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说过:“什么是幸福?一是睡在家的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给你说的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这是一种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简单、纯净、深刻。
我的母亲,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农民,站在人群中都不容易被认出来;我的母亲又很不凡,她用简简单单的母爱,和父亲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照顾家庭、养育孩子。母亲和父亲是通过媒人认识的,在他们那个年代,自由恋爱是很少见的事情。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甜言蜜语,他们也不会说甜言蜜语,甚至偶尔会有口角之争,但他们的感情已经融入到了平平淡淡的日子之中,已经谁也离不开谁。
母亲身材瘦小,一双积满老茧的厚实手掌和父亲一样出苦工、挑谷子、喂猪耕种,什么苦活都干过。母亲没有读过多少书,却通情达理、为人善良,从小就用言传身教的方式让我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妈妈有一手做雕花蜜饯的绝活,每年初夏,妈妈会将未成熟的柚子青果切成片,用柳叶刀雕出龙、凤、鱼、虾、花、鸟、虫、叶等图案。一个七八两重的青色柚子,经几切几锉几刻,一会儿变成了青花带盖的小罐。无论是罐盖还是罐身,都花团锦簇:“喜鹊闹梅”、“孔雀开屏”、“嫦娥奔月”、“鱼儿戏水”……拌上白糖晒干,吃起来脆生生、甜蜜蜜,香喷喷。妈妈一边做蜜饯,一边给我们讲故事,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我家种了十几亩的杨梅林,这些杨梅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每年六月杨梅成熟的时节,天刚蒙蒙亮父母便会早早上山采摘杨梅。从清晨到黄昏,因为家里劳动力少,他们往往要在烈日下劳作一整天,才能采摘五、六十斤杨梅。我的母亲顾不得一身疲惫,挑着杨梅走下崎岖的山路,步行十多里路到县城去卖。年幼的我心疼母亲,总会陪着她去县城卖杨梅,跟在母亲身后,看着她被满满的杨梅压得佝偻着腰的背影,心里酸酸的。
由于是散户,我们的杨梅卖得慢。运气好的话,晚上十二点能卖完;运气不好的时候母亲甚至要守着几框杨梅到天亮。母亲老实厚道,称好秤后,总要给别人再多抓一把杨梅,并告诉人家:杨梅树生在老山里,杨梅也都是自己家用心种的,不打农药、不施化肥,好不好吃一试就晓得了。母亲朴实无华的话语让我明白,相比计较得失,父母更在意杨梅的品质,这杨梅就像他们的品德一般正直、诚恳。
2000年,我参军了。选择了军营,也选择了别离,记得离家的日子,当列车载着我缓缓驶出站台,寒风拂动着母亲头发,泪水挂在她消瘦的脸庞上,我强忍着眼角的湿意,为的是不让她担心。母亲挥着手说:“去吧,孩子,好好干,为咱们家乡人争光!”列车一路呜咽着向前奔去,母亲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初入军营十分忙碌,加上那时通讯不方便,每月只能靠书信向家人问候,当然我最关注的还是我那为我们兄弟不断操劳的母亲,但却惊讶地发现回信中母亲总是说她一切都好,让我安心工作,在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后来我才从弟弟口中得知,我参军的头一年,夜里母亲经常是躺在床上就哭了,她哭得很小声,生怕别人听见,期间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我的儿子很争气”。
远离了故乡,远离了亲人,在那些流血流汗的日子里,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成为永恒,惟有心底对母亲的思念在黑夜里蔓延。多少次在训练场上咬紧牙关力争第一,多少次在梦里被泪水打湿枕巾,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思亲处。
从军十二年,回家探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回家时,母亲看着我举手投足间已透出军人的刚强气质,黝黑的脸庞也渐渐褪去稚嫩的模样,她又不禁流下了欣慰的泪水。我笨拙的帮她拭泪,她却说:“儿啊,妈妈这是高兴!你在部队不要牵挂家里,有妈妈在,一切都放心。”我的母亲就是这么勤劳、朴实,几十年如一日的,默默而伟大的为我们付出着心血和汗水。她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而我,还没有成为她的骄傲。
再一次离开家回部队时,母亲手提着装得满满的家乡的特产——她亲手做的杨梅干和雕花蜜饯,送了又送。我感到肩上的背包特别的沉,脚步很重很重,而走出家门口的那一段路却是那么短,我多希望那一段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母亲站在村口,默默地看着我,直到我走到路的尽头转弯,当我回头时,远远看见母亲还站在那里向我挥着手。我心里特别难过,这些年我不在家,不能为母亲分担一些,眼看着母亲的双鬓斑白、一年一年慢慢老去,心中满是愧疚。
2012年,我和母亲通电话,我说我回去工作吧。我知道她为了我好肯定不愿做我们的牵绊,肯定会给我足够的自由,让我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但是其实我心里也能感受得到母亲其实多么希望我能在她身边。如果我在远方,她心里有的只能是牵挂,如果我在身边,或许会有矛盾的时候,但是更多的应该是喜悦。那一年,我终于退伍回家了;或许继续留在部队会有更好的发展,但是我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年岁已高的母亲想要我回报的并不多——只需要在她疲惫的时候分担一点肩上的担子;只需要在她回家时递上一杯热茶;只需要对她多一句问候,少一句埋怨;只需要对她多一些挂念,少一些忽视;他们只需要看到儿女们幸福、快乐、平安。母亲的爱是无私的,她默默将毕生的心血灌注在我们的身上,流逝的岁月是母爱最有力的见证。岁月的沧桑已挂满母亲的脸上,清辙的双眸已失去了昔日的明亮。母亲的爱慈祥、温柔,就像一盏灯,给我的人生路温暧与光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所给予我的,我一生都难以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