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沛流离的远征
卢沟桥事变爆发的时候,蒋介石正在庐山养伤,七个多月前在西安事变中他摔伤了后背,整个国民政府管理层被张杨二人率领的东北军一锅端了,不过最终国共两党实现了抗日统一战线。但此时的蒋介石并不想和日本发生大规模冲突,即便有九一八事变的前车之鉴,蒋介石仍然寄希望于谈判。东北沦陷后,日军就把目光投向了华北,之前的长城保卫战的失利导致整个长城防线崩溃,平津地区岌岌可危。此时的日军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灭亡中国。蒋介石为了增加谈判筹码,一边往河北增派兵力,一边派谈判团前去谈和。但从卢沟桥事变中就可以发现,日军是从北平西南的宛平县城而不是从北面长城防线进攻的,因此当时的北平已经注定要落入敌手了,日军绝无谈和的可能。蒋介石在江淮地区部署兵力,做出的最坏打算就是牺牲华北,固守江南,当然淞沪会战后,最坏的打算都成了痴人说梦。
7月29日,北平沦陷了,日军肆无忌惮的出入于北京大学,汉奸和宪兵在城市里为非作歹,据传闻有数百名大学生被逮捕迫害,眼看形势愈发危急,为了保护国家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北平各高校选择迁往云贵地区异地办学,一些年迈的教授不方便远行,只能留在学校处理事务。其实早在两年前,京津的几所学校就已经计划内迁了,部分仪器和设备都提前运往了长沙,北平沦陷后,清华北大南开三校组成的长沙联合大学,教授和知识分子成为了政府转移的重要对象,伴随着文物、书籍和资金,大部分师生得以安全得转移到长沙。
但不到一年,上海和南京相继沦陷,国民政府也提前迁往了重庆。日军的飞机间歇式的轰炸长沙,日本的军队也溯长江而上,西南联大的大部分物资都被损毁和抛弃,无奈之下,西南联大的师生只得再次内迁,这次的目标是昆明。联大的师生分成三路,最主要的一路是女学生和教授老师,在国军的护送下乘火车先南下到香港,在辗转到越南,再从广西乘火车到云南,另一路则先到广西,再经过越南,辗转数次到达云南。另一路则还有200多位体检合格的男生,和11位自愿加入的教授(包括清华的闻一多、袁复礼、李继侗,北大的曾昭抡,南开的黄钰生)和助教,组成“湘黔滇旅行团”,从长沙出发,徒步穿越湘西、贵州,全程1600余公里,历时68天抵达昆明。
值得一提的是这支湘黔滇旅行团,当时校方对学生们提出的要求是“借以多习民情,考察风土,采集标本,锻炼体魄,务使迁徙之举本身即是教育”,旅行团的学生身着军装,亦学亦兵,由黄师岳将军率领。全团的开支由黄钰生管理,他格外节俭,全团两个月的开支不足一万元,平均下来一个人只有四五十块钱,也就是每个人每天仅有一块钱经费,即便在经费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全团省吃俭用竟然仍有余款。就这么一支由大学师生组成的队伍,从长沙出发,在祖国大西南的崇山峻岭深沟峡谷中,一边考察民情,一边向着目标昆明前进。
绝境中的北平
北平沦陷后当天,日本军队就进驻了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并强行搜查了北大的第二院校长室,虽然大部分的师生都已随着大部队南迁,但各个学校都在北平留下了校产保管委员会,由留守北平的教授们管理。这些留平教授平时靠学校邮寄维持费勉强度日,学校的财产是一个学校发展的动力来源,这些教授为了保护校产而付出巨大的牺牲。但由于日军强行占领校园,这一任务最终也没能完成。在长达八年的日据岁月里,北大等学校成了日军的管理北平的宪兵站和迫害爱国志士的监狱。校产保委会一再交涉,全无效果,只得全部搬出校园。偌大的清华园里,竟然没有了清华人的踪影,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北大,清华这两所有着光荣历史的名校不仅遭到了战火的蹂躏,同时也遭到了精神上的羞辱。
“留平教授”被迫离开了与之朝夕相处的校园,他们的生活处境必将更加艰难。周作人甚至已经准备“卖文为生”。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容庚记载了当时教授清贫的生活“教授最高之月俸,曾不足以购百斤之米,或一吨之煤。故破衣恶食变卖书籍家具以为生者比比皆是。兼任讲师,受苦尤甚,至有步行往返四小时于道路而授课二小时者,其所得远不如卖烟拉车之辈为优。”
起初校方依然每月为他们邮寄维持费。这些“留平教授”中,北京大学的四位“留平教授”本无太多争议,但由于抗战中周作人变节附逆投敌,无法拿出任命他为“留平教授”的电报稿而不得不委托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写信证明确有其事。缪金源、容庚在内的三十余名教授“南方无处可归,正在翘首以待校长之命令也”。1938年6月17日,清华大学办公处议决“留平教授”应于下学年前来滇服务,否则暂行解除聘请合同,且学校发给留平教授维持费以发至本年7月份为止。在这种情况下,吴可读、张子高、温德、刘文典先后离开北平,辗转南下昆明。除此之外,而钱玄同、俞平伯、陈垣在内的许多不同院校的教授们因为身体状况、家庭处境等多种原因无奈滞留北平,但他们也为祖国的抗战和文化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苦中作乐的联大
虽然清华北大南开三校长途跋涉数千里才得以寻得一处栖身之地,但新的困难又摆在大家面前。首先就是管理权的分配问题,梅贻琦是清华教授,在提名各个学院的院长和系主任的时候,过于偏向清华,北大的师生表示出强烈的不满。当时各校互相告状请求“分校”,争取“独立”。这时候钱穆站了出来,他力排众议,认为国难当头,大家应顾全大局,以和为贵;待抗战胜利,各校自当独立。这番道理得到了蒋梦麟的认同。于是大家便不再争执了,倘若三人各自为政,联而不合,想必会成为第二个“西北联大”——西北联大于1937年9月在西安成立,由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等组成,不到一年便分崩离析。
学校食堂做饭用的是陈米,被学生戏称为“八宝饭”。“八宝者何?曰:谷、糠、秕、稗、石、砂、鼠屎及霉味也。”同样教授们也吃不饱饭,于是金岳霖、朱自清等人组成种菜小组,推举植物学家李继侗当种菜组组长,生物系讲师沈同当“种菜助理”,所有教授全程参与浇水施肥。除了吃的,住宿条件也非常差。学生宿舍是茅草屋顶,昆明多雨,一到下雨天屋顶就漏水,住在上铺的同学把脸盆、水桶、饭盒都拿来接水。教室的条件稍好一些,用铁皮作屋顶,但暴雨打在屋顶上声如急鼓,老师讲课的声音根本听不到。法商学院教授陈岱孙历来以完美掌控讲课时间闻名,每堂课他讲完计划内容后,说一声“下课”,铃声立刻打响,万无一失,令人称奇,可是昆明的暴雨时常打乱他的计划。一次,他正讲到得意处,忽然一阵急雨,声音大得使他无法讲下去。他想了一下,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大字:“停课赏雨!”同学大笑,陈岱孙一脸无可奈何。
虽然昆明位于祖国的大后方,但当时东南亚的局势也不稳定,日军虽然无法攻入云南,但经常派飞机轰炸昆明,飞机来临,城市就要响起警报,大家就要去防空洞里避难,被师生戏称跑警报。有一次,空袭警报照例响起,师生们争先恐后往外跑。国文系教授,有着狂人之称的刘文典也跟着跑,突然想起自己“十二分佩服”的陈演恪身体羸弱,视力有问题,行动不便,赶紧率领几个学生赶赴陈寅恪的寓所,搀扶陈演恪往城外跑。同学们要搀扶刘文典,刘文典不让,大声叫嚷:“保存国粹要紧!保存国粹要紧!”让学生搀扶陈寅恪先走。大家正在那跑着,刘文典忽然看见沈从文也在人群中气喘吁吁地跑,面露不悦之色。与沈从文擦肩而过时,对同行的学生说:“陈寅恪跑警报是为了保存国粹,我刘某人跑是为了庄子(刘文典在对庄子的研究上造诣极深),你们跑是为了未来,沈从文替谁跑啊?”
十四年抗战给祖国带来的是痛苦和磨难,每个人物都像水中浮萍,身如草芥、朝不保夕。西南联大的师生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仍然不放下手中的教鞭,为祖国培养出一大批人才。
2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和杨振宁
5位国家科学技术奖获得者:黄昆、刘东生等
8位“两弹一星”元勋:邓稼先、朱光亚等
92位在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工作
100多位人文大师......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尽笳吹,弦诵在山城,情弥切。
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