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四天了,内分泌紊乱的身体提醒我需要一个充足的睡眠。
我是一个极其注重睡眠的人,越是注重就越难以睡着。因为我总要时刻注意自己是否已经睡着,当我能够做出如此判断之时,却恰恰是我依然清醒的证明。
尤其是时不时看一下时间的习惯,更是让我每到凌晨便有一种气急败坏的抓狂感。其他时候还好,这种状况大概会在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在我意识逐渐模糊的情况下结束,第二天睡一个小时的午觉依然精神百倍。
可是这一次,我却要到凌晨五点以后才能睡着,两个半小时后还要赶着去上班。可怕的是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个晚上,嘴巴里有一种怪异的干燥感,仿佛全身血液都被什么东西抽干了。
下班的路上有个摆摊的瞎子,说我背上骑着三只鬼,他以为这样我就会坐下来给他带来一笔收入,我只能说,他在想屁吃。
不过我现在的面色一定极其难看,也难怪这种路边装瞎的神棍会觉得我鬼上身了。
今晚是第四晚了,手机上显示着下午21:23。我竟出奇地有了困意,上下眼皮如同分隔两地的小夫妻,我一直渴望的深层睡眠就在眼前。
命运是个残忍的变态,他总让人奔波于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事物,当你精疲力尽,心灰意冷时又将那些事物甩在你面前,祂以此为乐。
换做是以前,我求之不得,可是今晚我不能睡,我要等一个时间,等到那个令我三天不得安眠的根源,我要彻底将它除去。
21:50,我惊恐地从短暂的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时间,还好,没有睡过头。
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之后,我靠在窗边点了一根烟,刚刚睡着了二十多分钟,我现在感觉状态极其良好,身体里仿佛又注入了生命的气息,似乎现在从二楼跳下去我也做得到。
看着楼下漆黑的夜色安静地包裹着昏黄路灯的光晕,我的第二根烟熄灭了。
这时,拐角的巷子里响起了一阵小跑的脚步声,跑跑停停,是个女人,仿佛在躲避着谁,不一会儿就到了我的楼下。
我听到钥匙的响声,电子锁的响声,还有关门的声音。
她是住在一楼的房客,与我所租住的房间只隔着一层楼板,这是我第一次等她回来,我并不认识她,我真正要等的是另一个人。
『2』
我不得安眠的真正原因是那个不停骚扰她的醉汉。大概在三天前的晚上,我本来就因无法入睡而辗转反侧,却听到窗外楼下传来一阵疯疯癫癫的胡话。
那声音是如此之近,安静的夜里又是如此的刺耳。
我慢慢起身探出头去,看到了路灯下有一个谢顶的脑袋。
那是一个穿白色背心的男人,正对着我的位置,趴在一楼的窗户边,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冲着一楼的窗户得意地笑着。
一楼那位住户不时会怒气冲冲地骂他,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我从小就练就了充耳不闻,袖手旁观的能力,尽量避免卷入任何冲突之内,即便波及到我,我也会麻痹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
那一晚,我捂在被子里,假装自己是个和尚,想象自己身处于一间安静的山间禅院,伴着远处舒缓的瀑布声便能沉沉睡去。
凌晨两点,那家伙终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我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回忆他的语气和动作,拼命想要拼凑出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假如我刚才做出另一种选择,他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影响到我平静的生活?
我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有无数个可能,完全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