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学校,那些老师们

            童年,刻在心里,印在梦里

儿时的记忆大都是刻在心里的,虽已人到中年,多少次梦里见到的都是童年,还是那时的景,那时的事,那时的人……

                            我的母校

记忆最深的是从小就读的本村小学,学校铁门的左侧也是北侧,竖一块白色的瘦长方木板,上书十一个的黑色大字——郯城县李庄镇大唐庄小学。现在,学校已搬迁,那里已成居民小区,木板已不见,但每次回家路过,透过小区的居民楼,看到的还是我的小学……

人生的第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学校就是这里,我的母校。座落在当时村子的西北角,大门向东,南北居中,两扇铁门,每天天还黑蒙蒙的,只要门口有了学生的声音就会打开,天黑了,校工大爷围着校园吆喝个遍,确定没有学生了才去锁门。推开校门往里走,脚下是学校唯一的水泥路,北边是两排教室,南边是一排房子和学校的菜园子,那排房子是校工大爷和外村老师的住处,这是教学区的东片。再往西就走到了办公室前的两个花坛边,办公室的南北各有两排教室,这是教学区的西片。穿过办公室门前再往西就来到了学校的操场,很大,比所有的教室,办公室,宿舍,菜园子加起来占地还要大。操场的南北都有个坡,长着许多四五拃粗的杨树,有点小树林的规模,那里是我们课下最喜欢去玩的地方……

                          我的老师们

学校本是一所联中,有小学有中学,后来中学渐渐都移至位于李庄的四中,到我开始上小学时已经只有小学五个年级,每个年级同级班或三个或四个不等。我们村人口多,高考落榜的也多,学校的老师大多是我们村的或嫁到我们村的,小学五年,外村的老师只有最初的许校长,接任的胡校长以及一位王老师。我们村孙、王两姓是大姓,所以我的小学老师除了姓孙就是姓王。

启蒙老师——大姐

我的启蒙老师是孙荣芝老师,是我本家大姐,小学、初中时见到她我叫老师,后来还是回到了叫大姐。她17岁那年高考落榜,恰好听到广播招老师,就考上了。

按照考试时的成绩,最初她是教中学的,后来中学没了就教小学,我是她教小学后的第二届学生,但那时她也不过二十三四岁,刚结婚不久,嫁在本村。她个比较高,烫发,圆圆的脸白里透红,细细的眉毛,爱笑,笑起来会有两个圆而深的酒窝。我们一年级的时候她生了儿子虎子,记忆中她从没回家喂过奶,都是我大娘抱着虎子来,等着喂完奶再抱回去。

我们是一班,教我们隔壁二班的老师姓沈,那时大概五十多岁,头发都有些花白了,她是嫁到我们村的,她和她的先生王老师是学校唯二的两个公办老师,都是老师范生。沈老师教课很好,我们村子的人一般都叫她“神老师”。每次上课前,只要铃声不响,我的大姐老师都在和沈老师拉呱,后来我发现她们不是在拉呱,是大姐在向沈老师请教。

二班的后门和我们班前门挨着,有的时候,布置上作业,大姐就搬张凳子坐在两个门之间,看着我们写字,听着沈老师讲课。印象最深的是冬日的一个下午,大姐又布置上作业听沈老师的课,我们写着字教室里渐渐暗了,后来就听到有“啪啪”的声音在教室门窗的玻璃上响,看看地面原来是下起了“盐粒子”,看看大姐拿着笔正记着什么,没回。后来她回到教室,脸红红的,笑着,很开心。

大姐有个习惯,有时候上着上着课就不讲课了,和我们拉起了呱。说说谁的爸爸干什么了,谁的哥哥姐姐考上学了,谁的妈妈身体不好了等等,然后说谁学习又躲懒了,谁不用老师说就怎么怎么好,告诉我们一等二等三等人都是什么样的。现在想想就是我们今天的主题教育课,而我当老师后身上仿佛带着大姐的影子,课堂效果不好的时候,也爱停下来和学生拉呱。

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们班王子卿同学没来上课,脚被钉子扎了,他爸爸是木匠。第二天他就来上课了,是大姐用自行车把他驮来的,后来都是大姐驮着他上学、放学,直到他的脚能走路。下课需要上厕所的时候,大姐就把他驮到男厕所门口,然后让男生把他扶进去,上课再驮回教室。

98年我师范毕业,工作的第一所学校是栗行完小,第一个月就遇到了一个学生肚子疼,那时候电话没有普及,联系不到家长,就用自行车驮着他到学校东边村子,一个叫郑安英的女大夫开的诊所,诊所里看病的人很奇怪,怎么老师带小孩看病?后来禚校长知道了,对其他老师说,以后谁遇到学生生病也要像这样。其实,还是大姐的影子。

四年级时,大姐生了女儿凯迪,我们换了王西周老师。但是大姐遇到我就问我考试怎么样,那时正好我姐考上中专,是我们村第一个统招中专,大姐见到我就说让我好好学习,让我像我姐那样,很长一段时间,看到大姐就想躲。后来初中,有时是遇到,有时是大姐到我家附近有事找到我,说的最多的是我的学习,直到我后来考上师范,变成了我放假主动去她家找她玩。

语文老师——王西周老师

王西周老师是隔壁村的,比大姐考上老师的时间要早,用当时老师们的话说,这个老师怪有才。

现在觉得,王老师教作文教得就是好。比如说,我们课本上有一篇作文让写的是美丽的校园,王老师就不让我们写整个学校,他就让我们写教室东头的那棵大银杏树。他让我们走出教室,去摸摸银杏树的皮,搂搂树多粗,看看大树冠像什么,想想秋天来了刮风会怎么样,告诉我们银杏有什么用,让我们想想叶子最后会怎么样,作文自然而然就写出来了。

王老师很大胆,因为春天的时候他敢带我们出学校,到武河闸,而且不光走大路,还走五河闸下游的河床。王老师带我们走过学校向北的大路,穿过栗园,走过一段河床,再走东侧上路,就来到武河闸。让我们看闸桥上的柳树和法桐,看来往的人,向南看宽宽的河床,走回来就让我们写游记。虽然那时候我们不太会写,但也不是没有东西写,这样的作文我们是很愿意上的。不过五年级下学期王老师就走了,被李庄中心小学要去了。

数学老师——王思周老师

王思周老师非常严厉,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但讲课声音很洪亮,我们都不敢不听他的课,因为他时常穿一身黄绿色军装,据说他是退伍后当老师的。

王老师有一个绝活,就是扔粉笔头百发百中。上着课,只要有谁不好好听课了,王老师先是声音猛地抬高,然后就是从专放粉笔头的盒子里捏出一个粉笔头,再然后就是粉笔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不听课那个同学的头上,此时,教室里每个同学连气都不敢喘一声。刚毕业那几年,我也这么扔过粉笔头,吓唬不听课地同学,你别说,颇得真传,准确率极高,至少都能落到那个同学的桌子上。

王老师爱用教杆,一般都是用来敲桌子提醒走神的同学,一般不打学生,尤其不打女生,他有一个女儿,很是疼爱。可是有一次,那教杆落到我的头上。应该是一次大型考试之后,我本来数学很好,那次考得很差,连学校的奖状都没得到。王老师的教杆落在我头上两杆,人生中唯一的两杆,王老师的话我至今记得:“你这个小丫头,聪明是聪明,就是太懒太滑了!”那两杆就是分别在说“太懒”“太滑”的时候落到我头上的。从此以后的小学阶段不敢偷懒,小学的奖状贴满了家里正对着门的墙。

几年前回家在村委里遇到王老师,他已经退休被村委请去帮忙,当时很高兴,对王老师说老师我还记得你敲我的两教杆,出了村委的门我姐就批评我,你说这个干吗?其实我想表达的是,要不是老师敲我两教杆,我肯定不会好好学习,不会说话表达不到位,不知道王老师会不会上怪。

记不得什么原因,四年级起王老师不教我们了,我们换了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二哥

四年级我们重新分班了,我们是二班,数学老师换成了孙荣兴老师,是我本家的二哥,高中的时候学习很好,没考上大学就当了老师。

二哥数学教得很棒,擅长画图教学,尤其是里程问题和工程问题,本来我们看文字看得云里雾里,他拿着尺子一画一标段,我们就会了。

二哥喜欢让我们在教室门口那片空地上考试,其他两个班的老师也喜欢。每当考试,三个班都一起考,老师们大手一挥,我们搬着凳子拿着文具来到空地上,远远散开,发下试卷各做各的。

老师们喜欢比谁班有先交卷并且考得很好的,其实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班的好。做完了试卷,前头交的几个一般都是交一个改一个,都做完了交上来人数多了就回办公室改。记得有一次,试卷最后面有附加题,满分是一百一十分,一班的孙慎友先交了,我们班我交了,三班王子卿交了,孙慎友一百分,王子卿好像是九十几,我竟然得了满分。二哥拿着我的试卷,又翻过来翻过去看了一遍,这时候其他两个班的老师,问真的是满分吗?二哥扬了扬试卷给他们看,说就是的,得意地笑了,然后转头对我说,不孬,好学。

童年的心多么易于满足啊,只要给予肯定就足够了,那就是最好最高的奖励。

历史老师——许校长

许校长是全校最厉害的人,他记得是教我们历史的。许校长极高极瘦,戴着黑边眼睛,冬天喜欢戴一顶前面带帽沿的黑帽子。

那时候,我们学校的活动就是非常正规的,比如每周一早晨来到就升国旗。周一升旗,许校长是断不允许任何老师同学迟到的,升国旗之前许校长在办公室门口,向东瞅着校门口,看谁来晚。如果你来晚了小跑着到队伍里还好,也就是盯着你口头批评,如果大家都站好了你还是慢腾腾地走,经过旗杆下许校长的脚就踹过来了,而且声音激动措辞严厉,老师学生都怕他,一般都不迟到。那时候是没有什么体罚之说的,也从没有哪个家长因为自己孩子升旗迟到挨打去这里告那里告,我觉得我们学校的升旗规矩挺好的,反正对我来说,小时候经历这些,长大了有什么活动,我可能不会早早到,但一般不敢迟到。

升国旗的时候许校长就带头站在木头旗杆下面,身形高瘦却挺直,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升旗仪式上听到“肃立”两个字时,我的脑海里刹那的形象就是许校长。

许校长上课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每节课都提问上节课学的内容,从无例外。我们上他的课之前都在翻课本,生怕提问到自己,如果不会轻则站一节课,重则课本或教杆伺候的。但也正是严厉的许校长,最先让我知道了“温故而知新”这句话,并且用他每节课践行着。

小学毕业已经二十八年,中学三年,师范三年,也许是因为小学时间最长,记忆最深的还是小学。闹钟坏了碰上下雪天,和弟弟四点多来到学校,晃过的那两扇大铁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一次又一次,我们站在下面,听着喇叭里的国歌,看着国旗在上面缓缓升上顶端的旗杆不知道去了哪里;课间、放学,撑着我们竖蜻蜓的树们,不知道成了谁家的橱柜……一切都在变,但是有的东西,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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