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未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耳边充斥着母亲的哭声,父亲哀求,医生呵斥手忙脚乱的小护士“呼吸器!呼吸器!”
接着是电击和医疗设备的轰隆声,再后来,一句“对不起”后未晚听到了呼天抢地的怒嚎,她甚至分辨出那个最大声的是母亲。
未晚隐约中意识到似乎有人在拉扯自己,可眼皮很重,几天几夜没合眼般的疲惫。
“别动我”未晚嘟囔着翻了个身,那人显然吃了一惊,一时安静了下来,她想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个念头还未消,又是一阵拉扯。这一动,也拉回了未晚的记忆。
大眼,黝黑无神,一眼望进去无边无际的空洞;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顶着一头粉红色的毛发,赤身裸体。
被惹急了的未晚睁开眼便看到这样一个滑稽恐怖的不明生物,一时忘记了方才的不快,或是不敢……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未晚瞟了一眼周围,有雾无风,视线中也没有任何建筑物。
“开始。”
“做……什么?”未晚更加惊恐,声音也有了颤音。
“世间有个词语‘命不该绝’,我是掌管人世命运的小厮,每一个‘命不该绝’的意外都是由于一个小厮的疏忽。而你的命运是我搭错了,作为惩罚,三天为期限,我会倾听你在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由你意愿确定某个时刻,我会放你回去。”
“既然由我决定,那我的喜怒哀乐与你来说不就是多此一举吗?”
“这是惩罚。”
“为什么?”
“开始吧。”
未晚在尘世是个偏执近乎病态的姑娘,一张冷脸拒绝所有人的热情。在这里,她却近乎讨好地倾诉着满肚的幽怨和委屈。
她觉得很唐突,她竟然卸下了背负了二十多年的盔甲,对着一个陌生人,或是陌生鬼。
第一天
“我是个挺犟的姑娘,从小我就调皮捣蛋,但是父母姐姐依旧很疼我。所以16岁之前我过得很开心。”
“那天我就跟着哥哥去捅马蜂窝啊,扔下竹竿撒腿就跑哈哈哈哈!”
“那张相片可好笑了,至今聚会哥哥姐姐们还会取笑我。”
未晚边讲边笑,多久没这样开朗了,都不记得。也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个无声无息的眼睛开始有了波动。
第二天
“据说进了那所高中,就犹如一条腿迈进了大学门,其实都是骗人的。”
“我骂了老师‘怪兽’后觉得很解气,老师把我撵回家,我觉得他应该比我解气,所以我还是亏了。”
“那是我最难忘的一段日子,日后我反复回忆,一遍又一遍,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未晚讶异地转过头,这是两天来,它第一次接话。不清楚是由于薄雾还是幻觉,未晚觉得它的眼睛有了光彩,人类眼睛特有的光彩。
未晚没有回答它,她不喜欢讲话的时候有人打岔,不是人也不行。
第三天
“那天我看到他,想去追他,没有看清他避之不及的眼睛,也没有看清急速而来的汽车。好啦,我是不是可以决定了?”
“我会把你放回到你们分手之前。”
“不是要我自己选择吗?”
“这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吗?”
“不,我要回到那一刻,回到小时候拍照前。相比痛苦,快乐更值得珍惜。我也相信,是经历便有它的价值。”
未晚闭上眼。这时身边那双眼睛完全有了色彩。
未晚回去了。
十几年后,未晚看到中学时相爱的男友,挥挥手潇洒地离开,身后一辆汽车奔驰而过。此时的天空白云朵朵,着眼看分明是张盈盈笑脸。
而薄雾蒙蒙的天际,一个小厮日复一日忍受着折磨。
试问于一个无悲无喜的生物最大的惩罚是什么,那就是让它有了情感而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