通灵师只能尝试沟通灵魂，却不能定义它为鬼怪。”
这种说教的语气与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波迦想甩开膀子抽他。但毕竟自己理亏。灵魂是个严肃科学认真的词语，的确不能与鬼魂混为一谈。平日里与同事间说笑，可以用抓鬼啦之类的词，却不能对委托人或者圈外人士说这样的话，否则变相埋汰了通灵师的职业操守。
喵拉终于做了决定，起身恭敬地向黑衣通灵师作出邀请：“大师，帮我们一起去面对委托人的请求吧。不管他是人，或者是灵魂，或者是杀人犯，他都是我们第一个客户。如果您的专业知识能够帮到他，我希望能够邀请您一起去……”
“为什么？”波迦反驳。这是不甘心。
“为什么？”陆大师含笑问。这是在索取报酬？
喵拉不知道该怎么打动一个专业的通灵师。甚至连委托费，如今也估计不能指望的，如果委托人不正常（无论是灵魂还是杀人犯或者精神异常），所有的一切帮助都会成为免费白工。
“或者，为了通灵师这份职业的荣誉？”喵拉试探。
“我不是通灵师。”明明穿着职业装，却否认了自己的职业，难道黑色连帽长袍很时髦吗？
“但作为陆逊一脉的传承，我不能坐视一个灵魂的虔诚求助。”他却接着道。
陆逊？三国陆逊？
喵拉却联想到了通灵学说的创始者之一，四十多年前殒命山崖的历史学者，陆逊。
（九）
喵拉和波迦再次回到楼下的时候，路灯恰好亮起。饭菜飘香，楼房的灯光被一盏盏点亮。
约好的时间是傍晚。这也是陆大师——陆机的提议。
尽管陆逊是通灵学院教科书中的存在，但作为名人的旁系后代，陆机并不能沾光。至少在波迦眼中，骗子的高贵血脉不过是让他行骗时更便利而已。当然这是偏见，喵拉还是非常理性地认可了陆机的专业能力与职业操守（尽管他一再否认自己是通灵师）。
如果说，一切表象都是在傍晚发生的，那么因果必定就在那一刻。我们不是宗教教徒，但对于灵魂一类的事件，又离不开对宗教或传说的思辨理解。我们可以用科学去解释、用逻辑去判断，可以用设备检测电波并断言灵魂具有电波特性这一客观事实，但灵魂本身却可能只存在于主观世界。
这是陆机的一番说教。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但却毫无实际用途，至少不能帮到两个通灵学徒。道理是一回事儿，功用却是另一回事儿。波迦其实更想跟着那个自称石头的憨厚小伙子，学习如何摆弄那些奇奇怪怪的通灵工具。
因为此时在楼下，石头已经麻利地开始分发各种通灵道具。
看上去像叉子的铁叉子，是用来感应灵魂位置的，理论和金属探测差不多，学名叫非线性三次谐波节点探测器，嗯，这就牵扯到灵魂的形态了，弥漫态、凝聚态、散射态、玻色-爱因斯坦冷凝态……学院没教这个？
看上去像勺子的木勺子，是用来侦测灵魂强度的，用的是具有韧性的水曲柳木，据说精神力足够强的情况下，勺子会弯曲……这不是现代科学的理论，古代巫术里早就有了。电影黑客帝国看过没，让铁勺子弯曲的心灵感应？
看上去像餐刀的陶瓷餐刀，是用来……绝对不是切灵魂的，虽然陶瓷体可以阻绝冷凝体之类的气态灵体，但不可能伤害它们。陶瓷是用来观察共振的，陶笛的理论知道不，埙之类的乐器玩过吗？灵魂既然是波，就有波的共振嘛。为啥作为餐刀的形象出现？这不是为了配套嘛。
看上去像矿泉水的……好吧，石头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果然还是矿泉水。
“我们是来野餐的吗？”波迦一脸不乐意。
“你们以为通灵是干什么的？”陆机用宽敞的帽子罩住脸，把身影藏在楼宇的阴影里，只听见那自带嘲讽的声音传出来。
“沟通阴阳，遣散怨念，让人间不再有滞留不散的灵魂。”波迦随口背出校训。
“呵呵，哈哈哈。”连貌似憨厚的石头都笑出声了。
“我们不懂，所以邀请……请求你教我们。”喵拉倒是冷静地回答。
“灵魂是电波，这是我们唯一可以通过科学手段认知的。灵魂必然有执念，这是我们用主观经验或人类的知识来推断的。电波可以影响生者的行为，却并不如恐怖故事中那般强烈；灵魂可以被沟通，但不是你一句我一句那样对答；灵魂可以被遣散，但这不代表我们应该用物质的手段去强行驱散。通灵，又不是灭杀虫子，不用搞全副武装，不用把各种设备抬出来吓唬人。”
家庭除虫的专业团队……这的确是事务所里同事们的调侃。每次出门，清一色的连帽长袍，一窝蜂地扛设备，侦测信号、捕捉信号、发射干扰、驱散不可见的电波……都是深深的套路。
灵魂是什么？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为何存在？他们何以存在？
喵拉想知道。这也是大多数通灵师之所以如此择业的原因。对于逝去的人，生者有太多不舍，而灵魂若是可以被沟通……
这不是现在的重点。喵拉的感慨很快就被同伴的兴奋给掩埋了。
波迦手持刀叉勺，走在最前方。
“雄赳赳、气昂昂……”毫无肉盾自觉的石头紧跟其后，为战前应激肾上腺分泌过旺的姑娘配着背景音。但这BGM显然不符合现代独立女性的风格，被该姑娘暴力制止。
楼道里昏黄的灯泡闪烁着。房门被敲开时，恰好是声控灯熄灭的那刻。委托人宋详脸色惨白，面容疲倦，若说幽灵也不过是这样的形象。
“宋先生，您好，我是文骞通灵事务所的喵拉，您上午见过我了。这些是我的同事……”
开场白戛然而止。因为透过客厅的温馨灯光，可以看见厨房磨砂玻璃背后的忙碌身影。一大一小的身影，尽管没有一丝声音传出，却彷如听见了孩童的笑声与年轻母亲的低语。
喵拉瞪大了眼睛，波迦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如果这是灵魂，那所有人在此刻看见了。如果这是幻觉，在场的所有人都进入了同样的幻境。
“你们……都看见了。”宋详将众人让进了狭小的客厅，却远远不敢靠近厨房，“我不能过去，不能打开门……”
“为什么？不敢正视她们吗？”眼看四周环境中并没有骇人恐怖的事物，波迦又恢复了昂扬斗志，甚至准备冲上前去拉开那层薄薄的玻璃门。但被陆机横身制止了。
“不是不敢。我试过。打开门前，灯光都会熄灭的。她们都会消失……”宋详一脸苦涩无奈，又似乎对灯灭后的场景有所畏惧。
“灯光熄灭？突然熄灭的吗？”陆机若有所思。
“大师，是不是我太想念她们了……”
“太想念？”波迦立即抓住了语病，“你上午不是说，你不知道她们是否还活着吗？”
“我上午……我的确不记得她们怎么不见了。”宋详急切辩解道，“但我不敢问别人……也不敢去查证。我怕，万一是因为我的错误，让她们离开了我……”
“也就是说，你以为她们只是离开了，而不是……抱歉，死去了？如果只是离开，为什么会想到找通灵师？”喵拉反问。
“我也怕，是她们死了……可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记得她们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哪怕死因什么的，我也完全不记得了啊，我怕没有人相信……去找通灵师，是这个住宅小区里很多老人提到的，我偶尔听到一些，据说对奇怪的事情很有用。”
陆机不好意思略带害羞地嘿嘿笑着。显然这一片儿居民信任通灵师的根源，是他不断“行骗”推销造成的意外。
“不管这么多了，我要开门。”波迦冲上前去，一把拉开了磨砂玻璃门。这次连陆机也没有阻止她。
灯光瞬间熄灭了，在波迦的指尖恰恰触碰到门的时候。客厅里只是少了明黄色的灯光，却仿佛被抽去了所有温度。
（十）
每一个新家，都是一个希望。无论家的面积大小或陈设的多少，一个新家被装点起来，必然有一盏明黄色的新灯亮起。
光，自人类蒙昧时代以来，凝聚起一个氏族、一个部落、一个集体。从原始森林中的火光，到现代水泥森林中的灯光，都是家园的象征。
如宋详一般夜归的人，期待的总是窗口透出的那一豆灯光、门缝下漏出的那一线灯光、床头留下的那一盏灯光。
灯光熄灭的那一刻，喵拉居然想到了这么多。
石头第一时间护在众人身前，所以当喵拉回过神去细看厨房的场景时，耳边已经充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波迦小姑娘，别营造恐怖气氛了好吗？”陆机的声音传来。波迦不停倒吸冷气，发出丝丝的响声，的确会让人以为是一种刻意的渲染。
“丝……我不是故意……丝……是冷啊……”波迦已经缩成一团，躲在石头身后。
灯只不过熄灭了而已，温度也不过是瞬间下降了而已。这都不是正常情况下需要害怕的理由。厨房的门被移开，投射的人影的确消失了。但这也不是重点。
厨房里一片狼藉，如爆炸现场，如焚烧现场，如同爆炸后又高温焚烧后的现场。但显然是被收拾过的现场，没有枯骨，没有尸骸。
“好吧，现在我们再来问问宋先生……呃，宋先生，你不用去试图开灯了，卧室也不用去看了，被窝里不会有人的。”陆机说道。
“她们……究竟在哪里？”宋详陷坐进沙发，颤声道。
“她们显然是死了。死在厨房。所以灵魂也在厨房里出现了。”陆机耐心又残忍地解释道，“但这也可能不是她们的灵魂，而是你的记忆。”
“拘魂？厨房里有东西拘了她们的灵魂？”波迦从石头身后探出脑袋。
“拘魂？你们通灵师就这么接受系统学习的？”陆机嘲笑道。
“是聚魂。”喵拉补救，“正确的说，是把游离的电波聚集起来。”
“这才像样嘛，通灵是科学，要讲科学道理的。”陆机道。
波迦狠狠瞪了骗子一眼。
“那她们怎么死的？”宋详关注的重点不在通灵本身。
“厨房事故。可能是面粉之类的粉尘燃烧，可能是某种化学清洁剂混合了？具体的看看新闻，或者问问邻居们，都会知道一些吧？”陆机无所谓道。
“邻居们不知道爆炸吧？”波迦反驳。
“是啊，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爆炸呢？这个小区里，谁家死了只金丝雀，都会引起围观呢。”陆机似乎在反驳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邻居家发生了爆炸呢？那只有一种可能，爆炸没有发生，或者说，没有发生在这里。”
说着，石头已经一脚跨入了厨房。厨房的场景又瞬间变幻成正常该有的模样，干净得如同从未使用过。
“丝……丝……”波迦又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
“幻觉？”喵拉谨慎地看着沙发上的宋详。
“从走入这间房间……或者是这个楼道的时候，我们就进入幻觉了。”陆机解释，“但我们是观察者。观察者不会被影响过深，但会干扰原本的幻境。”
陆机去打开灯光。灯光居然亮了。但客厅与厨房没有任何变化。石头拉上磨砂玻璃门，门上也没有人影。波迦上前拉开、关上，来回几次，人影都不再出现。
“看来，宋先生的梦要醒了。”陆机说。
“原来，都是我的梦吗？”宋详苦笑着，又为着妻女离世的消息悲伤起来。
“是啊，是你的梦。反复循环的一个梦。梦见她们还在家里等你，梦见她们在厨房中，梦见她们在这个新家里。”陆机道。
“你的意思是……”喵拉开始明白了。
“这个家，应该是你们辛苦了十多年，一起付了首付吧？”石头发话了，“你们夫妻两人原本等着搬新家的。可在搬家之前，她们一起因为事故去世了。而你只是出于惯性，搬来了这里。”
“在搬来之后，你便陷入了内疚、自责，所以开始幻想她们还在厨房中？”波迦也发挥想象力补充道，“她们的灵魂被你带到了这里，也营造了这里的幻境。你在幻境中活着，却不敢正视过去。我说的对不？”
“嗯，既然如此。”陆机突然毫无兴致了，“委托人的请求，我们已经完成了。走吧。”
“喂，等等。”波迦还想继续发挥，却被石头一把推了出去。
房门关上了，明黄色的灯光只在门缝地下漏出一线。众人的离开，并没有打扰到宋详的抽泣，他始终坐在沙发上，将脸埋在双手中。
直到众人下了楼，一路沉默走出了住宅小区，喵拉才开口：“可是，不对吧？”
“当然不对啦，”波迦满脸不高兴，“委托服务费没收呢！我的第一笔委托任务呢！”
“腐肉……小花吃的腐肉，难道是……”喵拉迟疑地问。
“嗯，为了不把你们吓坏，所以没有现场说。”陆机点头确认，“宋先生的尸体应该还在房间里吧。你们没闻到臭味吗？不应该啊。”
“我以为是幻觉……”喵拉吓傻了。
“丝……丝……”波迦打着哆嗦。
陆机却径自对着石头说道：“看来我们得调查小郦的生意了。”
石头点头称是。
这话题的跳跃性有些大，喵拉还在纠结与灵魂的对话经历：“啥？这宋先生的死……和小郦有什么关系。”
“宋先生是自杀的。他的灵魂营造了一切幻境。否则活人的梦怎么可能影响到我们呢？我以为你们会想到这些呢。看来学院教的案例还不够啊。”
“教科书上没说灵魂可以和我们对话！”喵拉快疯了，通灵何时可以如此直观了？
“的确不该如此的。所以说，有媒介聚魂了。不是厨房，而是灯光。”陆机指了指每家每户的橘色灯光，“那灯光有古怪。小郦是做灯具生意的，据我所知，从楼道的灯一直到宋先生家里的灯具，都是从小郦那里买来的。”
灯光，可以聚魂？难道不应该是水晶球、水晶骷髅之类更靠谱的东西吗？
“喂，光有波粒二象性不会不知道吧？灵魂既然是电波，自然也会受到光的干扰和谐振啦。不用表现得这么无知吧，粒子的特性懂不？时间和粒子的关系知道不？物质由粒子组成的，知道不？粒子能够组成幻境，电波能干扰观察者思考与视觉，懂不？观察者能干涉量子运动……算了，看来是真的不懂了。”陆机带上了帽子，又恢复成令人厌恶的骗子语气。
“所以，去查一下那些灯具，就可以了。”陆机总结道。
“丝……丝……”石头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发现思考科学问题居然比遇见灵魂更可怕。”波迦恢复了常态，一脚踹向了石头。石头怪笑着逃开，与陆机一同快步走远。
“好吧，那就约了明天继续调查！”喵拉道。
“啥？你约谁了？”波迦奇怪。
“你不觉得这才是通灵师该做的业务吗？”喵拉憧憬着。
“我觉得……该考虑是谁发来的传真……丝……丝……”波迦突然想起了更诡异的事情。
貌似……是该追究一下。喵拉也突然感觉这黑夜中凉风飕飕了。
（十一）
宋祥这一晚的状态不错。平日里不喜酒桌交际的他，竟然主导了整个台面的气氛。或许不只有事业可以刺激一个男人，家庭，或者说拥有了一套新房，也可以让男人重燃激情。
宋祥很晚才看到妻发来的询问。但语音留言却是孩子的。
爸爸，我和妈妈在做葱油饼。
爸爸，妈妈把面粉洒得到处都是。
两条留言，相隔了近半小时，而距离现在这时间……即使回电话也太晚了，她们应该都睡下了。
宋祥只能把自己收集的灯具样照发给了妻，承诺这次休息日一定带她们去现场挑选……
宋祥时常喝醉。但他宁可在车站在厕所在路边或呕吐或昏睡。偶尔，也会随意选一家不贵的快捷酒店，睡过后半个晚上。至于这是出于哪种初心，是为了不打扰妻女还是不受她们责备，估计也分不清了。
对于她们的游戏，宋祥似乎总是在旁观。他偶尔会发现阳台上的植物或生物，可能也是她们一时的兴致；那些奇怪的约定和莫名的笑点，可能都是她们的日常。宋祥并不参与，没有额外的精力去参与。回到家的宋祥，就是一条上了岸的蓝鲸，张嘴大喘气儿，却挪不动自己。
宋祥，别躲在厨房抽烟了，你女儿又搜到你的打火机和烟蒂了。
宋祥，脱油烟机该擦了。已经抽不动烟了。
宋祥，别老躺着，去带女儿下楼买葱油饼去。一定要菜场门口那家。
宋祥只是躺着，听着妻子指派工作，看着她们两人忙碌杂乱。只是听着，只是看着。
即使现在一片废墟前，警察的反复询问，消防队的杂乱救援。宋祥也只是听着，只是看着。
面粉？粉尘爆炸难道不懂吗？脱排上全是油腻，风抽不出去。
打火机？为了避免孩子碰到，所以特意摆放在高处，却不小心掉落在地，估计是火花？
这个调查结果，或真或假，都只让宋祥听着，看着。他依旧如惯常起床，依旧按惯性搬了新居，随后便躺在床上，亮起房间里全部的灯光。
家具是她们挑选的，窗帘是她们挑选的，只有那些灯具，是他们三人一起挑选的，为此宋祥不得不抽出休息日的时间，一路抱怨自己的疲惫，一路埋怨妻的挑剔。
灯光亮着，宋祥便躺着，想着。想象新居中的每个角落里，都有妻的装扮与摆设，都有孩子的涂鸦与贴纸。
若非停电那一晚的冰冷，若非他或许不会想到结束自己的生命。活着若已毫无意义，死亡也成为多余的举动。想着来世再见？天堂汇合？这时而能够骗过自己，却转眼又被更多怀疑推翻……
通灵术。听着隔壁邻居滔滔不绝的介绍，宋祥恍惚中似乎应允了些什么？就如当初被怂恿去买了他店铺里的灯具？
这应该并不重要吧。宋祥和衣躺在床上，忍受着肠胃的翻腾与食管的灼烧，反复播放着手机中的语音留言。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请看下集《在火焰中永生》……
五年前的火灾，谁才是真的凶手。天才学院的无辜灵魂们，谁能解脱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