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一个傍晚,太阳已经落到远远的山下面去了,金光依然从隔了一汪海才是远山的山后面像万道金箭一样往天空上漫射,烧红了一大片的天空,连带着一层一层的云也被烧的一片徇烂,层层叠叠的一直铺开延伸到林俊他们所在的头顶这一片天空,再往东边,就像材料不够了一样,终是像盖了很多年的棉被,被踢穿了很多洞,也薄的像蝉翼了,于是原本天空的蓝色就从这些云的破洞,从薄薄的云之间透了出来。暮色等的不耐烦了,虽然远方的天空还红的敞亮,但是随着天台上像葫芦一样吊在两根竹竿之间的绳子上的灯泡亮起来,白炽光将天台照的如同白昼,视线也像被锁住了在这个5层小洋房的楼顶,再想往外看清一点,视线就像触到一圈黑幕被弹回来,努力的分辨天台外的一切也只剩影影绰绰的轮廓,连不远的那片海,深沉的像要睡着,暮色终至。像这太阳一样舍不得走的还有它留下的热浪,被烤了一天的天台,地面还泛起一阵一阵燥热的气息,提示着这是夏天。
这时候,来一杯冰的啤酒,刚从冰柜里搬出来的啤酒,在桌上放置一会瓶子也受不了这热天要开始冒汗,手一碰瓶身,那种冰霜的冷意从指尖传来,玻璃杯里早就倒满了淡黄色的液体面包,细细的泡泡从杯子底直往上冲,还能听到一点像漏气了的轮胎发出的轻微的声音,不一会一小圈白白的泡沫就在杯子上面挤来挤去的急不可耐的要安慰人们要冒烟的喉咙。
围着一张圆桌的6个男人,无视了啤酒的渴望,他们正说着荤的素的交杂着的俏皮话,其中长了一个鹰嘴一样勾着的鼻子的男子,虽然皮肤黝黑,但薄薄的嘴唇不停的翻动着,风趣幽默的言语像文思才涌的作家正奋笔疾书一样向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其他几个男子倾泻着,最终变成他一个人在表演单口相声,随着他嘴角的泡沫像杯子上面那圈泡沫那样显眼,他们点的那些菜:被埋在酱油里还肆意张开了口像要找吃的一样的花蛤;还有冒着蒸汽的长条的龙胆;被烫熟的弓着背红着身子的虾;至于奇奇怪怪的螺,大的有杯子口那么大小的就指头那样的尺寸,也有好几盘呢。当一大盘汤被端上来,里面浮着一段一段像切断的蛇身,
“给你们介绍一下,”鹰勾鼻子男人指着这碗汤隆重的说,“这是鳗鱼,可不是你们经常吃的鳗鱼饭那种,这应该叫土龙,就是他们本地这样叫,除了做汤,他们最常用的是拿来泡酒,懂了吧?这货很猛的,你想像一下这个尺寸,然后那个力度,我见过活的,钢板都钻的穿,那真是摆一下身子你被打着都会生疼,好东西,这真是好东西,这个可是大补的。是吧老板娘,你弄的这么生猛的东西给我们,这要没地方泻火,轻则流鼻血,重的话不敢说,不敢说了。”
胖胖的老板娘放下了汤正费劲的转了身子想扭起来往外走,这时候也嗲着嗓门叫起来,
“戴总你还能缺啊,你是过渡了,最该补的是你啊,我这不是给你推荐的正合你意?。”
戴总嘴里笑骂老板娘历人无数才能看出来他这是要补了然后又指着正摆着幅度很大的胯部走开的老板娘跟同桌的男人介绍这种类型的是烧重油的千万别惹之类的警告。
冰凉的啤酒像一直往火上浇的水,晚风习习的吹来,一群人终是觉得清爽了不少,至于桌上的菜,随着酒越喝越多,已经被换了好几轮了,大家好像忘了说话,除了有人举杯的时候喊一声“喝”,整齐划一的举杯的姿势,然后是咕噜咕噜的啤酒往喉咙滑的声音,酒杯被重重的砸到被廉价塑料布铺着的木头桌面上,只是发出一下不耐烦的沉闷的“扑”的一声,随之被大快朵颐的嘈杂声盖过。
“话说林俊,你招呼我们出来,说有事商量,这倒是说说看?”
戴总先说话了,嗓门比说单口相声时来的大了,他黝黑的脸泛红了,这感觉像木炭被引燃了但又还没烧透一样。
带了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林俊就坐在他对面,这从一开始喝酒,他就像是别人请客一样,非得要把这吃喝赚到底,但是他的注意力净集中在啤酒上了,人家招呼一下他迫不及待的举杯,没人吭声,他就自己拿了杯子偶尔像品茶一样一小口小一口的喝,但大多是一口就到底然后又抓起瓶子继续倒,要不是直接用瓶子喝不方便,他好像更想的是尽快的将肚子灌满酒。
“不会是下半身有什么隐蔽之疾吧?呸,林俊不会,倒是这个事要是戴总有,我不奇怪。”
一个身量比众人都小了一圈的娃娃脸的的男人先帮腔,
其他人骂他流氓,一个长了一双牛眼一样的男人干脆调侃在世界500强的公司里做人力资源经理的泡总居然是这种素质,
泡总晃悠着身子,他正跟一脸正气眼睛像牛眼的男人争辩,
“像我们做人力经理的,不就是要应付各种人么,今天我这个状态,就是因为在座的诸位,都是喜欢这一套的,我没说错吧,马哥你也别给我争了,你做销售的,不要跟我说没有特别的应酬啊。”
话题引到工作上去了,鹰勾鼻子的戴总开始跟马哥探讨特殊的应酬,泡总又开始拉剩下的两个人下水,
“孟孟你是自己做老板,听说你以前可是他们的团长,可惜你这辞职的早我没赶上,当年你可是一呼百应的人物,我听说你下班站在厂门口一喊晚上干活,所有的男的都自动不跟班车走,更夸张的是还有两个女的也要跟你们去,这风头,啧啧……;至于鸿少你,包工头,得,我就不说了,我可是被包工头服务过的,只是我定力够,我们公司筹备的时候我是项目部成员之一呢,这个我跟你们说过的对吧,但是我着重要说的是我的定力,戴总,我是有定力的人。”
鸿少跟孟孟是同学,孟孟对各种运动都精通至于游戏之类电脑技术更是好的夸张,是原来他们公司最会玩的人,交友广泛;鸿少却一天到晚就是忙着画图给业主看,他是包工头兼设计,他现在对泡总的说辞没什么不满的,倒是孟孟,他争辩了一下没那么夸张,说是两个女的是被戴总骗说他们要唱歌就一定要跟他们走,赶都赶不跑。
他们一起回忆以前他们公司的女士谁最泼辣,又勾起一串的往事,等这一轮话题结束了,林俊咬了牙,抽个机会终于说话,
“兄弟我快要失业了,眼看着快干不下去了,你们得帮我留意一下,有合适的职位,包括其他你们朋友的单位,都给我留意一下,这搞不好说来就来了,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刚换了房子呢,我老婆又没上班好多年了你们知道的,我这下子麻烦了呢。”
林俊一边说他的事,他脑子里闪过他老板瘦削的脸,他还像碰到蛇一样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众人收了放浪的心态,大家都正经起来,身为人力资源身份的泡总主动接过话题脸上先送上安慰的表情,他问道,
“你是已经被约谈了还是?人事通知你了还是怎么的?”
“约谈倒没有,我们那公司,人事的权利就是发发招聘的广告而已啊,还不是都老板说了算,你以为我们公司是像你们那么正规,没有人跟我约谈,只是老板越来越不满,今年发神经了,突然接了好多项目,这事情一多就容易出错,我已经被老板当着我的下属骂过好几遍了,我这脾气,唉,虽然想着还需要这份钱,但一直这样下去,我这那天忍不下去,跟老板干上一仗,这要不走我都不好意思了啊。……这肯定会的,我感觉老板就是等着我受不了然后自己主动走人。”
泡总像陷入沉思,林俊本来有点期待着看着他,因为他的单位相比其他人的单位,那是相当不错的了,而且他又是人力资源经理,至少推荐权是有的,他今天请客的目的大半是想趁机将他的麻烦抛给泡总,让他帮忙解决一下。他这会心里因为泡总没有接上一句他能帮忙之类的话正失落着,马哥吸了下鼻子,他先开腔了,
“你们老板林总我认识的,其实人还是不错的,我知道他主抓业务的,你们相当于是后方对吧,我记得你说你是负责客服之类的,甚至工厂那边也要你协调,可见你这还是很关键的,他更多的是着急吧,当然这情绪如果一直积累起来,最终他还是会爆发的。现在工作可不好找,我们单位,有个南区的销售,因为业绩不好,公司找他谈好几次了,想让他自己辞职,甚至公司赔偿他,他就是死活不走,这会还耗着呢。”
泡总好像终是要发表一下支持,他先说了他目前公司的职位,按林俊的工作经验,目前没有合适的岗位,当然他可以跟人力资源群里推荐一下,最后他问林俊,
“不介意的话我问一下,你目前的工资多少?能接受多少工资?”
林俊到了这会,也不敢含糊,他大大方方的介绍,
“我不连公积金,大概两万左右一个月,公积金就不用算了,我们公司是按最低的工资标准交的,其他的保险也是这样交,所以这块很少的,年底有个绩效,老板自己评的绩效,多的时候有5万,少一点也就三万就打发了。”
他这话一说完,众人一片哗然,连一直话不多的包工头鸿少都嘴里连说了好几个靠,然后一连声的跟林俊说,
“就这工资,人家现在又没赶你走,你急什么啊。”
泡总沉吟的当口,他没表态,但是他的表情其实跟众人正七嘴八舌的劝林俊的意思是一样的,马哥先表达完跟鸿少一样的意思,他干脆摆直了身子,用一对牛眼瞪着林俊,加重了口气说,
“我劝你,真的不要自己主动辞职,就这份工资,你不动,我相信林总一时半会拿你没什么办法,他不是那种能做出很多小动作就为了逼你走的人,虽然他心里可能真的很想。另外我跟你说,现在工作真的不好找,不然我们公司那个同事,不会硬撑着,他肯定有去试过行情,那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跟我们公司耗,无非是没有更好的去处,而且外资的公司,他们一板一眼的特别讲究这个法律法规,这个人就是拿定了公司不会耍流氓,人事通知他,他不接纸面的通知,至于邮件,他现在连电脑都不开也没上班请了假,快递的通知书他根本就不签收,人事最后上门了,骗他要让他开门要当面给他解聘通知书,他肯定不开门啦,至于从门缝里塞进去的,他直接把门缝堵住,那个小姑娘为这个事都快崩溃了。”
泡总对这个更熟悉,他就这个事他把自己当做是那个人事的小姑娘提了很多建议,结果每说一样马哥都告诉他那个人是怎么应付的,到最后泡总感叹幸好他没碰上这样的人,不然他该自己要干不下去了。
“还可以这样操作啊?”孟孟吧嗒着嘴,“我那时候真傻呢,还自己辞职,早知道就弄点破坏等着公司开掉我拿点钱呢。不过话说,最近行情是真的不好啊,我那咖啡店,原来一群一群的白领像组团一样的往我店里跑,现在真是挺惨淡的,加上这外卖,虽然我们也做,但是总的来说,冲击还是很大的。俊哥我跟你说,你还是先稳住,不要自己给自己设套。”
话题最后变成大家教林俊接下来要注意什么,其中戴总叫林巧挑个老板心情好的时候,带他去三温暖一下,
“男人嘛,虽然做为老板来说年纪不算大,但这种有钱人,他跟他老婆早就玩不到一块去了,什么关系最铁?一起那个啥一下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
林俊对戴总的说法嗤之以鼻,但不管是戴总开玩笑的还是真的这么建议,林俊也不敢将表情表现的太明显,众人对戴总这说法倒是一通猛打,被逼的急了,戴总急声的分辨,
“你们也都别争了,想想我们到这年纪,我们这里,就泡总这骚货最小吧,也比我们小不了多少,这结婚多少年了,我比较直接,我承认我跟我老婆现在话都说不到一块去,特别是一说到小孩的事,我去,要不是我能忍,也因为我外面有补偿,不然我真忍不了,你说你们,也不用跟我装什么恩爱了,除了林俊,你们都是被逼的吧,看你们一个个正儿八经的样子,大多是有色心没色胆吧。林俊就不用说了,人家跟他老婆真是恩爱那个没办法。”
林俊一叠声的谦虚意思是他无非就是多哄,他来不及介绍怎么哄的经验,孟孟笑骂戴总自己骚包还要带上别人,末了他自己也苦笑着说现在确实是累人,
“孩子的事,还有父母的事夹在中间,就不能说话,差不多一说话两个人就要吵架,然后不说话还不行,她说你不理她甚至看不上她,最可怕的是你跟孩子好一点,她能迁怒孩子,说孩子没良心,这已经,”孟孟像要算一下一样,“6年了啊,我跟我老婆6年没有身体接触了。”
林俊本来想找这帮人来帮忙一下听一下意见,这下子变成了大家诉苦的大会,连一直避谈自己的马哥,他一开始像心理分析师一样帮忙戴总还有孟孟要解决一下他们两个与他们老婆之间的问题,他像医生一样问了很多情况,最后他像放弃了一样,临了还吐槽了一句,
“女人确实比较麻烦,不过你们,还是太嫩了点,这就像林俊目前的工作情况一样的,忍一忍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啊。像我不就这样麻,挺好的啊现在。我说林俊你,你跟你老婆处的确实是好啊,你拿出这种处理方式将你老板伺候好一点,这个事应该更好解决。……是吧?”
说到夫妻关系的时候,工作这事已经是够让他觉得在朋友面前难为情了,他的自尊心这时在旁人的羡慕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蠢蠢欲动想一吐为快的心思,随着他滔滔不绝介绍他的经验已经表露无遗,开始他还说是要多让多忍,但他听着他们各自的牢骚抱怨及偶尔的谩骂,酒精像在他脑子里翻腾,让他的表情也狰狞起来,
“最关键的是你们不能一直无底线的让啊,有时候也要硬气起来,该吵的就吵呗,怕就怕连吵都不吵了,这就没得玩了啊。……像我吧,大事情我都要说了算的,至于小事,女人嘛,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们处的好,是我老婆人确实不错是吧,你们都见过,还有就是我们一开始的时候我的权威就表达的很清楚,追她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低声下气过,我也做不出来对吧。我经常跟她说,要不是看着你带孩子带的确实不错,喏,我儿子这次钢琴又获得了一等奖,虽然是个商业比赛,但参赛的人多呢。……还有读书,现在也挺不错的。……读书要好,这必须的,不然到了初中压力更大,我劝你们,该培训现在就赶紧培训,安排学点阅读什么的,英语就算了,暂时没用,得弄点奥数。”
林俊停下演讲去倒酒的当口,泡总酒也喝了不少,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脸羡慕的跟戴总说,
“还是戴总比较牛,家里的你说的这么惨但是你这日子潇洒啊。……像我们,挣的这些钱,不都拿来养孩子供房子都不够,你戴总倒是有不少闲钱还能去外面花天酒地啊。”
“没办法,长的帅,钱不钱的,我们没有,人家有啊,但我又不是要人家钱,对吧,我们是互相愉悦不涉及到钱的,花钱找的我最讨厌了,没有技术含量,而且按我的理解,我没收费已经很好了,这怎么能还要付费呢。”
轮到戴总滔滔不绝的传授他的经验,他的鼻子在灯光下越发的闪亮。本来准备了满腹的话的林俊只好摸着酒杯听,偶尔跟着大伙哄笑一声。
酒是越喝越多,每个人的桌上,脚下都摆满了空酒瓶,大家开始轮流着频繁的往洗手间跑,偶尔还带倒桌上立着的酒瓶,踢到脚上横着的酒瓶,哐啷声不绝于耳;他们说话的嗓音也越来越大,就在这个天台顶上,豪迈的声响直冲天际,林俊之前憋了很久没机会讲的将他怎么教训他老婆的事迹抓紧机会吹嘘了一遍,又弄得同座的男人一片的赞叹,要不是酒确实喝多了,是他们喝多了,泡总已经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其他的人也不见得更清醒,林俊讲的再精彩听众的热情不高也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了。临到最后戴总吵着要撤了其他人也同声应和,林俊觉得意犹未尽,他甚至跟孟孟说找个地方再喝一点,茶馆什么的,问孟孟最近有没有发掘出什么好玩的地方。
孟孟咪着眼睛跟林俊解释,
“不能玩了,明天我还送我老婆去娘家,小孩也要培训”
“瞧你这没出息样,你不会让她自己去啊。”
林俊笑骂孟孟,戴总那边却表扬孟孟做的对,同时跟林俊说,
“我也不能玩了,明天一早我要去八市采购,最近我老丈人都在我这里,我要表现好一点。”
“你们都撤啊,行吧,真服了你们怕老婆的劲,”林俊看挽留不住了,连鸿少这种单身的都一边打哈欠一边站起身,“那泡总怎么办?看这样子起不来呢。”
戴总上去摇泡总,他最后把泡总硬拉起来,让泡总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先到楼下,然后喊他老婆来接他,他老婆这点好,每次泡总喝多就会开车来接她。”
等到将所有人送走,又耽搁了好久,——泡总的老婆后来也真开车过来将泡总带走,林俊自己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还想着泡总看到他老婆过来时迷迷糊糊的喊他老婆“丫头”同时讪笑着,跟他老婆说喝多了对不起之类不免一阵恶寒,但他又开始觉得泡总跟他老婆关系,也是很不错的,虽然他老婆恶狠狠的跟林俊还有戴总说直接扔后座然后真就门一关气呼呼的开车走了,但那个心疼的样是装不出来的。
林俊跌跌撞撞的上了楼,摸了很久才找到开关,还差点顺着墙滑倒在地,他今天的酒喝的比往常都多,到这会,喉咙里的酒一直要溢出来,除了天昏地转的发晕,他还想将酒一股脑的吐出来,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不喜欢吐的时候不管怎么小心,气管里总会呛到,而且吐完了鼻子里像塞了一团棉絮一样呛的难受,除了鼻塞还会留了很多黏糊糊的食品残渣在鼻腔,要继续折腾去洗手间好几次会才会感觉清爽,至于吐出来的呕吐物在马桶里发出的恶臭他自己更接受不了。也是怕他老婆要冷着脸色至少好几天,那恶了声一脸嫌弃的跟他儿子说以后不要学他爸爸,说这话的时候连正眼都不瞧缩手缩脚正一脸讨好的像个被老师找麻烦的学生一样的林俊。
等他迷迷糊糊的洗了身子,这中间又发现忘了拿浴巾也没有换洗的衣服,他觉得差点洗澡的时候要摔跤,甚至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坐在浴室的地上睡着了一会,等到他照着流程刷完牙,这对他是很痛苦的,牙刷一碰到他的牙齿,他就忍不住想吐一口喉咙里的酒出来,随便将牙刷转了几个圈,他连漱口都不敢多漱几口,很担心随着吐掉的漱口水会引起肚子里的酒想往外吐的冲动。
等他最终摸到衣服,这时候他想着要赶紧躺下来,他一直摇昏沉的脑袋,以保持清醒,开房间的门却碰到麻烦了,拧了好几下,他才明白,这房门被反锁了。按往常的习惯,他其实也知道,乖乖的去沙发睡是正道,这个天气,往沙发上一躺,也就睡着了,更不要说他试过冬天的时候因为房门被她老婆反锁他也曾经睡过沙发,唯一不好的地方他下半夜直接被冻醒了,他发现是他把外套脱掉了,于是他又穿上外套,顺便把仍在沙发上的各种小孩的衣服他老婆的衣服都盖上,总算是对付过去了。但今天晚上,他觉得他喝酒时候说的要教训一下老婆的思路,被他豪言壮语的说出来,煞有其事的样子连他自己也信了,他竟然毫不犹豫的抬脚就对着他面前冷眼看着他的门狠狠的蹬了下去。
“砰”的声音像在他昏沉的脑袋里炸了一声雷,脚上传来的痛感比他脑子里对这巨响的反应更快,忽略掉脚痛他居然感觉到一阵快意,他随之好几脚连着往门上踹去。
“我这表示的也够清楚了,我将我的怒火表达的很清晰了,我这就去沙发上睡。”林俊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准备往沙发上趟过去。他混乱的脑子难以阻挡他想着,这几脚踹下去,这得有两三个月他老婆不会跟他说话吧,冷着脸是小事,预计接下来的日子这个家对他会是冰冷的像住在南极的冰屋里吧。“是你这样对我的,我这,不就酒喝多一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还在这样想。
门被小心翼翼打开了,阴影里钻出一个小人,虎头虎脑的可爱样的他的儿子,
“爸爸你又喝多了。”
说完这句话,小小的身影又消失在阴暗里,他小碎步的转了身留了像作弊被老师抓住的学生一样手足无措的林俊在门外,从房间里冲出的冷气,让林俊清醒了一点,他张张嘴想说一句宝贝爸爸没事你早点去睡,但他最终只是轻轻的把门关上老老实实的去客厅找沙发。
“如果我没有踹门就好了。”
林俊躺在沙发上伴随着后悔,他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终于睡死过去。
但这门确实被他踹了好几脚,他自己还记得,第二天他儿子倒好像忘了一样,可是她老婆的嘴巴撅起来高的可以挂上油瓶,眼睛就没瞧过林俊,但无视林俊的眼里的冰霜让林俊发抖,发抖的不止林俊,厨房里的锅碗瓢盘,甚至餐厅的桌子椅子一早上都被摔打着,任谁都知道她老婆的怒火可以把这世界的一切物事全部烧掉,他的儿子也乖巧的知道气氛不对,吃早餐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不像往常要林俊催促很久。林俊起先还陪着笑脸虽然头还晕乎乎的肚子也像被一把火灼烧过一样,他还强打精神殷勤的帮忙拿碗拿筷子,还去洗衣机里将他老婆洗好的衣服晾起来,但他老婆眼里他是透明的,甚至厨房里两个人转圈的时候他老婆好几次要撞到他身上来,这还是把他当空气了。末了他终于也愤怒起来了,同时一阵悲凉从他心里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觉得压抑。
好在工作上他自己小心翼翼,真是听劝了,他能做到骂不还口,他老板要是情绪上来,他就不吭声,偶尔争辩的解释一下,他都陪着笑脸,这样的结果就是等他老板走开,他觉得他脸上的肌肉都僵掉了,要摩挲好久才能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还是自己的。至于跟他老婆的关系,这也是预计之中的,如果时间能拨快一点,往前快进几个月,那时候他想他使尽浑身解数,终是能回复到恩爱的水平的吧,所以这时候他要做的就是小心一点,再出去喝酒那断是不敢的了,就这样吧,夹起尾巴做人就好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但离婚这事就跟他想辞职一样,他打心底里都想某一天嚣张的跟他老板说我不干了,就像他做梦都想着有一天他跟他老婆说我们离婚:
你们不都是觉得我不好么,你,林总,我这能力不足,你另请高明吧,我做到这个月底就不干了,当然这样说的有点生硬,应该是我觉得自己能力不足,这样下去终是会影响到公司的,我这辞职是为了公司好,您看,林总您看我这个交接的时间要多久,我会配合新来的替我的同事交班的,甚至我离开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帮忙的。嗯,就这样,务必要不卑不亢;至于跟老婆谈,这么多年她不都嫌自己不爱跟她说话,他愤愤的想,当初就不应该承诺什么我爱你一生不悔,好了,现在我爱你这承诺就变成了口袋,在他老婆眼里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装,只是用意是反过来了,你玩个手机也不跟我说话这叫爱我?叫你不要去喝酒你说必须的应酬还是要的那你这不听我的就是爱我?也赚不了几个钱,至于孩子,你从来没管过,好像我带他练琴陪他去踢球的是别人?我赚的钱不都拿回来供房贷管着一家人吃喝?……他不能想,每次一想就觉得他自己很可怜,委屈的他想起宿命论他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相比他的朋友同事,他的所谓恩爱只是在装而已啊,人前的恩爱样只有自己知道背地里那个屈辱吧。那有什么好谈的呢,就硬邦邦的扔一句,你不一直觉得我这个不好那个不行,你倒是现在有机会去找个新的了。这样想想他都觉得解气,甚至快意,在意识里他兴奋的发抖。
但他终究只是想而已,这么多年的经验,他知道他跟他老婆最终还是会回到比较正常的状态的,如果没有那几脚踹门,日子更是会过的风平浪静。倘若他不去深究这夫妻关系这事他是不是委屈之类,单看他那可爱的儿子,他觉得结婚生娃还是不错的,至于偶尔他老婆心情好,晚上给他额外的奖励更是让他省却像戴总的那种风险,他本来就喜欢简单一点的生活,他也设想过真离婚了,这会让他失去生活的目标,有时候受虐不也是一种过法不?没人跟你互相伤害,那种无依无靠的日子,他真难以设想。像他要考虑的,如果真离婚了,那这房贷还没供完,他还得去外面租房子,这房租是一笔开支,至于他个人的消费,少算一点都外面吃,一个月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总该负责他可爱的儿子到长大吧?那些培训费用,各种开支,除掉房贷基本就占了他们全部开支了,就这样他老婆还嫌培训班上的少了。但是很明显,如果真离婚了,这生活成本就会哇啦的上去,万一他老婆要让他自己带孩子,她不要孩子了,这种可能虽然很少,但是谁知道她老婆真到了这一步会怎么想呢,那么他还得上班,兼顾着带小孩,最终是两头不讨好,想想他就觉得这事操作不了,离婚的成本太大了。
他想着就这样将就着跟他老婆继续合作,随之的日子,就是踹门的影响还是慢慢消失了不少,偶尔,他跟他老婆说话,能换来他老婆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嗯”的一声的应和,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啊。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事,
一个周末早上,他知道是他儿子去学围棋的时间,所以也跟着很早就起来了,这个早上跟往常的周末一样:他儿子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睡眼惺忪的不紧不慢的吃着早餐,他老婆在对着客厅开门的洗手间里梳妆打扮,一切都是那么祥和,林俊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多余了,他一叠声的催着他儿子吃快一点不然会迟到一边拿了他儿子的水壶去装水,并且问他儿子那些棋谱书的放那了。他儿子提醒他今天不上围棋课,他妈妈要带她去走木栈道,一个新开的公园还有新开的游乐场,他儿子含糊了半天说,
“就是昨天电视上说的,玻璃的,不是木头的。……”
林俊愣神了一会,然后他手里还拿着水壶走到洗手间门口,
“那还要不要我送你们到那?我以为你们还是去学围棋呢。”
他很自然的跑过去跟正在梳头的她老婆的背影说话,他老婆的梳子没有一丝停顿,左边右边像耕田一样仔细的不漏过一点位置,
“我说要不要我送你们过去?要不要呢?”
林俊有点不耐烦了,他最后的声音大了起来,怨气从喷射出来的话语直向他老婆冲过去。
“你跟谁说话?我没有名字吗?”
他老婆回过身来,然后又将梳子往洗脸盘上一摔,梳子啪的一下从洗脸盘上弹跳到地上,他老婆像一阵风从正涨红了脸的林俊身旁掠过。
林俊的怒火这时候像炸药被点着了一样腾的冒出来,他狠狠的将洗手间的门用拳头砸了一下,他来不及计较已经隐忍了两个多月就快胜利在望了,他气急的想骂各种难听的话语,但他儿子这时候怯生生的出现在他身后他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靠!”他最终怒吼了一声。
随着“砰”的一声响,是林俊自己摔门而走了。
“我他妈的不忍了,我要离婚,不过了好吧,老子不过了。”
下楼梯的时候他一路都在念叨着这个心思,他委屈的眼泪也掉了出来,这是他摔门而走的原因之一,而且再待下去,他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狠话,以至于要怎么跟他老婆吵起来两个人有可能最后动手,这不是没有过,以前他被他老婆砸过一次杯子他的拳头差那么一丁点距离就会落到视死如归的冷眼看着他的他老婆的脸上,所以他已经形成下意识了,一到生气得浑身发抖就赶紧先走开。
他漫无目的的在楼下转了几个圈,他又怕他老婆孩子下来去公园会互相碰上,他干脆去公司躲了一天,他开车去公司的路上还浑身发抖,一直平息不了,心里想着的还是要离婚,这时候居然没有他预期的快意,而是让他觉得无所适从,除了愤怒是真实的,其他的考虑全部变成了碎片。
到晚上他回到家,他本来想找个地方喝酒,但是踹门以后形成的习惯,总是让他觉得他不应该这时候喝酒,他儿子蹲在客厅的地板上玩,他老婆对开门声像免疫一样无动于衷的坐在餐桌边刷着手机。他习惯的洗手准备吃饭,这时候发现锅里除了稀稀拉拉米粒剩下来啥都没有,他最终明白了怎么回事,经过一天的摇摆他现在倒定下心来,
“我们谈谈离婚吧。您看我这,也不好。……”
这个开头是他计划好的,而且用上了不卑不亢的口气,但他像漏了气的气球,干瘪的有气无力,说这话时他的心情也谈不上是他要的欢欣。
她老婆的脸从不屑最后变幻成歇斯底里,到最后暴怒,大喊大叫,林俊有了将时间拨快的能力,自动忽略了这个过程,当他将他的计划,他要自己去外面租房子,房贷还是他来供,其他零用钱,林俊要留5000给自己,谈这些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平静了。
一切都快谈妥了吧,像庆祝一样,林俊的手机铃声这时候欢快的响起来,连搞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的他的儿子这时候也泪痕斑斑的给他爸爸将手机递过来。
“林总您好!”
林俊用颤抖的声音跟来电显示是林总的那头打招呼,开了免提的电话喇叭传来林总浑厚的嗓音,
“我们给港务局的发货,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发?这个代理商是我们最大的代理商,我们做事为什么这么拖拉,他们老总给我电话了,说付钱付一半让我们把货先发,后面的他会补齐,你总不能因为还差一点钱就把这个货掐下来不发吧?闹僵了人家可以找别人,我能求着他们再给我们单子么?”
“他们本来答应付我们100万,总共145万的货款呢,这不是差一点。……而且这个款我已经规划好了要付供应商提第三医院的材料回来,现在只给50万,这可是最后一批货了,这货一发,我担心后面要钱就没那么容易要了。”
“那现在人家都知道我们已经全部做好了,我不知道你的客服是怎么做的,你为什么不说已经做好的先发,没做好的等做好再发,这样我们这50万照收,后面的他还不得继续付钱。……这都什么事?”
“他们的人就住在我们厂里,我怎么隐瞒说货没有全部好。”
林俊觉得委屈了,他强笑着在电话里解释。
“供应商那边,我们每年都做这么大的量,现在还发不出货来了?供应商是王辉那边是吧?他不是有两批不合格的,弄得我们现在还被人索赔,他有什么好叫的,我不懂你这供应商怎么管理的,质量怎么控制的!”
“不合格的货款我们全部没付。……既然你说要发,那就发吧,我让客户签个欠条回来可以吧?”
“你自己去办,难道还要我跟对方打欠条,你这够可以的,吩咐我做事情来了?”
“林总,我从来没有吩咐你做事好吧?我那敢啊”
林俊的脑门开始充血,太阳穴像要爆开似的一跳一跳的,甚至他的反问,让他自己都觉得口气暴躁。
“你什么都做不好,我不知道你那些客服包括你都在干嘛,连个小事都处理不好,供应商管理更是像坨屎,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是,是……我做的不好,我不做了可以吧。我不干了。”
林俊跟那头像约好一样同时挂掉了电话,最后的我不干了还在房间里混响着。
“我们离不了婚了。”
林俊沮丧的跟她老婆说。