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弄得披星戴月,像小区里负责垃圾分类的阿姨一样忙。在出租车上听广播,女播音员豪情满怀说什么钱江弄潮东海扬帆……得了吧,小小书展,就已人仰马翻。平常,我最讨厌晚上在外面吃饭了,任凭家里的饭菜多么难吃,宁愿做个居家男人。
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直接到书展会场上班去了。巴金故居策划的《第四病室》手稿珍藏本首发。此书由华文出版社新鲜出炉,不喧哗,却奢华,奢华的是难得巴老保存下来的完整手稿,难得手稿保存的众多写作信息甚至是秘密,难得出版社在处理手稿中把握的分寸和对手稿彩色的还原度,不到三百元的书价也是难得的良心价。巴金先生的手稿,曾集印过《随想录》《寒夜》《憩园》,《第四病室》是第四部。不是每一部作品都会有手稿留下来,也不是每一部手稿,读者都有机会看到。手稿本的出版可以满足读者的不同需要(珍藏、欣赏,更不要说研究了),为此要感谢华文出版社宋志军社长、余佐赞总编和责编戴明敏女士他们的高效工作和辛苦付出。我印象很深,为一张小小的藏书票,责编与我是子夜时分在一遍遍调整效果的。做一件事难说有什么功效,尽心尽力心安自得而已。
今天来助阵的嘉宾是陈子善、张伟、黄显功三位老师,还有出版社的余总和编辑。我以为这么早的场子,不会有几个人来,也不大会有人买书,结果超出想象。非常高兴,有位叫新式弄堂的网友也专门跑来,几年来,我一直在微博上看她拍上海老房子的照片,拍得很好,也羡慕她有时间可以悠然地穿街走巷。还有一位帅气的小伙子,拿着《闲话巴金》让我签名,并跟我说,已经读完我的《随想录版本摭谈》,正准备读《随想录论稿》。我问他是哪里的,他说是清华的大学生,为书展专门从外地赶来。遗憾的是,场子里闹哄哄没有好好交流。这样的朋友和读者让人感叹,说到签名,上海读者也需要点赞。发布会结尾,我说:手稿本是巴老的书,我们不好在前辈的书上乱涂乱抹,所以今天我们不签名,只盖巴金故居的纪念章……所有读者都表示理解。这也是我坚持的原则,我也曾说过,倘若是我自己写的书,我随时随地签名,既然读者看得起我们,我们也必须尊重读者,这也是无条件的。
我在台上,还看到解放日报的记者施晨露闪过。这个姑娘是个很敬业的记者。上次我们一个活动,同事说她上午在,下午去医院,原来亲人做手术。我听了很感动,说要写封信给报纸集团感谢人家一下。现在的大多数记者都是小姐老爷啊,根本不出现在新闻现场,拿着现成的稿子抄也懒得抄。小施完全是另外一种工作状态,我欣赏在状态的人,所谓“在状态”,不是当拼命三郎,干个工作也用不着拼命,只要一心一意干什么想什么,干什么像什么,而不是三心二意、没心没肺,就能做得很像样。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恍恍惚惚飘在工作或事务上的人,说他没做吧,冤枉;说做了吧,恍如游魂不在状态。这是浪费生命嘛,话又说过来,不干什么时也不想什么,该玩就玩该乐就乐,这同样也是珍惜生命。
午饭后,回到故居,跟同事商量明天楼乘震老师的新书座谈会事宜。这是巴金研究会、巴金故居主办的活动。多少年来,楼老师奔走在上海的文化现场,一直在为大家服务为这座城市服务,现在,我们应当有个机会谢谢他。上海书展不做的事情,我们做吧。
晚上,在淮海路的上海三联书店的书店(就是这么拗口),与众位师友谈夏春锦兄的《木心考索》(浙江古籍出版社)。重大发现,张瑞田老师居然是老乡。又见戴建华老师,他上午就在,不过,每次来沪都负有重大使命,这次是为了伟大而不怎么有用的《辞海》而来的。樊东伟、徐自豪两位先生请大家吃饭,叶瑜荪先生赐我新书,好的,好的,精神物质都有了。
春锦这书,有很多关于木心的基本史实,是研究木心的基础资料。我们的社会,做什么都模模糊糊影影绰绰,木心遍街流行的时候,大家宁愿去听各种传说,也不关心木心真实的样子,更少认认真真去考去索去核实每一个细节。春锦年轻有为,更难得爱上一个人就实实在在为他做点事情。相信,这样的工作这样的付出在日后必显功效。聊天中,大家不约而同地提到木心的《上海赋》,上海既是木心魂牵梦绕的地方,又是他伤心屈辱之地。他为这个城市贡献了一篇《上海赋》,仅从这一点讲,这个城市欠了木心一分情。
晚上回家,狗儿女们欢呼雀跃。我也累了,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继续看子善老师两个月前赠我的《比亚兹莱在中国》(北京三联书店2019年4月版),这是本有图有文的妙书,图个个妖艳迷离,在它们相伴下,不觉进入梦乡。等醒来,电视上一个女人的尖嗓子在唱:白莲花,白莲花……我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了。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