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姐姐的外婆,我也这么跟着她叫。她家就住在我老家后面,于是在家乡的十几年里也能经常看见她。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婆,性格温柔,吃斋念佛,每次见着她都是脸上带着笑容,在我的记忆里这样从不愠怒的人,可能也就她了,于是小时候起就觉得姐姐外婆年轻时候一定美极了。
由于沾亲带故的,小时候又是姐姐的跟屁虫,就经常去她家玩。一见到她一准是一个亲切的笑容,然后招呼我吃各种零食,再加上去她家拜年,拿得压岁钱也是最多的,就更喜欢来她家。甚至最年幼的记忆,包括听大人们讲起后回忆起来的,也是关于她的。
童年的记忆是开始于一次逗狗被咬的经历。那时候我三岁,爸妈出去做生意,跟着奶奶去姐姐外婆家玩。她家有只哈巴狗,白白的毛绒绒的很可爱,我就在那和狗玩。也是初生牛犊不怕狗,狠狠一拽哈巴狗的尾巴,有没有拽下一尾巴毛我忘记了,狗狗在我手上倒是留下不少岁月抹不去的疤痕。她和奶奶应该是吓坏了,连忙把我从狗嘴里解救下来,痛不痛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那时候她拿来糯米敷在我手上止血,然后连忙带我去打针。再长大一点就开始在想,原来糯米除了祛除僵尸毒还能有防狂犬病的功效,觉得很神奇。我脑袋里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三岁吧,再小点的记忆我就很模糊了。姐姐外婆家那时候是我们村子里唯一有电话的,家里还有个能传遍村里的广播,谁家里人来电话了,就听见她的声音传来:“XXX,快来接电话。”爸妈那时候在广东做生意(好像是广州,还是肇庆,我好像从来没问过,可能我性子一直都太冷漠),电话打过来也是打到姐姐外婆家的。小时候是跟着爷爷奶奶的,有一次,好像是因为玩煤球,糊了自己一脸,被爷爷看见,一提溜放在麻袋上,“坐着别动!”然后爷爷继续忙着晒谷子了。记忆里爷爷第一次凶我让我很伤心,也没听他的坐着别动。边哭边走,便走到了姐姐外婆家,“外婆,外婆,广东怎么走,我要去广东找我妈。”那时候的电话都是在她家接的,我可能是觉得她肯定知道广东怎么走吧。她听了哈哈大笑,带着我去洗脸,又拿东西给我吃。等到爷爷奶奶找来了,这个故事也就传了十几年还在流传,可能也是要伴随我一辈子吧。以后这故事也少了一个主角。我现在知道广东怎么走了。
再长大点的记忆,就是每年大年初二去她家拜年。后来念了书,我的性子也开始越来越离群,足不出户大概就是形容我这样的了。于是后面就开始变成各种寒暄之类,去年问我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可惜她也看不到了。最近几年她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前天知道的她病危,没成想昨天就故去了。
长大了之后,死亡这个问题就开始需要每个人独立地去面对,我们在回忆起往事时想起的,是伴随着往事一起存在的人。年岁渐长,故人也渐渐离去,只能缅怀他们的曾经带给的善意了。
2017.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