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
踩着过去的影子,一步步走到未来。途中的经历,有欢笑有哀愁,有甜蜜有苦涩,个中滋味,如鱼饮水。
母亲总说妮儿是城市孩子的命。那时她还小对城市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儿她也不清楚,但是心里总是因为母亲这么说感觉哪里怪怪的。妮儿知道,母亲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每次自己在姥姥家住,身上总会莫名的起好多红湿疹,又痒又肿。或许是因为老家湿气比较重,也可能是睡得床铺没有家里那么干净,又或许是自己的身体真的太娇气。总之妮儿因为这身上的湿疹挨了不少针眼,姥姥是带她去村里的小诊所看的,村里的医生那时候多半都是野路子,打起针来也是下狠手,疼的妮儿直嗷嗷叫喊,边喊还边哭着喊姥姥说不打了,太疼了。姥姥一看妮儿这又哭又喊也心疼的直掉眼泪但又没办法,不打针看着她身上这红肿的样子更难受。所以每次挨完针眼姥姥总会给她买好多好吃的,说是给这挨针眼的屁股补补。妮儿有时候觉得打针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有好吃的可以吃,甚至开始期待下一次挨针。都是这样,当人一旦发现某个事情可以激发别人同情怜悯的心而获得意外的好处,便总会期待尝试利用这件事情继续获取。
后来去了东北的时候,妮儿才发现打针的事情居然在学校里也会进行,而且是强制性的集体进行,这让她总有一种监狱里那些犯人集体劳教的感觉莫名的让人心里紧张。三姨家是住在哈尔滨下属的一个小县城里,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妮儿是在家附近的一所普通小学校上的二年级,三姨说她基础不好上这个学校正合适,表姐的学校离她也不是很远就在过两个街的那个拐角学校里。后来妮儿长大了才知道整个县里就两所小学。
刚开始上学的时候,班级里对她这个满口都是方言的外来插班生并不是那么很友好的接受。人的天性也许就隐藏着这种喜欢冷眼围观的看着那些忽然来到这里的外来人,或许还会偶尔带点嘲讽的意味期待他们的囧样子可以让他们乐一乐。班级里孩子们一开始总是会嘲笑她说话的口音是山东棒子,所以妮儿因为这气的满脸通红可又不敢开口骂,她生怕一开口他们会笑的更开心。妮儿性格内向又懦弱,要是这事儿放到其他的孩子身上估计早就打起来了,可是她只有怂的自己哭的份儿,然后哭完抹干净眼泪再回家,她怕三姨知道了会生气再骂她,她可不想在学校挨了同学的欺负回家还要挨训,索性自己也就不讲这些事情是最好的没准儿过一阵子那些孩子就会觉得没意思放弃欺负她的想法了。东北的孩子一出生就在家里是宝贝疙瘩,父母宠着,老人惯着,生怕含到嘴里怕化了,放到手里怕掉了。自然一个个脾气都霸道的不得了,而且人也总是会更喜欢通过对弱者的欺压来证明自己的强大,所以并没有如妮儿想的他们会放弃,只是变得更变本加厉的欺负她,直到有一次一个男生故意的站在她面前说她挡路了,然后猛的一把推开她,妮儿一个阻咧没站稳头就撞到了桌子角,疼得她直掉眼泪。后来回到家里三姨看到她额头这一大块红肿,气的带着她连午饭都没吃就冲到了那男孩的家里跟他们的父母对峙。县城小的好处就是街坊邻里只要是距离住的不太远,大部分都会打过照面或者偶尔什么时候碰到闲聊过两句。男孩的父母一看都找到家里来,脸上难免有点挂不住,把男孩叫过来就是一巴掌,并声称让男孩必须诚恳道歉还要保证绝对不能在靠近欺负妮儿。
三姨见两位大人也算是明事理,这气性也就消了一大半儿,本来也只是打算吓唬吓唬那孩子让他长长记性就好,看他父母这又打又骂的教训那孩子三姨说了两句官方话就领着妮儿回了家。妮儿从男孩子家里出来这一路上都没敢出声,小心翼翼的捂着自己的额头生怕被三姨训斥自己没出息。到了家里看着三姨皱着眉头看着她,她就知道也许要挨骂了。可是三姨就只是拨开了她的手看着她的额头问了句还疼吗,一边问一边拿来冰块为她敷上。
妮儿很意外三姨没生气,她想着要是这事放在母亲身上估计早就骂她了,还会指着她的鼻子吓唬她,要是再被人欺负着哭回来就打断她的腿。所以出乎意料的关心让她自己的脸都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句不疼。也就是从这以后妮儿就觉得三姨跟母亲的性格也不是那么一样,母亲很急躁一急躁总是会骂她,三姨虽然脾气也急但是从来不会像母亲那样,多数的时候三姨是给她讲道理,虽然听的也不是多明白但是至少能听进去想来三姨说了这些觉得这是为她好。妮儿从不会把自己受欺负的事情告诉姥姥,她怕姥姥担心自己;更不会告诉自己的母亲,因为对于母亲她见到的机会都很少等见到了这种事情早就忘记了。
妮儿跟着三姨一家在这个县城里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慢慢的适应再到习惯了这里的生活。那两年在长大后她看来是最宝贵的两年,虽然第一年的时候自己和表姐是不是总会打架,可是到底这做姐姐的还是要比她这做妹妹懂事得多,不打架的时候还是很疼她的总会给她买各种好吃的,也会教她怎么大胆的讲话,教她识表,偶尔也会辅导她写作业。虽然这样但是妮儿那个时候就是觉得表姐太不真实,直到长大之后才明白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姐姐。表姐从小就各个方面很优秀,学习好,又懂事,又体贴听话,还会帮家里分担家务。相比之下妮儿觉得自己学习又不好,干家务洗个碗还总是噼里啪啦的摔碎,又不会讲话,所以每次看表姐她那种阳光自信的神情,不经的让妮儿自卑的想要遮住些她什么。就像乌云每次都会努力的遮挡住阳光,却发现越用力其实是越靠近。也许是表姐看透了她的想法对她只有越来越好,好到让她自己都开始不知不觉的接受并且依赖这种好,所以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的没那么想回老家了,也渐渐的没那么尖锐的对待身边的人了,她不知道唯一能清楚地是,她越来越依赖姐姐了。如果当一个人的心被冰包围起来的时候,你要做的就是有足够的耐心和善良来关爱她。
妮儿想着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叫她姐姐而不叫表姐她也不记得了,也不愿意去想是怎么改的,这称谓她也习惯了,改不了了。哪怕有时候回老家过年见到其他的表哥表姐,她为了避免混叫前面都加上了他们的名字,唯独见到她时妮儿还是习惯叫她姐姐。后来长大了一些,过年的时候妮儿便会跟母亲会姥姥家,姐姐会跟着三姨一起回离姥姥家不远的爷爷家。但不知怎么的哪怕过年也要粘着姐姐让她来姥姥家看她,然后晚上总会让姐姐留下来搂着她睡觉才行。这个习惯一直跟着到姐姐后来工作甚至是结婚,哪怕姐姐结婚的前两天她从北京赶回来参加婚礼时还是要跟姐姐一起睡的。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便总会买个大布娃娃放在床边晚上好搂着睡。所以有些习惯不是不想改,是改不了,也很难改除非让她再回到二年级的时候,但是回到那时候想着自己还是会这个样子,索性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