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一相面先生,指着我,对我父亲说:“这小子一脸官相,将来必有大富大贵。”父亲信以为真,发狠让我读书,我背着书包去,背着书包归,往复几年,知识仍在书本上,学无长进。十六岁那年,父亲又请一相面先生,则说我是武官相,必能统率千军万马。父亲又信以为真,于是请了酒席,将我的年龄改成十八岁,送我参军。当兵第五年底,我由义务兵改为志愿兵,虽无行政级别,却也跳出农门,父亲长叹一声,大喜!
我在机关搞宣传报道,时常下个通知、发个文件什么的,虽仍是一兵,却也一尊“干事”派头,有时陪同首长下营或到连队采访,被奉为上宾,心里自然美滋滋的。
自从迷恋上方格,每天吃饱喝足之后,不坐即卧,腹部日渐隆起,还真有点“官相”,常有战士和不认识的干部向我敬礼,于是我就故意不穿军装或不戴军衔,让“官相”尽其自然。一日,到某阵地采访,走进坑道,正在吃饭的战士们全都肃然起立,向我行注目礼。片刻,连长跑步进来,一看是我,开心大笑:有战士报告他说,来了一位大官。还有一次采访救火现场,领导考虑我爬山困难,就派一名通讯员紧跟身后。当我们爬到现场,上百名战士和群众夹杂在一起,一时无人指挥,几位村干部一看我带着“警卫”,一口一个“首长”向我报告火情。当时,我脑子一热,把手一挥:“跟我上!”火被扑灭了,我竟忘记了拍照。
有“官相”并非全是好事,更多的则是尴尬与无奈。一次参加军民走访,几位地方干部听说我是部队机关来的,认定我就是“首长”,总是围着我说这说那,把一同去的领导晾在一边,弄得我非常尴尬。席间,他们左右与我碰杯,几个回合之后,我便烂醉如泥,被抬了出去。
转业回到地方后,也遇到过一些类似的事情,有一次去北京出差,接受几位文学朋友的宴请,饭菜未尽,服务小姐递过来一个账单,请我结账,我只好自认倒霉。
随着岁月的流失,过去的青春已不复存在,所谓的“官相”也被生活的棱角磨得消耗殆尽。常有朋友聚会,偶尔有人提起我的“官相”,总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们笑,我也笑,竟几次笑出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