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走的整整一周,按习俗,我们都该回去。可是,我没能回去。
唢呐远远缥缈的传过来,夹杂着几许痛心不能自已的哭声,仿佛都在提醒我我也曾经历过这些。
自懂事起我就对自己说什么事我都能接受,唯独失去亲人这件事。可是,天不会随人愿,你越是想紧紧抓住的,它越是想拼命夺走。所以,对不起,我们在这场持久的拉锯战中还是失败了。不知道你是否会怪我,是否会气的不跟我讲话。
我曾在夜晚做梦,梦到你扛着被子回来,对我中气十足的说我要睡觉啦,我冷了,我饿了,我渴了。。。。。。梦醒时,我无泪无悲,只是睁眼看了一场许久不曾注意的日出。
我记得你安静的躺在堂屋的地上,盖着被子,带着帽子,脸上盖着纸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母亲说跪下磕头,我不声不响跪下。母亲说再叫一声奶奶吧,以后没机会了。我终是再也无法克制了,在母亲怀里泣不成声。是啊,过了这三天,我便不再有奶奶可叫。过了这三天,爸爸姑姑他们就是孤儿了。过了这三天,一抔土,一杯酒,最后不过都是烧为风烟残渣。
姑姑几度昏厥,爸爸叔叔沉默机械的出门三步匍匐跪守,妈妈婶婶却成了主持大局的人了。我坐在门口,什么都做不了。我就在想那么大的人怎么到最后那么瘦小脆弱,怎么就离开我们了,怎么就不能在等一等了?
棺木停在场上,师傅一层一层的刷着油漆。天忽然下起大雨,所有人手忙脚乱。雨雾中看不清的人脸,看不清的情感。多少人扑在冰棺前撕心裂肺,可是几人真情,几人假意呢?我不想去管,不想去问。我只记得我再没有奶奶了。
时间似乎从来不知道在意一下我们,转眼,三天已经过去。似乎,该你离去了吧。遗体上灵车时我们跪在车前,一遍遍不知疼痛,不顾阻拦的磕头,大家好像都想最后送你吧。
火葬场的员工见惯了生死离别,冷漠的念完挽留词让我们做最后告别。你就那样安详躺在那里,一点都没变,真的。一圈又一圈,似乎没有尽头,眼泪也是一行又一行,没有停落。我觉得,你一定在我们身边,看着你的儿孙。我想你也会不舍,你也会哭泣,只是,我们不曾看见。
就这样吧,作别吧。父亲作为长子抱着你的骨灰蹒跚往回走。回到家,我默然的跪在路旁听抬棺人悠长尖细的声音“起~”然后就真的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什么爱恨,什么荣辱,都随风去吧。十七年又两天,你终于又和爷爷在了一起。十七,多么美好。一个是陌上少年游,一个是墙内青梅好时节。多么好,是吧。
你曾入梦来告诉我你累了,只是想睡觉。你走了,我爱上了夜晚,宁静又幽深。你走了,我觉得每天晚上的游魂都是你,都分外可亲。你走了,两个夜晚我一路走一路哭,可是我也不知道哭什么。
我知道,我们都不可能活在过去出不来。所以,我这下这些当做告别吧。你走好,我保重。哦,对了,姑姑说下辈子还做母女。姑姑还说了,从此家里在家再无牵绊。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玲终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