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行前,我曾在网上发布「欲远行,求游伴」的招募公告。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我来讲,河西走廊之行期待已久,然而呢,自决定出行至成行之日尚有半月之距,这段时日若没有更具魅力的事情去填充,那就太煎熬了,如是,想出了这么一个招募的辙。
当然,如能有一个如招募词里说的「袅袅婷婷,美艳无双」的女子同行,自然妙不可言,但我根本就没抱这样的希望。我晓得,一个人旅行,是宿命。
反向描画出来的「9」字曲线
我规划的路线是,从上海出发,经停西安,沿河西走廊一路向西北,再由敦煌拐向格尔木,歇脚西宁,如是,在中国地图上反向描画出一婀娜曼妙的「9」字曲线。
西安,给臭豆腐点个赞。
来到西安,若不去秦始皇兵马俑走一趟,那就跟去了朋友家里,准备离开时不进长辈的房间打声招呼一样,太无礼了。去之前,我也花了些时间上百度百科恶补了相关知识,不过感觉,在那儿除了「无聊」就没别的感觉了。在佣坑外游走的时候,看着那整齐的队列,唯一觉着好玩的是,想,若谁谁谁跨过栅栏,在排头的秦俑胸前推一把,会怎样呢?
冒出这样的想法似乎太不合时宜了。记得有伟人讲,大抵有两种人能和自己奇怪的想法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一是自我实现者,一是心理变态者。我属于那一边呢?我自己也没搞明白。而且我没搞明白的还不仅限于此,还有没搞明白的是,对着那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小泥人,游客们拍照究竟拍的是什么呢?不过搞得很明白的是,秦始皇兵马俑是个来或不来我都会后悔的地方。
稍稍安慰的是,从景区出来的时候我买到了一份非常不错的臭豆腐。坐在马路牙子上,听着音乐吃着臭豆腐,再惬意不过了。比较起来,兵马俑是个很倒胃口的招牌菜,臭豆腐很开胃,第二日登华山是正餐。
经华山峪,过青柯坪,攀千尺幢,穿百尺峡,就到了得爬着上的老君犁沟。一路上,时晴时雨,半明半暗,这给登山增添情趣,却也带来不小麻烦:雨衣得脱了再穿,穿了再脱,反反复复;一路攀附,难得腾出手擦下额头的水珠,只待水珠滚落到眼角,从辣或不辣眼分辨是汗珠或是雨水。
对于我这种皮肉外温良恭谨、骨骼里邪魅狷狂的人来说,太有必要来这走一遭,不然不晓得「寂寂禅头人罕到,茫茫人世事多艰」是什么滋味。不过呢,上到山顶,凭栏处,雨雾齐飞,苍茫一色,忽然间,酸麻疲困都被身体吞咽进去了,飘然而出的尽是,那种把什么都不当回事儿、把谁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
张掖,拍张照片是正经。
张掖取「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掖(腋)」之意,名字并不浪漫,似乎还带点血与腥的味道,不过这不要紧。张掖古有「一湖山光、半城塔影,苇溪连片,古刹遍地」之美景,但现在也没有了,不过这也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儿还有美得使人晕眩,甚至让人忍不住爆粗口的丹霞地貌。
从西安搭火车来张掖,到丹霞地貌已是傍晚时分了,正好赶上看日落。有说,雨后放晴能让丹霞色彩更浓烈,只是张掖的雨水都落到华山上去了。想来,有时候美景能不能被我遇上捕捉住,那也是缘分。在观景台坐等日落的时候有在想,如何才能让张掖之行更有意义呢?盘算来,旅行大抵有三等境界——
第一,去到了想去的地方,实现了某个夙愿,这也算是一种告慰。但这多半是有风险的,必然的,现实中的风景远没有你我心里的风景美丽,这种落差有时会使人晕眩,没晕眩过去的可能就要爆粗口了。
第二,去到一个地方带走了一些东西,譬如门票、照片、美食之类,让身边的朋友帮忙见证,你去过;或者,离开之后留下一些印记,譬如在栏杆上拴上一把锁、在树枝上系一条丝带、找个无人处刻下「×××到此一游」之类,让将来的人见证,你来过。这里遇到的麻烦是,你太需要观众了。
还有一个境界是,自身与现实的风景找到一丝丝联系,如若还能发生一点点故事那就妙不可言了。譬如期待艳遇、争做义工便属此类。毕竟,相比把自己留在画面里,我们更愿意把自己留在故事中。
想到这,我也满心地渴望着能与眼前美景产生那么点故事,可想着想着太阳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落山了……嗯,赶紧起身拍几张照片是正经。
身在嘉峪关,心在敦煌。
在张掖休整了一夜,我就直奔嘉峪关而去。网上有说,今日之嘉峪关仍可见当年雄险的边关气势,登关楼远眺,长城似游龙浮动于浩瀚沙海,若断若续,忽隐忽现。对我来说,来到这关城,景色其次,想的是,在城楼找一僻静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坐上一下午,遥想当年,就在眼前这片戈壁上的刀光剑影喊杀震天的画面。
在嘉峪关我有深刻地体会到旅行的那一点好处,就是能锐化我们的感觉。比如在嘉峪关景区,擦汗的方巾从双肩包的侧袋里滑落,有人拾起来快步追上交还给我;又比如搭乘公交车,不小心坐过站,邻座的小孩提醒我下车;再比如,想着身在千里之外偶遇小伙伴,那份欣然、欢喜、期待……这些,若发生在我熟悉的城市,我难能有太多特别的感觉,但发生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这甚至有可能改变我对世间人和事的看法。
在城楼时,我就有看到消息得知一帮小伙伴已到了敦煌。那正是我的下一站,我已迫不及待地要起身离开了。
去敦煌的火车实在是太晚了,我不得不去找点事情做。天黑后,在市区找家有WIFI的餐厅吃过晚饭,出来时,时间尚早;在附近找家影院看部电影,出来时,时间尚早;在对街找家足浴店做个足底,出来时,时间尚早……看了看地图,离火车站有六公里,或许听着音乐一路溜达着过去,时间能刚刚好!
敦煌,我在抗拒什么?
火车到敦煌已是早上八点来钟,在市区吃过早饭我就直奔莫高窟而去。坦白讲,我对这所谓的艺术瑰宝是一窍不通的,我感兴趣的只是河西走廊,安置在河西走廊上的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我来这不过是为签个到罢了。不过,在莫高窟我玩的还是蛮开心,可能有几个原因——
首先,莫高窟处在鸣沙山东的断崖上,到处一片温暖的黄色,治愈系的,太治愈系的。
其次,景区洞窟的钥匙就握在导游的手里,参观洞窟是必须组团随导游前往的。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一个面容清秀、解说也还蛮有意思的导游。姑娘讲,「莫」者,不可能、没有也,「莫高窟」就是说,没有比修建佛窟更高的修为了。在那姑娘眼里,这些洞窟如若从艺术的角度来看,唐代的了不起,隋朝的还凑合,五代十国的就差得够远了,至于明清的也就随便看看吧。
再来,在我逛莫高窟的时候,有一帮与我同一天从上海出发的女生就在这景区附近,在河西走廊上,两支队伍第一次离的这么近。还有约好,要住同一家酒店,晚上同游夜市。
我在景区逗留的时间有些久了,待出来,姑娘们都已搭车离开了。回到市区我径自去了趟车站,看看发车路线,好安排接下来的行程。打听了一下,当日下午六点去格尔木是最优化的选择。不过这样一来,计划中的偶遇可能就要泡汤了。
吃过午饭,便去了鸣沙山月牙泉,从小就喜欢哼唱的那首《梦驼铃》:「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驼铃声/声声敲心坎……」唱的不正是这儿嘛!来到这,也算是找到了二十年前心中幻想出来的景致。或许,我真的应该在这儿多停留一会儿,待日落,待星辰。
躺在开往格尔木的大巴上,我一直在想,今晚一定要离开敦煌吗?格尔木一定要去吗?偶遇不是很好玩的事吗?我回答不了的,看来,我是有些抗拒了,只是我也不知道我在抗拒什么!幸好,车窗外是茫茫戈壁,一眼望不到尽头,方才不觉着堵得慌。
格尔木,带着遗憾离开。
格尔木和敦煌的温差太大了。一如我在微信上写的:「昨日里来到敦煌,骄阳似火,炙肉有声;今日里下盐湖,盐花如雪,水寒风冷。」
我说的盐湖是察尔汗盐湖,举世罕见的万丈盐桥便修筑其上。万丈盐桥实际上是一条用盐铺成的宽阔大道,它既无桥墩,又无栏杆,整个路面平整光滑,看上去,同城里的水泥马路无两样。昨夜自敦煌来格尔木的大巴便由此穿湖而过,只是夜里看不真切。
我能深入到盐田还是蛮偶然的。在去盐湖的路上,有一自兰州来这边出差的小伙告诉我,去盐湖最好先去门口的博物馆看看。有意思的是,当我在盐湖博物馆张望的时候,有着装职业的女子过来问,「先生,你买好票了吗?」「没买。」「那你要去盐田吗?」「想去。」「那赶紧上外面的大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豪华大巴拉去盐湖兜兜转转了一圈。待回来,我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出来的时候还在想,来这玩的多是自驾,从工厂门口到盐田还有十几二十公里,若不是这姑娘,若不是这大巴,我这趟可能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当然了,这趟也有不如意的地方,没能去胡杨林便是个不小的遗憾。
西宁,就不去说它了。
西宁是这次出行的最后一站了。看时间充裕便慕名去了坐落在湟中县的塔尔寺,只是呢,这种地方与我格格不入,且不去说它了。
留有余不尽之景,以贻将来!
此番来青海特意绕开了青海湖,为的是留有余不尽之景,以贻将来。对我来讲,游青海湖最有意思的莫过于租辆自行车,花上三五天时间去环湖了。不过,那最好得约个小伙伴。
后记:
旅行回来后,小伙伴说,她玩到不想回来上班。哈,这是我预料之中的。正如我跟她讲的,你们出去是享受的,享受闲暇时光、异地风情,于庸懒散奢中发现出来了真好,上班实在太苦逼,然后就很不高兴回来了;而我出去是体验的,体验风尘仆仆、车马劳顿,于困顿疲乏中发现出来了辛苦,上班还是蛮开心的,然后就屁颠屁颠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