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岁尾。
琥珀觉得这一年差不多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净化方案的研究成功突破了瓶颈。琥珀提出,不同审神者的灵力不会出现相融的情况,但清体与浊体之间相互吸引的特性依然存在。在这样的假设下,她的第八次实验取得了成功。当看到她和荒井涉两人的灵力因子在模拟体液中相互追逐的时候,琥珀忘乎所以地蹦了起来,然后撞上了桌角。她只能揉着撞痛的膝盖单手和涉君击掌以示庆祝,当然从对方嫌弃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她身上又被贴上了冒失+笨拙的双重标签。
千代子的处罚决定最终轻描淡写地执行了,这其中少不了首席大人的功劳。光忠先生的伤势经过远山的诊断也被判明,是伤及了中枢,因而单靠输送灵力的方式难以见效,对症下药之后,虽说费了些工夫,但他总算苏醒了过来。主要矛盾一解决,千代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元气。
年末接二连三的节日也让气氛缓和了不少,铃铛和圣诞树刚摆了两天,展眼大街小巷的商家店铺就又要为迎接新年开始张灯结彩了。
对时空局前番作为的谴责似乎告一段落,之前涉说过的话让人不得不在意,如果时空局内部真的已经危机四伏,那么这片刻的安闲宁静,恐怕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与普罗大众没心没肺的愉快不同,涉最近的心情不甚美好。
五虎退知道,他的主人近来在读一份资料,时而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时而又显出恼羞成怒的样子,周身环绕的空气都比外头低了两度。只有在平安夜那天,他把写着琥珀名字的礼盒交给主人时,主人那股子吓人的气场才收了回去。对此五虎退也是早就料到了的,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在关于琥珀的事情上态度总是不同寻常,寄到本丸的节日贺礼堆满了仓库,涉每每看到贺卡上的落款不是某个人,就会难掩失望地丢到一边,懒得再拆开,直到当天下午那个蓝色的礼盒出现在门口的邮箱里。
“还以为二十一世纪没有交换礼物的习惯。”涉把那只小巧的盒子捧了回去,“总算她知道礼尚往来。”
明明就是期待已久了嘛。五虎退对人类的口是心非又有了更深的认知。
拆开包装之后,里面的内容便呈现在眼前,是一枚银质胸针,上头点缀着一颗不大的蓝色宝石,款式是极富设计感的抽象图案,线条交织之间隐约能辨认出是一个花体的“W.A”。
五虎退看见他的主人来回摩挲着那枚胸针,而后连同那张写着“Merry Christmas”的卡片一起,收进了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
这些事情,可惜琥珀大人看不到。
Ⅰ
“小末席,我可能要破产了。”
更衣室是同性密谈增进友谊的最佳场所,排名第二是盥洗室。
琥珀的出阵服才套进去一只袖子,她接过千代子递来的文件:“律师函?谁要告你?”
涉,君。千代子苦着脸用口型说。
“千代子女士的审神者论坛ID‘想摸光忠欧派’名下,存在大量以本人为主角的无授权同人文章,文章内容低俗,曲解本人形象,严重损害本人声誉。。。”琥珀念着念着,刚套上去的一只袖子也滑到了肘部,“。。。要求千代子立即停止侵害,消除影响,公开道歉,并支付侵权赔偿金额。。。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我卖本子才赚多少钱。”千代子愤愤道,“这样告我真的有道理吗?同人作者千千万,为什么专挑我?”
“因为杀鸡儆猴。”涉坦然道,“谁让她连续两年在同人榜前三呢?”
刀风贴着肩侧划过,将摇曳的草尖齐齐斩断。琥珀堪堪躲过一击,跃上岩石躲避:“其实这是一种爱戴的体现。”
原本只是为了辩护取证才调取了千代子的论坛发言,谁成想律师团有了更大的发现。涉简直无法想象千代子的内心世界,在她笔下,动辄就是洋洋洒洒近万字的以他本人为主角的X行为描写,对象还不唯一,从他的近侍、他的表哥到他的下属,均有涉及,文笔细腻,情感真挚,读完震怒之余,还让他深感自己青春期接受的健康教育实在是太刻板太缺乏想象力了,饶是内心强大,也不得不承认他留下了心理阴影。23世纪人们的观念里,同性或异性在一起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取向也算不上个人隐私,但无中生有他绝无可能接受。
涉对“爱戴”回以一声冷笑:“我还发现,她对我的了解程度比我想象得要更深,尤其是近半年的文章,我的房间摆设和生活习惯都和实际相符,我不记得有邀请过她来做客,你说这是为什么?”
那段文字他真是记忆犹新——他把远山抵在墙上亲吻,衬衣中剥离出的身体如同油画上所描绘的那位英俊神祇。
“大概是我跟她提过那么一嘴,她留意了吧?”这是琥珀打过腹稿的说辞。
“铛”的一声,匕首应声脱手,琥珀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腕,转身就想去捡,却被一振太刀拦在了身前。
“原来是这样。”涉收了刀,把琥珀拉起来,“请诚实地回答,你看过那些文章吗?”
“绝对没有。”在涉君的胁迫下,琥珀竭力“诚恳”地眨眨眼。
“这么说你不爱戴我?”
琥珀完全摸不透他的情绪,只能凭着求生欲回答:“每个人表达爱戴的方式不同。”
意味不明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涉松开了她,自己走远几步捡起了匕首往回一抛。
琥珀伸手接住,就听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琥珀,我喜欢的是异性。”
“啊,我知道。”琥珀的思绪短路了一瞬间,对不远处的那个背影突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你知道什么?”轻声的反问句,没有让琥珀听清,也不指望她的回应。涉扬起眉来:“为了表达你的爱戴,下周之前交一篇三千字的检讨。”
“你不是不耐烦看检讨吗?”
“是,但我并不反感阅读别人对我的赞美。”
琥珀把匕首紧紧攥在掌心,化悲愤为动力。
“还有一个额外的选择。”涉照常把左手背在身后,单手持刀,“后天把你所有的安排全部推掉。”
Ⅱ
怀抱着对崭新一年的诸多期许,不少人都会选择在新年的第一天前往神社参拜,祈求神明的照拂。
朱红鸟居伫立在白石铺就的参道中央,游人自其下穿过,仿佛在那一瞬间穿越了世俗与神界的屏障,进入神明的领域。
“前辈,哪有约会还要人陪的?”奈奈生挽着琥珀,随着人流慢慢往前一路参观。
琥珀矢口否认:“才不是什么约会,我不相信涉君会把一天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这可不好说。”奈奈生的近侍鹤丸国永慵慵懒懒地跟在两人身后,“眼看我也要把宝贵的光阴浪费在这等无趣的事上了。”
琥珀瞪他一眼,拍拍奈奈生的小手:“我看鹤先生根本乐在其中。你不是一直说想见涉君吗?今天一定能让你如愿。”
“那种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看的?”鹤丸国永嘟囔着。
琥珀这个前辈哪里都不差,就是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总迟钝得像只鸵鸟,老实说这回她没有找借口推掉已经是万幸了。所以奈奈生明白自己是琥珀勇气的来源,就算再怎么尴尬也不能临阵脱逃。
“琥珀。”
循声望去,荒井涉就站在他们后头,长身玉立,于川流的人群中几乎要夺走所有的视线。
琥珀微微一笑,抬手拨过发梢,向他走去。
“这位想必就是奈奈生小姐吧?经常听琥珀提起你的名字。”涉十分绅士地低头致意。
“涉君,你好。彼此彼此。”奈奈生腼腆地笑笑,只觉透过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她看到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贵族青年,虽说不及三日月殿亲切温柔,却也远没有前辈所描述的。。。那么讨厌。
简单地寒暄过几句,完美满足了奈奈生对于偶像的憧憬。
鹤丸国永挑剔的目光在涉身上逡巡,但也没能挑出什么错处来,终于在他认为奈奈生已经心满意足的时候,出言道:“那边有一片梅树花开得正好,奈奈生,要跟我去看看吗?”
“那我先失陪了。”回以一个抱歉的眼神,奈奈生功成身退。
“居然还要人陪你?你以为是来赴约还是赴死的?”奈奈生和鹤丸国永的身影才刚远去,涉就原形毕露地开始了对琥珀的日常嘲讽。
“她很崇拜你,一直都很想要你的亲笔签名。”琥珀强撑道。
“哦?那你大可直接问我要。”
“不希望你误以为我很崇拜你。”
神社每隔几十年就要迭替大修一次,建筑都还未曾留下时光的痕迹,但漫长岁月的洗礼还是为这方水土孕育出了别样的气韵。
两人在入口处的手水舍洗净了双手,排到参拜人群的最末尾。
队伍虽长,但人们都不急不躁地等待着,或是单独前来,或是结伴而行,时而轻声交谈几句,对这片刻远离喧嚣的光景甚是珍惜。
琥珀望着与她并肩的出挑男伴,忽而萌生了一股骄傲,哪怕只是几个小时,荒井涉只属于她这个念头,就足以让她心里的粉色气球怦怦爆炸了。
“看我干什么?”在琥珀心里引起了无数粉色绮念的罪魁祸首问。
“我只是在看那边的建筑,很多人聚在那里。”琥珀说。
“那是配给殿,会贩售纪念品,也可以求签占卜运势。”涉解说道。
再如何理智,听到占卜两个字琥珀还是没忍住跃跃欲试了起来,就好像锻刀的时候坚信自己下一发一定能心想事成一样。“灵验吗?”
“听说来还愿的人很多,大概有几分灵验吧。”看她双眼发光的样子,涉压下翘起的嘴角,没忍心告诉她,那些签子他是从小拿来当游戏棒玩的。“对了,你的圣诞礼物。。。”
琥珀的神情突然紧绷起来,只听她一脸严肃地打断道:“你发现了吧?我要向你道歉——”
涉把嘴边那句“还不错”咽了下去。
“胸针是我拜托学珠宝设计的同学做的,我出的创意,不是什么大牌,工艺应该没问题,只是那颗宝石。。。”琥珀说,“不是真的,就是普通的水晶而已。”甚至还不是天然水晶,但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三个月没有领工资了。
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半天才说:“。。。为什么要告诉我?”
“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带去正式场合,行家眼光很高,一眼就能鉴别的。”琥珀惴惴不安道,不时偷瞄涉的脸色。
“太晚了。”涉面无表情道,“我戴着它参加了圣诞当天的晚宴。”
荒井家的圣诞晚宴啊,这规格应该低不了。不过既然选择了她送的胸针,至少说明涉还是很喜欢的吧?想到这层,琥珀心里又像抹上了一层奶油似的泛起丝丝甜意。“说不定他们以为涉君是被哪个胆大包天的无良珠宝商骗了,不会有人敢笑话你的。”这样的安慰纯属马后炮。
“就算被笑话了也没关系,我的东西,我喜欢就够了。”
涉说这话的时候,琥珀刚刚对着神像虔诚地拜完,准备拉响铃铛的垂绳。微凉的风穿过廊间檐下,把他声线朗润的话语带至琥珀耳畔。心弦乍乱,连带着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铃铛便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她忙撒开手,无措地不知该往哪里看。
守殿的巫女笑着说:“这下子神明一定可以听到你的愿望哦。”
明明他说喜欢的就是胸针而已。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啊,搅得她没有办法不去多想。
“不是想去求签吗?”涉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异状,脚步向下一项日程走去。
琥珀暗暗松了口气,来到游客聚集最多的偏殿。
写着运势的竹签从签筒中滑出,琥珀满怀期待地翻过来一瞧——末吉。
再一看涉手里的签文,大吉。
骗人的,神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愿望。
“概率问题。”琥珀干干地笑。
“如果你愿意再去排一次队,再花上一个硬币,我可以让他们把签文都换成大吉。”涉阐述着他逆天改命的思路。
“神社是你家开的吗?”刚反问出口琥珀就意识到不对,“等等,不会真的是。。。”
“可以这么说,我的母亲是这里的大巫女,荒井家每年缴纳的供奉也不少。”涉轻描淡写地说。
琥珀沉默了片刻,有点想把刚刚投下的100日元要回来。
“想去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吗?”
琥珀不自觉地捻了捻发梢——她感觉不自在时常会这样做——踌躇着开口道:“那。。。荒井夫人。。。”
涉说:“母亲今天不在。”
其实涉对此是深感遗憾的,他本想把琥珀引见给母亲,不过眼下看到琥珀明显如释重负的样子,又觉得为时过早。不必着急,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Ⅲ
越过重重神殿,又穿过曲曲回廊,两人来到神社一角的人员住处。
神职人员的生活区域也和整个神社的规模相匹配,数造传统的和式院落布局其间,倒和陆奥国的本丸很相像。
“最大的那间院子是神主的住处,其次是我的母亲。”涉说,“我在这里出生,一直到五岁才被接回家里。”
白天正是神社对外开放的时候,这里反而没有什么人声,只偶尔能见到一两名白衣绯袴的巫女在做着洒扫的工作。
“诶?你父母他们不住在一起吗?”
“在我记忆里他们一直分居两地,大概是为了家族的名声才没有终止婚姻。”涉平静地叙述着,听不出有遗憾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普通人口中的童年,在我被接到父亲身边的时候就结束了。”
有留守的巫女和神官与两人迎面相遇,他们都会低身行礼,而涉也会回以一个微笑。
也许是回到了幼时故地的缘故,琥珀感觉到涉身上的那股锋芒锐气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在的轻松。
“每一段成长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缺少任何一部分,都不会是现在的你了。”琥珀说。
“说的没错。”涉的脚步放慢了下来,一路给给琥珀介绍着。
这里的银杏树秋天满树金黄时最美,这一家住着的婆婆会熬甜甜的麦芽糖,那边的小棚里原来养着一只黑狗,明明浑身碳黑,大人还给他起名叫雪花。
“七岁那年,我偷懒没有好好练习,被教我小提琴的老师狠狠训了一顿,我怕他向父亲告状,一个人跑到了这里来,翻窗户躲进了那间仓库里,他们找了我一天一夜,都快要急疯了,最后还是雪花嗅着味道找到了我。”
仓库的小窗离地面快要两米高。真是个熊孩子,这种事搁在普通人家涉少爷怕不是要被揍得屁股开花。琥珀忍俊不禁地想着。
“好像就是这棵树。”
“怎么了?”
正不解时,只见涉在树干上蹬了几脚,一眨眼工夫就嗖嗖地爬到了树上,几个着力点运用得当,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宝刀未老。
“听说这树种下有五六百年了。”
然后你就堂而皇之地踩到人家树爷爷身上了吗?
“你也上来看看,风景很好。”
琥珀瞪着他,神情微恼。新年当天多数女孩都会选择传统服装作为自己的出行装扮,琥珀也不例外。她今天穿的是每年都会拿出来的那套水蓝和服,蝶戏花丛的图案,肩上搭着御寒的披肩,长发挽起,步伐款款,更显得人如其名,似琥珀玉般温润动人。
现在荒井涉邀请这般装束的琥珀爬树。
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涉伸出手:“把手给我。”
就不能不上树吗?琥珀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狠下心来解了披肩扔在树下,踩上裸露在土壤外的树根垫高了身体,递上了双手。十指交握,视线猛地上移,缓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在一根横长的粗枝上了。
目光穿过横斜交错的枝丫远远眺望,才知道涉所言非虚。没了近处房屋的障目,远方的山峦尽收眼底,淡紫的云岚生于层峰之间,山麓覆盖着或苍翠或金黄的植被,山顶残雪未融,像是天然调和的绝妙色盘,真正是钟灵毓秀的一方宝地。
“这个观景台只有我和树上的云雀知道,现在还多了你。”
“好美。”琥珀感叹。
“还有一个秘密。”
被他神神秘秘的语气感染,琥珀不由也起了几分好奇。
涉起身握住上方的树枝,轻轻一荡就晃过了琥珀,拍去土屑,指向主干上一排小字。
“想要成为最强海盗。。。?”字迹陈旧,模糊不清,琥珀艰难地辨认道。
“我曾经的梦想。”
“居然是海盗吗?”琥珀说,“我还以为会是别的什么。。。”比如总统或者太空人之类的。
“那会儿我还没有见过大海,自然向往的很,做海盗不仅能抢到金银财宝,还可以坐着船到达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再有趣不过。”涉说。
从小就梦想抢夺金银财宝?眼前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模样,跨在树干上,举着磨尖的石块刻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宣誓着自己的人生目标。果然还是有点心疼这棵树啊。
“过了几年我的梦想就改变了,我想当一个花匠。”涉侧过身子在她身边坐下,“因为我被关在房间里学习各种必修课程的时候,偶然从窗外看到了我家的花匠,他在修剪花圃里的蔷薇,我当时就想,只要能离开这间屋子获得自由,即使是当一个花匠这样的仆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琥珀失笑:“那你一定也是最出色的花匠。”
“现在才知道啊,根本就不是这回事。”
“那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涉只是一笑:“留给你去猜吧。”
“成为最强审神者?”琥珀瞎猜。
“已经成为现实的事算什么梦想。”涉给予了无情的打击,“现在轮到你了。”
“我?”
“所谓的聊天,不就是双方就同一个话题各自阐述经历或者发表见解吗?”涉说,“我向你分享了我的过去,所以现在该你了。”
琥珀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去拨弄她垂下的那几缕发丝了:“我没有这么。。。丰富的经历,只是按部就班的上学读书罢了,可讲不出什么好故事。”
“可是我想听。”涉认真地注视着那双眼睛,“精彩也好无趣也好,我想再多了解你一点。”
仿佛要被他的视线看透灵魂,琥珀深吸一口气道:“爸爸妈妈都是大学里的讲师,做的是生物化学方面的研究,工作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陪我。小时候我身体不怎么好,总是住院,反而和儿科医院的医生护士更熟悉一些。病床上的日子很无聊,窗口只能看见小小的一片天空,只能听到外面花园里其他孩子玩闹的声音,爸妈每次来看我,都会给我带书,我醒着的时候就一遍一遍地读,不知不觉就读了很多书,一直到后来我一个人在家,觉得孤单或是害怕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找书来看,就像是我的港湾一样。
“直到现在我自己尝试着去做净化方面的实验,才知道科研是多么枯燥又困难的一件事,那时候埋怨父母轻视我的存在,实在是很不懂事。那时候很多孩子都说长大要当科学家,可我因为他们的关系曾经暗暗发誓绝不要做科学家,宁愿像小说里写得那样,挣够了钱,就买一艘热气球,乘着它去环游世界。”
“这么说我们以后可以结伴去环游世界。”涉笑说,“不仅仅是现在,还有过去,历史上存在过的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国家,我们都可以一起去游历。”
“好啊。”双唇一动就许下承诺,琥珀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草率过。以后会怎样,还没有定数。“我现在已经很满足啦,能拥有一个本丸,能和三日月他们面对面地相处,能和你们结识,都像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梦。”
即便理智告诉她很多余,琥珀还是被涉突然跳下树的动作吓了一跳。
涉站在树荫下,向她张开了双臂:“下来吧。”
这跟投怀送抱有什么区别。琥珀犹豫。
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涉的声音传来:“时间不早了,这里的住户差不多快要回来了吧。你要是还不想下来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真的抬步就走。
事情发展太快,琥珀口不择言地对涉君使用了祈使句:“站住!回来!”
闭上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下一跳,被涉的怀抱接个正着。涉的双手紧紧搂在她的纤细腰间,琥珀伏在他肩头,身高的差距让琥珀的脚尖点不到地面。
“放我下来。”
这回涉却没有让她如愿:“没有什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想拥有的东西就应该用尽全力去抓住。”
琥珀停下了挣扎。
“你看,现在我就紧紧抓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