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26章
冷面公子携她再往西去,冰儿感觉他功力大增,比去杏花邬更为轻松。她想,一个少年在邪教中武功都如此高强,难怪邪教势力强大,如侵犯武林,也没多少人能抵挡。自己在他面前,更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也是可气。
远方出现一片茂密森林,树木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绵延数里,不见尽头。冷面公子朝那大片森林飞去,低入林中继续飞驰。他把冰儿转身搂于怀中,冰儿挣了两下,被抱得更紧,几乎就要贴着他的脸。四目相对,却见他眼神冷淡,冰儿只好偏过头,让鼻尖尽量远离他耳边。
冷面公子穿梭于浓密参差的参天大树间,尽量避免被凌利的树枝挂住,也担心划伤冰儿。而怀抱着柔软娇躯,闻着颈间幽香,她轻喘气息又在敏感耳畔,实在扰乱心神。他只好放慢速度,又希望尽快到达目的地。
风林谷依旧,曾授他武功助他习练的义父却不会再来。冷面公子把冰儿放于地上,冰儿头晕目眩地打量四周,难得这片森林中,竟有这样一个空旷山谷。山谷四周是高耸如云的巨大树木,形成隔离人世的天然屏障。南面一座小木屋,也依着一株参天古树而建,却是梅树。
冰儿之前所见梅树一般矮小,凌寒而开。这株梅树不仅高如白杨,巨大枝丫四处伸展,且偏在这盛夏时节怒放,暗香飘动,令人心旷神怡。小木屋另一侧,是林中深处流出的溪水,时急时缓,涓涓流淌。小屋中陈设与杏花坞中一致,在屋中呆着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
午饭后,冰儿在谷中走走看看,不见有什么小兽,也没有鸟儿,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走至山谷东面,见冷面公子正闭眼站于一石阵中央,一动不动。渐渐地,树林像受了风,开始起起伏伏,只一会儿功夫,风越来越大,冷面公子身上的衣服也随之舞动,似是处于风眼,承受着越来越大的风力。冰儿站得远,但也担心狂风来临,便闪至一株大树旁躲避。
眼见风狂林乱,那些古树似乎要被风连根拔起,冷面公子却身形稳立,纹丝不动。他右手缓缓抬起,竟逐渐控制了风势走向,风到之处皆是飞沙走石。猛烈的风力渐成一个巨大漩涡,巨石在里层飞速转动,砂石在外层旋转狂舞。冷面公子突发掌力向前,巨石旋涡飞驰而出,瞬间撞倒一株四人合抱古树,碎石木渣又击倒一些幼树,一时巨响连天。远处的冰儿被风带起的沙石迷了眼,边用衣袖擦着眼,边惊叹这邪教武功的巨大威力。
冷面公子渐渐收回功力,垂下衣袖,树林恢复了平静。若不是一地倒下的古树与碎石木渣,真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冰儿终于明白,风力如此猛烈,难怪这里没有鸟儿和小兽。正想着,冷面公子已飞至她面前,平静说道:“以后没事儿别往这里来了,风大。”
一日,冰儿闲来无事,望着满树梅花,很是思念师娘、苏子博和青弟他们。她想起,曾见有书籍记载了纸的制法,如有了纸,便可以画张师娘的画像,到时送给师娘,师娘也会很欢喜。
所幸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冰儿去寻了些合适的树皮,先蒸煮,打浆,再筛浆,晒干,反复试验,竟然做成了几张像样的纸张。冰儿又采了些鲜红娇艳的花瓣,揉碎,捣汁,再火熬,制出了红色材料。她就地取材,想办法调出青色、黑色等材料,很是开心。
冷面公子最近很少露面,留下的饭食有时也未动过,估计是要等风力的缘故。冰儿也就安心准备着作画的材料。折腾了几日,她终于凑齐了可以作画的物件。冰儿作了一副望梅图,师娘发髻高挽,容令花羞,衣袂飘飘,雍容优雅之姿跃然纸上。冰儿精雕细琢,看着成品甚是满意,不觉东方已露鱼肚白,她来不及收拾,先去补觉。
了却一桩心事,冰儿昏沉沉睡了许久,等她起来,已是黄昏时分。冷面公子正坐于桌前凝视画作,见她起身,问道:“这是你娘亲?”冰儿摇摇头,见冷面公子仍看着她,便道:“是我师娘。”冷面公子又道:“凤箫也是她所教?”冰儿奇道:“你怎知道?”冷面公子回道:“你吹得不错,画中你师娘又非平常女子,想来是她所教。”顿了下,他道:“饿了吧,给你留了饭。”冰儿倒是意外,但吃饭时就没了惊喜,勉强果腹。
冰儿收拾妥当,见冷面公子仍看着画出神,也走到桌边坐下。冷面公子道:“没想你竟能做出画纸来,还精通画作。”冰儿难得受夸,还未来得及高兴,冷面公子道:“你来,教我画。”她道:“画画要天赋的,学不好不许赖我。”冷面公子道:“教不好,就别想出这风林谷。”
冰儿还想再摆摆为师的架子,已被冷面公子拽至身旁。冰儿心中得意,但也只能一笔一画从静物、构图教起。接连几日,冷面公子回来吃饭、学画,初有小成,连冰儿留给自己的画纸都被用去。冰儿暗苦,想这学生不缴学费,还薅老师羊毛。
一日傍晚,冰儿正寻做饭的食材,走至小溪边鞠了捧溪水,清凉舒畅。她玩心大发,脱了鞋袜,踩着溪水中的石头往上游走去,突觉得脚边一痒,竟有条鱼儿滑过。冰儿大喜,如能抓到鱼,晚上就有肉吃了。
顺着溪水走到上游,冰儿发现了许多鱼儿,但鱼儿都很狡猾,怎么捉都是一场空。正有些沮丧,她抬眼见冷面公子正立一旁,一脸嘲笑的表情,不由激道:“你只顾看热闹,以为这鱼儿好捉吗?”冷面公子道:“原来也有你对付不了的。”
冷面公子走到冰儿身旁,用手指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猫着腰,看准一条摇头摆尾的鱼儿,跟着它的速度和游向,双手轻轻贴近水面,突然迅速入水紧紧合拢,很快抓到一条鱼。冰儿见一条肥鱼经过,顺着溪流快搁浅,挣扎两下要游走,她便学着样子往下按,果然捉住了。冰儿欢声叫道:“捉住了!捉住了!”刚想上岸,不料脚下一滑,她又不肯松开手中的鱼,“扑通”一声跌落水中。冷面公子忍俊不禁,接过冰儿手中的鱼,都用草绳系住。
晚上,冷面公子架起篝火烤鱼,香味阵阵飘散。冰儿换了身干衣服,头发还透湿,便坐在火旁将头发散落下来,边烘干边梳理。一缕青丝打了结,冰儿理了几次都没通,冷面公子走近道:“我来吧。”他轻柔地解开发结,乌黑的秀发柔顺光滑,忍不住顺手理了几下,瞥见冰儿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侧影也是优美柔静。
突然传来一股焦味,冷面公子赶紧将烤糊的鱼儿换了一面,专心烤鱼。冰儿吃了烤鱼,怡然自得地哼唱了几首小调。冷面公子仰面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头,闭着双眼,不知是否睡着。
待到冰儿积攒的树枝满三十时,冷面公子又带冰儿飞至一处新所。像是被天上落下的一块巨大仙石所砸出,这里深达百尺,浑然天成,遍地奇花异草,鸟儿鸣唱,虫儿低吟,明明是仲夏,这里却春意盎然,温暖舒适。冰儿陶醉在美景中,不由自语道:“这里真像仙境。”“这里是明月洞天。”冷面公子回道。
景如其名,明月洞天内白昼短,黑夜长,皓月圆圆,一天挂于空中近八个时辰,没有圆缺变化,又离人很近,似乎伸手可触。
与杏花坞、风林谷不同,这里没有参天古树和小木屋,只南面有一处看似天然的小巧石屋,里面依然在相同位置设有一床、一桌、两凳。冰儿在屋旁发现一眼小湖,深约三尺左右,湖水清浅,只几尾手指粗的小鱼怡然自得地游着,看上去不会有什么可怕怪兽。
冷面公子每夜盘坐于八卦形高地上,那是这里离皓月最近的地方。他闭目不动,笼罩于月光之下,周身的浮光掠影被他源源不断地摄入体内,似在吸收皓月之精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冰儿感觉皓月之色越来越淡。冷面公子黑夜练功,白天休息,基本见不着面,冰儿倒觉得轻松自在。
一天傍晚,冰儿想冷面公子正在练功,便脱去衣衫,下到碧湖中洗漱。身边总有小鱼滑来滑去,她伸手去捉,鱼儿们都滑腻灵巧。她撩水去泼,鱼儿四下游窜,很不怕人,一会儿又聚拢来啄她的腿脚。与鱼儿嬉戏了会儿,水有些凉,冰儿游到岸边取衣服,抬头突见冷面公子正坐于岸边欣赏。
冰儿忙俯下身子,俏脸烧如红霞,恼道:“你怎得见了也不知躲避?”冷面公子道:“你都不避嫌,怎知不是故意勾引?来了这久,见你和鱼儿玩得高兴,也不忍心打扰。”被他抢白几句,冰儿又急又气,湖水稍凉,又不敢动弹,她不由打了几个喷嚏。
冷面公子将衣服抛给她,转过身去。冰儿穿好,终于感觉暖和了点儿。冷面公子道:“我带你去看点儿东西。”说罢搂住她的腰飞往东南角。那里是一片令人眩目的花海,冰儿一般在边缘采些花草,并未走深过。
冷面公子把她放在花海深处,俯身抓出两只小兽来。“呀,好可爱!”冰儿见着这两只小猫崽,顿生怜爱。俩小猫崽被抓住耳朵拎着,荡来荡去,四只圆溜溜的眼睛巴巴望着冰儿。冰儿双手接在小猫下面,对冷面公子道:“我能抱抱它们吗?”两只小猫落入冰儿手心,瑟瑟蜷成一团。
冰儿将它们拢在胸前,用手轻轻抚摸它们的头和身体,柔柔细毛下软软的骨头,应是刚出生才几天。冷面公子道:“你知它们是何物?”冰儿奇道:“不是小猫吗?”冷面公子答道:“是豹猫,比一般猫儿体型庞大且性格凶猛。但生在这仙境属于灵兽,应更易驯化。”冰儿仔细端详,发现它们虽小巧温顺但容易急躁,绒毛乍立时还有些小凶。
猫崽们喵喵叫着,越叫越着急,其中一只突然咬了冰儿的手指,瞬间出了血。冷面公子皱了皱眉头,冰儿忙道:“估计它们是饿了,我们给它们找点儿吃的好吗?”冰儿很少恳求于他,冷面公子依言带她沿着花海四处低飞,正巧看见一只白羊,舔着一只刚出生就死去的幼崽。
他们在白羊身旁落下,白羊看着他们哀哀叫着,并未逃走。冰儿蹲下来对着白羊说:“羊儿,我知道你很伤心。它们也没有了娘亲,能喂喂它们吗?”说罢,她将两只猫崽轻轻放在地上,猫儿处于本能,毫不犹豫地颠颠跑向白羊,挤在白羊腿边蹭着,又仰起脑袋急叫。白羊看了看死去的幼崽,屈下腿来让两只小猫喝奶。
冰儿很是开心,不禁拉住冷面公子的衣袖,雀跃道:“你看你看!它们不会挨饿了!”冷面公子看着她笑颜如花,眼神渐变温和。冷面公子道:“之后一段时日我需晚上练功,白天休息,你白天不要回石屋,我不想见任何人。这两只豹猫先陪着你。”冰儿听他言语冰冷,看上去脸色苍白,人也有点儿憔悴,不知是否练功太辛苦的缘故,应了一句,开心地跑去看豹猫崽和白羊。
冰儿刚走开,冷面公子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被血浸润的鲜花瞬间更加艳丽,加速绽放。他深深看了眼正和两只豹猫嬉闹的冰儿,强撑着飞离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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