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怕老徐开会,不论开什么会他会领会出很多境界的意思。如果不跟着他一起去开会我会认真聆听,但是因为我跟他一起去开的上层会议,怎么他听到的跟我听到的不是一码事吗?他开完会给我们再传达就不知道传达成什么样子。总能搞出很多新花样。然后这些新花样在半个月之内会被他自己打破。比如总部有一次特别下达文件要求全体员工每天上下班按时打指纹,这对其他部门是很正常的,但是对于我们部门来说总会时不时跟客户搅和在一起。上班可以打指纹,下班怎么可能按时打指纹。老徐要求,跟客户交流完之后,不管在哪都回公司打指纹。
于是我们办公室有晚上九点回办公室打指纹的,有同事带着客户一起回来打指纹的,最猛的是有一个忘记了睡到一半爬起来回来打指纹的。然后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周五,老徐不知道忙什么,罕见的不在办公室,我忙完正准备走,他一个电话打过来让我帮他写一个不打指纹说明。我勒个去,竟然还有这种东西。我跟总部HR一打听,我们本来就是有这个规定,如果有特殊事项可以填写说明,主管签字。不限次数。所以,所以,我们完全是可以正常工作正常下班的。只是看他想不想。但是他自己就可以使用这样的特权啊。严于律人,宽于待己真是他的做事风格。他真的犯了众怒。
每到年关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很忙碌的,虽然供应商们都很活跃,但是大家心里都敞亮,供应商虽然提供技术,但是都是大厂家有你最好,如果你太高傲人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相见欢,一片和气不是很好吗?再说我们本来就是有这笔经费的,细致到每个月都有详细的额度。在我们成立第一年最需要和几家供应商打好关系的时候,老徐以不变应万变:不动。以至于总部直接认为我们不需要这笔经费第二年砍了一半。次年三月,张哥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有报账,我说没有使用这笔经费。可能张哥又打电话给老徐沟通,我不得而知。但是他直接给我下了指示:想办法使用。这句话其实很可笑,还有“想办法”花钱的。在老徐的脑袋里,不花钱为公司省钱是多么一个光荣的事。
这件事的极致是,有一次某一供应商大领导来合肥,他们请省行主管吃饭。省行主管是一位黄姓五十多岁的女性,人非常和善。可能实在想帮我们一把就顺便叫上了老徐。老徐自然不会一个人单刀赴会,死活叫上我。于是我又发现老徐不动的另一个原因:不善交际。他实在不适合这种场合,这也是个人性格问题。酒足饭饱到了尾声,我把老徐偷偷叫出来,我说老徐这是好机会,我们去把单买了吧。他狠狠瞪我一眼。我不再言语。
第二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训斥我不懂人情世故,当天是人家请客我们怎么能抢这个单……我从此无语,再也不提关于这件事的分毫。但是我个人相信,这一次老徐辜负了黄主管,惹到了供应商。这为他之后的离职打下了很大的基础。
现世报来的很快,到了结账时刻。我们这边做好了台账报上去准备和供应商结账。供应商一周后给的反馈是:数字模糊,不认可账目金额。来来回回,我也改来改去几百次都没办法结账。巢湖和蚌埠地区经理纷纷跳出来反馈结果严重不符。这件事看起来很可笑,给钱给不掉。但是对我们来说伤害更大。如果账目不清后续账目无法做完,第二年的计划也出不来,机组无法订购,最最关键的是会影响总利润的核算,问题就大条了。
结果就是张哥来了,亲自约了供应商代表亲民亲民。督促我们亲自做账,然后亲自跟他们谈判。最后供应商好歹给了一个台阶:今年账目暂且如此。“暂且”这个词真是微妙。张哥一定和老徐耳提面命谈了很久,然后很无奈的走了。
我相信供应商去年给了“暂且”这个词的用意就是要看老徐的诚意,他们和全国那么多家银行合作内心也是有把称,你可以公事公办但是不能仗势欺人,如果我是供应商我也会定自己的原则。然而老徐依然故我,供应商代表他从来不见,供应商反馈数目和问题他也没有回应,供应商要求性价比提高,俗称谈钱不伤感情,他权当没看见。过年到了联络感情的时候,跟老徐没关系。
于是,第二年供应商集体爆发了。老徐的“到时候”就是又到结账时候。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供应商写邮件给总部表示我们不按照合同办事,严重违约,要求赔偿三倍违约金。我相信张哥看到邮件一定一脸懵逼。我们的合同都是全国统一,实行多年。怎么在其他地区顺利推行,到了安徽地区就总出事。老徐给的解释是:安徽人特别坏……我真想叉他双眼。
合同问题是销售部管,张哥明哲保身撤了,他也懒得管了。销售总监风风火火赶到合肥,跟老徐一阵交谈,带着“安徽人特别坏”的总结啼笑皆非的上阵。销售总监一下午回来窝了一肚子火,立刻发邮件到北京要求张哥过来配合并抄送一级总监。张哥于是满腹牢骚又再次来到合肥。作为一个合肥地区的小喽啰,几次看到张哥,又看到销售总监,真不知道是不是福气。
这一次的结果是,张哥和销售总监在省行蹲守了一个星期,找了黄主管做保,惊动省行大头目。最终还是改了合同,并且多付了一百三十万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