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敞开怀抱,微昂下颌,任风将他的长袍吹得哗哗作响。
像个唯吾独尊的君王,巡视自己的疆域。偌大的世界里,他是永垂不朽的象征,而他身下的草木不断跟随岁月荣枯,翻新成又一种模样。他不言不语,不历岁月,不经荣枯,伫立成不朽的模样。
倘若有鸟雀飞过,他不惊慌,不躲闪,只用严厉的眼神逼退所有的进攻。那些胆小懦弱的鸟儿一见他便惊慌失措,只敢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春雾、夏雨、秋霜、冬雪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从来也不会因为这些而有所动容。他是最严苛的守护者,也是最上心的守护者。暴雨下下来时,他浑身淋湿,看着人们如鸟雀般惊慌,忙去避雨。他暗自发笑,面上却再正直不过,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一人从不擅自离岗,他因此而洋洋自得着。
有时他也会觉得岁月荒寂无趣,漫长的年岁竟然都是在无言中度过,身边的事物换了一茬又一茬,窥探的鸟雀都不是最初的那一批。似乎只有日月不曾更改,他也不曾更改,最多只是添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然而不只是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他问风,生活会一直这样吗?风声呜呜,吹得他一阵寒颤。他问雨,雨声哗哗,淋湿了他的四肢,也穿透了他空洞的心。他问路人,路人挑着扁担,形迹匆匆。
他最爱晴日,因为晴日里他除了要驱逐鸟雀外,剩余的时间都属于他自己。日头每一寸西斜,他的影子也随之变化,像数个好友的出现又离开,陪他聊上一盏茶天,或是和他玩一个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影子是陪伴他最久的了,平日里他就和影子一起玩一些百玩不厌的游戏。
他有时会自得于这一方田野离不开自己,然后他就会为这件事乐上半天。寻常岁月里很难看见新鲜事,就只能在旧事物找新风景。他见到最多的就是天上的行云和农人犁地的场景,自然,他能去找的风景也只是从这里产生。
他看见农妇在田野里摘棉花,瘦弱的身子弓成了一小团,棉花炸开了苞,雪白柔软的云团从里面滚出来。三岁的小娃娃不哭也不闹,就呆呆地坐在田埂上,没一会就睡的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还看见暮雨下的苍茫天空,燕子低飞。乌云直直碾过来,瓢泼大雨就淋得他一个激灵。世界因雨声而沸腾,蚯蚓慵懒地钻出地面,袒露着自己,池塘里的鱼儿也开始躁动起来,争相跃出水面,想要看看雨中的世界。
他的精神自然永垂不朽,但他的身体终究是孱弱的。这具孱弱的身体不能永久匹配他的灵魂,他终究将被岁月洪流磨砺,湮没在不为人知的时代。他从来不质疑自己的强大,只是再强大的英雄也有末路穷途的时候。那时的他会在哪里,会像一具腐朽的尸体被人遗忘吗?
他敞开怀抱,像是在拥抱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